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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三个人的心事 ...

  •   隔着厚厚的玻璃望去,山峦绵延着伸向亘古的远方,外面的风景像接拼的图案,树梢连着红湖、荷叶接着土壤、白砖红瓦的农家小院紧邻着蜿蜒的小河,一如纷杂烦扰的生活镜头,衔接着所有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谁又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音箫靠在车窗上心事重重,眼神没有焦距的看着窗外;任黎沣坐在对面仰头闭眼,一副生人勿近请勿打扰的样子,事实上,这个包间除了许音箫再没有别人能打扰他,只是不巧,唯一的那个人轻而易举头破了他的功。
      “喂,你说说话。”
      任黎沣皱着眉睁开眼,如同被扰清梦一般。
      “说什么?”
      “我心里很乱,沉甸甸的压在心头,你说说话嘛。”
      距离沈霖安公布运货是毒品已经过去4个小时了,她还清楚的记得自己当时的震惊与慌乱,呆呆跟着任黎沣上车掉头回到龙门仓库,虽然任黎沣一直没发表任何评论,但音箫就是知道他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沈霖安决定暂时将货藏在龙门仓库,等风头过了再找机会运回上海,自己留下看守,让音箫和任黎沣先回上海报告沈伯成相关情况,再作打算。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那已经超出了我们能力范围,所以,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就当做完成了一项普通的任务。”
      音箫一脸的忧虑半分未解,而后又耷拉下脑袋陷入沉默。
      半个小时后,他们终于抵达上海回到仁和小区,音箫回到熟悉的环境总算心安了一点,她现在只奢望自己能够大睡一觉。
      “呀,音箫你们回来啦,去哪玩了?”
      音箫又从王婶的笑容中找到一点安全感,强打着笑脸答道:“是啊,回老家玩了几天。”
      王婶想起什么,有些意味深长的看向任黎沣:“对了,你们不在这几天,有一位小姐来过几次,说是来找小任的,不知道是什么人。”
      正上台阶的两人愣住,音箫蹙着眉望向任黎沣,任黎沣越过她对王婶勉强摆了个表情:
      “知道了,谢谢。”
      音箫顿时将刚才的杞人忧天全部抛之脑后,她将声音变得又尖又细:
      “王婶儿,那位小姐好看吗?”
      “好看捏,皮肤白身材也好。”
      音箫眉蹙着的眉更紧了:“跟我比呢?”
      王婶听出她话里的酸味,大声笑道:“这怎么比?小音箫,你爸爸是不是要给你找个后妈?”
      以前王婶问过音箫她妈妈在哪,音箫只说不在,她便以为是去世了。
      音箫一听气不打一处来,鼻孔朝天的哼了一声扭头上楼去了。
      王婶好笑的摇摇头:“这孩子,只怕在争宠呢。”
      音箫进屋看见正将手提箱放在桌上的任黎沣,又重重哼了一声直冲卧房,关门上锁。
      任黎沣并不理会,按惯例坐在桌边仔仔细细的擦了一遍所有的枪支零件,然后上厨房、洗手间、客厅各地检查了一下,查看无误后他将手提箱收好拿到卧室里,换了一件衣服出来,随即拨打了林雅仪的电话。
      过了很久电话才通,林雅仪温软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
      “雅仪,是我。”
      “黎沣?你回来啦?”
      “嗯,你来找过我?”任黎沣心平气和下来。
      “啊,是啊。”林雅仪声音轻的像一层薄纱。
      “我这几天不在上海,出什么事了吗?”
      那边微微顿了一下才说:“前几天君宝生病发烧,报社那边不准请假,我忙不过来想请你帮我照顾一下他的……”语气里掩不住的疲倦,“现在没事了,我找人帮我顶班了。”
      任黎沣感觉心脏微微抽动:“对不起雅仪,我不知道……”
      “没关系没关系,这不怪你。”
      任黎沣听了这话心里更加内疚:“君宝现在怎么样?”
      “好多了,烧已经退了。”
      “那我下午就来看你、看看君宝。”
      任黎沣越想越难受,只希望立刻冲到他们面前。
      然而电话那头却迟疑了,隔了好久没有说话,久到任黎沣以为电话出故障准备再出声的时候,那边飘来一句:“好,我在城阳路34号。”
      任黎沣应了一声挂断电话,正好音箫换了衣服开门出来,直接问他道:“君宝怎么了?”
      任黎沣知道她在房间能听见他讲电话,也不隐瞒:“生病了,发高烧。”
      音箫愣住,难怪刚才在电话里那么真诚地道歉,那样小心翼翼到讨好的语气让音箫有些心酸,在自己面前任黎沣从来不会有放低姿态的一面,看着他向来没有表情的脸上藏不住的担心和忧虑,音箫暗暗被刺痛,她努力了那么久和任黎沣变得亲近,可自从林雅仪和君宝出现后,一切都打回了原点。
      两人一起来到西林胡同,大陈比以往更加热情的招呼了他们,随后领着他们来到沈伯成办公室。
      沈伯成已等候多时:“事情办的怎么样?”
      “货已经拿到手了,沈先生放心。”
      “货在哪?霖安打电话回来也没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任黎沣语气如常解释道:“今早我们在赶往上海的途中收到消息,林之辉利用警方力量介入调查,无锡所有路口被封锁,过往车辆逐一检查过关放行,沈少临时决定暂留无锡看管货物,等过几天检查松懈了再运回上海,令我们先回来报告。”
      沈伯成的冰脸终于有了变化,语调也微微上扬:“好,很好,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你们做的很好,黎沣啊,我就知道你一定没有问题。”
      任黎沣微微鞠躬,不卑不亢回答:“是。”
      “好,辛苦了,你们先回去吧。”
      两人答是,退出门外。
      大陈看两人出去了,高兴朝沈伯成拱手说:“恭喜先生,终于拿下了这棵‘摇钱树’。”
      沈伯成也藏不住笑意:“等了这么多年终于拿到手了,林之辉心真狠,居然不惜调入警察,看来是真被逼急了。”
      “他怎么能斗得过先生!我们要不要通过一些特殊手段把货赶紧运回来?”
      “不用,别打草惊蛇了,说不定无锡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们也不急于这一时,到手的鸭子还怕它飞了不成。”
      “林之辉这次吃了大亏,只怕他不会善罢甘休。”
      “那又怎样,偌大的夜鹰还能怕了他不成?”
      沈伯成冷笑,满脸的自负与不屑。他担心的不过是怎么把那批货从林之辉手里弄过来,既然现在已经到手,就绝不会再吐出去。
      任黎沣和音箫走到一楼,阿庆小五正在餐厅等着,看见他们出来后连忙挥手。
      “大哥,音箫!”
      “嗨!”音箫也挥挥手,和任黎沣走过去。
      “你们果然回来了,我和小五听到消息说你们今天回来就过来看看,怎么样没事吧?”阿庆急切问道。
      “没事。”任黎沣不急不缓倒了一杯茶喝。
      小五高兴道:“我就跟阿庆说大哥一定没问题,他倒是一天担着心 。”
      “我知道大哥的能力,只是这几天眼皮老跳,怕出什么事。”
      音箫笑着插嘴:“阿庆哥还迷信这个?”
      阿庆微微有些窘迫:“没事就好。”
      “我这段时间太忙了,对孟桩那边有些松懈,你们有没有什么情况?”
      听到任黎沣说这个阿庆正色道:“倒是没有,孟桩整天神龙不见神尾的,虽在腾玛挂着董事长的名义,但现在主要是孟昊天在管,前些日子看见孟昊天已经可以走路了,对他大腿受伤的原因只字不提,生意上好像也没有什么大的变动。”
      “好,帮我多注意孟桩的行踪。”
      任黎沣和阿庆小五又交代了几句几人才从夜鹰离开,在西林胡同分手后,音箫眼睁睁看着任黎沣头也不回的自己走掉了,她知道他去哪,她只能默默的目送他离开。
      快到林雅仪所说地址的时候,任黎沣突然脑筋开窍走进商店买了一小箱卡通包装的饼干,犹豫许久之后又在隔壁花店买了几枝白玉兰包装起来,然后紧张不安的走到目的地,确认门牌号后敲了几下门。
      听见门里面传来动静,他拿花的右手稍稍往后收了收,冰冷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燥热。
      “你来啦。”
      林雅仪的笑容柔情似水,又带着点犹存的风韵,任黎沣又惊了惊,掩下心中不自觉的回忆和流连。
      他表面依旧保持着冷静,把饼干提起来:“给君宝买了点吃的,我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希望不会讨厌。”
      第一次给自己儿子买吃的却完全不知道他的口味,这让任黎沣面露窘色。
      林雅仪笑着接过:“放心吧,君宝什么都爱吃,而且是你买的,他一定更喜欢。”
      任黎沣被成功取悦,迟疑了一下把那束娇嫩欲滴的玉兰花递到她面前。
      “这个,送给你。”
      林雅仪吃了一惊,呆呆看着花,眼神里是夹杂着复杂情绪的惊喜。
      “我记得以前你最爱玉兰。”
      林雅仪眸光微闪,是了,年少的时候自负一番文艺,不爱牡丹的华丽、寒梅的傲骨、也不爱菊花的隐忍、水仙的清涟,独独欣赏这屹立枝头的白玉兰,以它纯白之躯赋予圣洁之意,最最有诗意的,是那个清风如玉的少年每次在约会时都送她一束,更令她喜爱的无以复加。
      而如今,同样的情景,人在对面,花在眼前,林雅仪愣愣接过,略带忧伤的呢喃:“真好看,可惜我现在喜欢玫瑰。”
      话一出口两人均是一愣,任黎沣不解地看向她。
      “你不是嫌玫瑰庸俗吗?”
      林雅仪似羞似怒,脸颊爬上一层细不可见的红晕,想到自己的话不甚礼貌,赶紧圆场:“我说笑的,快进来吧,君宝还睡着呢。”
      任黎沣也不多想,跟着林雅仪走进屋去,顺道打量了一下屋内的设计构造,希望通过家具摆设可以引发一些她们母子日常的幻想,只是空穴来风也得有穴,他在君宝成长的十年里从未参与过一天,自然无法考证。
      林雅仪带任黎沣来到卧室,君宝还睡着,白嫩的小脸仿佛能掐出水来,长长的睫毛盖住眼睑,小嘴张开着,略差一点血色。
      任黎沣顿时悔上心头,他轻轻坐在床边,心想这些年他都错过了些什么!
      伸手想要摸摸君宝的脸,触手可及时却想到自己满手茧子又缩了回去,静看了几秒,又伸出手去换个方向用手背摩了摩君宝的脸颊和下巴,肉肉的、滑滑的,这是他的儿子。
      林雅仪站在一旁,目光晦涩。
      “真的已经好多了,其实你不用特意来这一趟的……”
      “雅仪,对不起。”
      任黎沣打断她,语气却虔诚到几近忏悔。
      林雅仪却对此产生了略微的负罪感,连忙摆头:“你不用说对不起,这又不是你的错。”
      “我道歉的,不止这件事。”
      林雅仪立刻明白了话中所指,脸色有一刻的苍白,正想说些什么,床上的君宝却在此时悠悠转醒。
      “妈妈?”软糯糯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迷糊和沙哑,君宝揉揉眼睛含糊着又叫了一声。
      任黎沣深邃的眼睛里多了一些阴影,不动声色的起身给林雅仪腾了个地方,林雅仪立刻坐到床边握住了君宝的手。
      “醒了?”
      对着生病的孩子,女人总会调出体内所有的母性和温柔,生怕音调一高会把孩子耳膜震破,动作一重会弄断孩子的骨头。林雅仪因为保养和打扮根本看不出已经30多岁的人,但此刻情景谁也不会怀疑她身为母亲的身份。
      而在任黎沣眼里,这样的的林雅仪比平时更加动人。
      君宝终于揉开了睡意,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林雅仪,忽又发现旁边还有一个人,扑闪扑闪的盯了两眼,辨认出来后欢喜立刻显在脸上。
      “咦,沣叔叔!你怎么在这里?”
      任黎沣突然有一刻的不甘,那一声“沣叔叔”是一根多么温柔的刺,明明如春风般舒服的吹进身体里,却还是因了那本质的嘲讽,尖锐了自己的心。
      “叔叔来看你,你感冒好了吗?”
      君宝咧嘴一笑:“我好多了,已经可以吃一大碗面条了。”用食量来衡量自己病情的单纯孩子又向母亲撒娇,“妈妈,今天还吃面条吧。”
      林雅仪宠溺的摸摸他的头:“好,那你先下床我们把药吃了。”
      君宝乖乖下了床跟着林雅仪来到客厅,突然看到了桌子上的饼干盒,惊喜的跑过去:“这是什么?妈妈,这是什么?”
      “这是沣叔叔给你买的,快说谢谢。”
      君宝灿烂回头给任黎沣一个大大的微笑:“谢谢沣叔叔!”
      任黎沣面色柔和下来:“你喜欢吗?”
      “喜欢!”君宝抱着饼干盒左看右看,喜欢的不得了,眼睛都眯成一条线,看向林雅仪讨好,“我可以现在吃吗?”
      林雅仪见他病怏怏了这么久难得笑脸,不忍拂了他的意:“可以,但是只能吃一点,因为你等下还要吃药。”
      君宝像中了头彩一样大声欢呼,迫不及待的去拆包装盒,无奈找不对开口半天没拆开,任黎沣见状,拿起来两手用力一拉,包装盒一端瞬间撕裂了一道口。
      “哇,好厉害!”
      林雅仪从厨房端了药过来,任黎沣随意寻问:“君宝很爱吃零食吗?”
      没想到林雅仪愣了一愣,说道:“小时候他几乎没怎么吃过,可能觉到新鲜。”
      轻轻一句话落入任黎沣的心间成了烙铁,心中有疑不得解,几经辗转终于开口问:“当初为什么没有来找我?”
      虽然他一直在无锡,但阿庆和小五的住处一直没有变过,她也是知道的。
      林雅仪搅动汤匙的手抖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也有知道这件事的权利。”
      林雅仪望着灰褐色的汤药,眼神有些闪躲。
      “那时候我有过一段很艰难很痛苦的日子,没有机会去找你。”
      任黎沣一听刚想张口,林雅仪已经堵住了他:“黎沣你不要问了,我不想再提那段过去。”
      任黎沣长叹一口气,淡淡的药香顺着搅拌散开味来,他宽大的手掌搭在她瘦弱的肩上。
      “雅仪,我们还能重新开始吗?”

      音箫感觉到太阳穴隐隐跳动,以为还是无锡之事给自己带来的不安,觉得闲着只会多想,赶紧逼自己找点事做,于是去超市买了些食材和日常用品回来一一归类,而后又里里外外把家里打扫了一遍,正百无聊赖的给水缸里小鱼喂食,电话响起来了,音箫接起,屏声不说话。
      “喂喂?”那边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音箫一时没辨别出来,沉声问道:“谁?”
      电话那边略有迟疑:“音箫?是音箫吗?”
      音箫这才听出来音色来:“舅舅啊,是我。”
      “音箫,我打你电话好几天都没人接,怎么回事啊?”
      “哦,我们去别人家做客了几天,昨天才回来,怎么了舅舅?”
      音箫以为徐启桐是想她了慢慢解释道,谁知徐启桐的声音一下变得严肃起来。
      “是这样,前几天我整理你父母遗物的时候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你有时间最好过来看看。”
      音箫像听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一样,整个人不知作何反应,过了半天才回复了一句好,声音如从天上飘下来一样没有重量,她慢慢的挂了电话。
      怀着诚惶诚恐的心情音箫很快出门了,只是深怀心思的她在奋步疾行中失了作为杀手的水准,丝毫没有注意到路口水果铺前几个人虎视眈眈的盯着她。
      音箫一路上心急如焚,越是不知道具体情况越是浮想联翩,好几次过马路都横冲直撞,火速赶到了新马路大院,一口气跑上楼直接开门走了进去。
      “舅舅。”音箫撑着门框喘着气。
      “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徐启桐惊讶看着突然出现的她。
      “我一路跑过来的。”音箫语速很快还带点喘,环顾一下没看见秦蓉和英豪,“舅舅就你一个人在家啊?”
      “哦,你舅妈带英豪去集市了还没回来,瞧你满头大汗的。”徐启桐赶紧找了一条干毛巾递给音箫。
      音箫随意擦了两下直奔主题:“舅舅,你电话里说发现了什么可疑的事情?”
      徐启桐却不急着说,倒了一杯水给她:“你先别急,坐下喝口水。”
      音箫接过水杯咕咚几口喝下去,坐在沙发上缓劲。
      徐启桐见她呼吸没那么喘了,才带着她走进那间卧室,一走进那屋音箫就感觉要知道什么大秘密似的心狂跳,越靠近红木箱心跳的越快。
      徐启桐打开木箱,从里面拿出一份文件,音箫一看,正是警察局下达的那份死亡报告。
      “这个报告我看过几遍,一直把注意力放在你爸妈的死亡鉴定上,前几天无意中翻到火灾现场的说明,才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就是这里,你看看。”
      音箫逐字逐句地看下来,突然看到某一行时瞳孔骤然放大。
      “这是怎么回事?”音箫指着念出来,“四五楼火势严峻,消防队员灭火抢救两小时后,从五楼屋内抬出三人,四楼屋内抬出一人,据身份查证,五楼遇害的三人分别是陈东元(男,38岁)、吕丽(女,36岁)、许家盛(男,40岁),四楼遇害人是徐凤萍(女,35岁),四人伤势严重,送往中心医院救治无效确认死亡。”
      “爸爸当时没在家里,而是在楼上!”
      音箫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就像是在一件已经织好收针的毛衣里找到了一根突兀的线头,却无法判定这根线头是无伤大雅还是各中关键,实在不知如何拿捏。
      “你看这,大火扑灭后后警方回现场勘察,在四楼厨房和客厅地面发现有食用油的残留,烧毁程度最为严重,所以得出结论失火原因是四楼厨房着火,火势蔓延到五楼。”
      “越想越不对劲啊,当时我和你舅妈都不在现场,据说大火烧了两个多小时,既然是从你家开始起火,你妈妈应该是最先发现的,她竟然没有立即跑出来?其他楼层居民都纷纷下楼避难去了,唯独五楼的三个人完全没有察觉,一个都没跑?”
      音箫越听越心惊,她不敢毫无根据的瞎想,这些疑问说明了什么?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没来得及细细思考,徐启桐一句假设让她震惊到忘了呼吸。
      “会不会,这根本不是一场意外啊?”

      任黎沣略有些惴惴不安,这些天去无锡无暇分身挂念这些事情,与雅仪重逢似乎还在昨天,与君宝见面却仿佛是上辈子的事,对于她们母子的出现他又惊又喜,却又慌又怕,尤其是君宝,那种无法立马亲密但又迫切想听他叫一声爸爸的心情,实在让他挠心挠肺的难受。
      他带林雅仪和君宝出门吃饭,走进一家餐厅后君宝兴奋的直摇手,服务员招待他们在中间的餐桌坐下并递来菜单。
      任黎沣绅士的将菜单递给林雅仪:“你点吧,看君宝平时喜欢吃些什么,我都行。”
      林雅仪也不推脱,微笑着低下头看菜单,君宝凑在一旁看那些绕口的菜名。
      任黎沣环顾四周,他已经很久没来过这种地方了,以前还是“贵公子”的时候差不多把上海的高级餐厅吃了遍,挥金如土没觉得有什么;后来发生变故没钱再来,路过还会偶有不甘;再后来赚了钱又有资本了,却已经习惯了在家吃饭,反而瞧不上这些奢华装潢。
      任黎沣以为自己已经脱俗,可奇怪的是刚才走进来竟又找回了那种盛气凌人的虚荣感,一时思绪复杂,只叹人生如戏、造化弄人。
      那边林雅仪已经点好了菜交给服务员,君宝好奇的左顾右盼。
      “沣叔叔,你是不是很有钱啊,这里的饭菜是不是很好吃很好吃啊?”
      任黎沣语气温和:“是啊,以后我经常带你来好不好?”
      “好啊,那天天来,还有妈妈。”
      林雅仪被逗笑:“天天来?君宝,你把沣叔叔吃穷了他再也不敢来看你了。”
      君宝啊的一声小脸皱起来,低头盘算了一下说道:“那还是不行,要不三天来一次?”
      面对君宝充满希翼的眼光,任黎沣笑着摸他的头:“没事,只要你想吃,我就带你来。”
      然而等所有菜都上桌以后,君宝却不如之前有兴致了,安安静静的吃着饭,这挑挑那捡捡。
      任黎沣觉得奇怪:“怎么了君宝 ,刚刚还手舞足蹈的,正经吃起来却不说话了,不喜欢吗?”
      君宝嘟嘟嚷嚷正要说话,林雅仪抢先回答道:“他以为是什么新鲜没见过的,我点的他以前吃过的,可能就没有先前的好奇感了,不过都是他爱吃的。”
      林雅仪看君宝一眼,君宝大大的点头。
      任黎沣便不再问,三个人温馨和谐的吃完了这顿饭,走出饭店时,门口的服务员鞠躬送客:“先生太太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两人都愣了一下,目光一交汇,林雅仪有些尴尬的别过头,任黎沣却在那一瞬间突然有了些别的想法,眸光越发深沉。
      将林雅仪和君宝送回去后已经快天黑了,任黎沣返道回家,将记在脑海里的温馨画面再调出来细细咀嚼一番,一想到君宝那孩子,眼神都变的温柔起来。
      刚转弯走过几条小巷,任黎沣忽然神色一变,立即全身警戒,眯着眼用余光一扫,左后方一个右边一个,有人跟踪。
      任黎沣不动声色继续走 ,同时发现尾随他的人又多了两个。继续往前走,看见前面墙边排放着竹子,便加快脚步走过去,后面的人不料他突然加速,慌忙跑起来跟上,任黎沣抄起一根竹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后横扫,那几个人闪躲不及被撂倒在地,哀嚎不及。
      “什么人。”
      其中一人从衣服里掏出口哨鼓劲一吹,尖锐刺耳的声音划向天空,不一会,从另一个小道里涌出十几个人来,将任黎沣围了个圈。
      “任黎沣,我们老板要见你,乖乖跟我走。”
      从人群里走出一个男人,和旁边人粗壮的身材一比,他简直精瘦。
      “你是谁?”
      “我是腾玛集团总经理的助理葛林,幸会啊任黎沣,今天终于见到你本人了。”
      任黎沣冷笑一声:“孟昊天?我还没去找他自己就找上门来了,他人呢,不敢出来是怕挨我的子弹吗?”
      葛林脸色一变,伸手一挥,几个人率先上去围攻任黎沣。
      任黎沣将竹竿折成两段当做武器,动作敏捷出手极快,那几人竟近不了他身,葛林一声下令,很快另一拨人不知从哪拿的半米长的棍子围了上去,三两下就把任黎沣手中的竹竿切成好几段,任黎沣飞脚一踢枪过来一根棍子左右开打,虽身手不凡但对方人数太多也受了几棍,尤其是他开辟前路时不注意后背受了重重一击,当下痛的差点直不起腰来,强撑着打倒了好几人,混乱中一把抓住葛林,抽出腰间匕首架在他脖子上。
      “叫你的人别动,不然先杀了你。”
      葛林完全没反应过来前一秒还在远处被围攻的任黎沣,怎么下一秒就擒住了自己,脖子上实实在在的压迫感让他赶紧摆手叫停。
      任黎沣贴近葛林耳边一字一句说:“你去告诉孟昊天,他要是真想我了我会找空去见他的,只要,他的身体还受得住。”
      反手用力将葛林推出去几米,拿出随身携带的一个小烟雾器拔了片扔过去,葛林等人脸色大变赶紧卧倒,任黎沣趁机穿过几条小道抽身而去。
      烟雾一出葛林反应过来被骗,站起来挥打着浓烟忍不住破口大骂。
      任黎沣走了很远确定没人追才又拐了几道走回正轨,背上那一棍只怕见血了,当然这对于他来说也只是上点药的事,他放慢走路的速度,刚走到小区前的水果摊,就看见音箫一个人若有所思的走在前面。
      “许音箫。”
      音箫回头发现是任黎沣,正要招呼却看到他右脸上一道淤痕,惊讶的跑到他跟前。
      “你不是去见林雅仪了吗?跟谁打架了?没带枪吗?”
      “没事,走,回去再说。”任黎沣推开音箫要扶他的手。
      两人开门回家,音箫刚想进客厅拿药,突然停住脚步,屋里不对劲!
      转头,任黎沣一个眼神示意,两人立马拿出枪,一个向左一个向右轻轻移动,音箫一个健步转身来到厨房,没人;任黎沣猛地推开卫生间的门,空的;任黎沣又朝音箫递了个眼神,两人又移到客厅来,同时将各自的房间门踹开出枪,都没有人。
      “先检查一下。”
      音箫进屋把衣柜、床底、窗台各个角落仔细看了一遍,又来到客厅正好任黎沣也从房里出来。
      “怎么样?”
      “基本上都被翻了一遍,但没少什么东西。”
      任黎沣点头,他那边也是。
      音箫拍拍手疑惑道:“会是谁?”
      任黎沣用手低着额头,淡淡的说:“孟昊天。”
      回上海后没和什么人有来往,也就只有他有这个动机。只可惜,第一,文件早就不在这里了;第二,他大概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想到这里每一件东西的摆放都是有讲究的,这是他长久以来保持的好习惯,以防有人潜入动手脚,音箫刚开始怎么都记不住,东西随手乱放,后来经过任黎沣一次又一次的纠正,终于习惯了这一项有难度的技能,现在正是排上用场。
      “他是来找那份文件的?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搬家。”
      音箫哀嚎一声:“又要搬家,真讨厌 。”
      任黎沣在沙发坐下,也表示不耐烦的叹了口气。
      音箫看了他一眼去柜子里拿出跌打损伤的药递给他,任黎沣闭上眼说不用,男子汉大丈夫,脸上这点小伤也值得擦药?倒是背上比较严重等会抹点就行。
      音箫却在旁边坐下来,打开药瓶拿出棉签,眼神十分嫌弃。
      “都毁容了,丑!”
      任黎沣不乐意了,就那一小块淤青就丑了?睁开眼正要反驳,不料音箫正好拿着棉签碰上他的伤口,那一瞬间的刺痛直击大脑,任黎沣一个激灵狠狠咬了一下牙。许音箫,你是故意的!
      音箫偷偷笑了一下,手上动作放轻,自然而然的边涂抹边吹气。任黎沣感受阵阵阴凉,嘴角一抽斜眼看她:“你现在是我当成君宝了吗?”
      不睁眼还好,这一睁眼发现音箫因为吹气离他很近,自己一抬头两个人的脸之间只有几厘米距离,音箫的脸顿时放大在他眼前。
      任黎沣微微放大瞳孔,眼里倒映着音箫端秀的鹅蛋脸,略微有些圆润的下颚显的整个脸透出些稚气,然而这稚气却有些飘渺,第一眼看有,第二眼看又没了;她齐刷刷的睫毛长但是不卷,颇带点神秘,一双细长的眼睛正凝视自己,不知是何效果,任黎沣从她的眼里看到了一些小星星,在浓墨一样的黑夜里繁密地闪着金光。
      音箫看见任黎沣眼里的自己——任黎沣眼里只有自己,没有其他任何杂物,就像一面镜子,她几乎能看见自己因紧张而抖动的睫毛,接着是慢慢羞红的整张脸。突然间起了贪恋,希望这一刻停留的长一点。
      然而音箫又害怕自己的眼神会泄露了一些不合时宜的情绪,逼着自己打破这突如其来的沉迷,于是故作嬉皮笑脸地退开身子。
      “上药嘛,废话那么多,还不是怕你疼,好了涂完了。”
      装作若无其事的将药放回柜子里,装作没有看见任黎沣微微尴尬的脸,然后在他看不见的角度里,对自己苦笑了一下。
      听见身后任黎沣回房的动静,音箫也回到自己卧室,大字一样躺在床上,摸到枕头拉过来抱在手里,满脑子想的都是任黎沣放大的脸,为什么心脏变成小兔子在胸口乱跳?为什么脸好烫、耳朵好烫、脖子也好烫?
      一想到自己逃避的前一秒有什么骚动要破茧而出就觉得荒唐可怕,音箫用力拍打自己的脸,用肌肤的刺痛找回神志的清醒。
      音箫努力让自己清醒,实则却是让自己装糊涂,大人总是这样,心底某一种东西悄然而生,可她却硬要把它压回土里,她在心底对自己说不可以,不可以的到底是什么,她其实有一个轮廓,但她用了自己全部的“糊涂”去驱散它成形。
      那个答案让她芒刺在背、如坐针毡,她不敢,她怕。
      夜色慢慢浓了,任黎沣又去客厅拿了药回房,脱下上衣准备上药,不似音箫上药时的倍加呵护,他将黄色药水直接倒在手心,大掌一挥往后背抹去,瞬间的刺痛感让他眉心紧皱。

      林雅仪望着君宝熟睡的脸微微失神,帮他掖了被子退出房来。
      走到洗手间正想洗脸,电话突然响了,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那么尖锐,而林雅仪只愣了一秒,随即绞了毛巾继续擦脸,那电话铃却不依不饶的响着,林雅仪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毛巾的热气使她在镜中的映像有些朦胧,电话铃终于停下,她放下毛巾,电话铃又开始响了。
      叹一口气,走到客厅接起电话,还没张口,那头就传来暴怒的讨伐,似乎她做了一件多么十恶不赦的事。
      “为什么不接电话?你最好是有充分的的理由!”
      林雅仪无力承担对方的怒火,淡淡开口:“有什么事?”
      这样的淡漠和刻薄,使电话那头的人怒不可遏。
      “林雅仪,不要以为你不在跟前就可以用那种语气和我说话,信不信我立刻叫人把你带过来!”
      林雅仪深知这人是绝对的行动派,这才略略服了软:“你别过来,我已经要睡了。”
      听到这话那边又换了一种嘲讽鄙夷的语气。
      “这么急着拒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把任黎沣留着过夜呢。”
      “他留没留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
      “是,林雅仪,别忘了你的身份和任务,我叫你出来不是让你和老情人叙旧调情的。”
      林雅仪轻笑:“不叙旧调情我怎么让他相信我呢,你不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吗?”
      电话那头一声冷哼:“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能乖乖听话?别忘了你有什么筹码在我手里。”
      “不就是我妈吗?你除了会拿她威胁我还有什么本事,你去啊,反正在她心里早已经没有我这个女儿,大不了鱼死网破。”
      “呵,连你亲妈都不在乎了,那,君宝呢?”
      林雅仪脸色一沉,侧垂的手不自觉握成了拳头,咬牙切齿的逼出几个字来:
      “人、渣。”
      那边也沉了嗓子:“对,我就是人渣,林雅仪我告诉你,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电话猛地被挂掉,耳边传来阵阵盲音,林雅仪挂了电话,心脏像铅球一样往下沉,她缓缓蹲下,双手环住膝盖,把头深深的埋在臂弯里,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拥抱住自己,紧到颤抖,紧到窒息。只有这样,她才能感受到身体里一点点温暖;只有这样,她苦涩的眼眶才不会泪涌。

  • 作者有话要说:  音箫的副线要展开了,林雅仪的身份有没有让你们失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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