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伏妖纪》蜜糖琥珀

12、双生·迷藏12

　　“李老师？”春生接起手机。

　　如意赶忙屏气凝神地听着。

　　“您已经到了？……好，我马上过去。”春生放下电话，转身朝电梯走去，“导师到了，我下去接一下。”

　　“我也去！”如意屁颠屁颠地跟上去。看来这位老神仙在人间有专用的座驾，不知道是宾利还是劳斯莱斯……

　　一走出酒店大堂门外，如意就傻了眼，哪里有宾利，哪里有劳斯莱斯，哪里有仙风道骨的老神仙，门口除了一左一右俩门童只有一个穿着黑色老头衫的白发老人推着一辆小黄车！？他他他手里还举着一根糖葫芦！？而且，他怎么一身妖气？

　　“李老师！”春生举步向前迎了上去。

　　“哈哈，春生！你快来看看这共享单车要停到哪里比较合适啊？”白发老人朝春生招了招手。

　　春生扭头看了一眼如意：“你去，找地儿帮李老师停车吧。”

　　如意点点头，期期艾艾地上前，刚要自我介绍，就听见春生在她身后说：“这是如意，现在在我店里帮忙。”

　　“呵呵，好，那就麻烦你了如意！这根糖葫芦送给你！”李老师和蔼地对如意说，看上去完全对她小妖的身份不以为意。

　　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如意，穿着精致的香奈儿小纱裙，完全顾不上画风不够和谐，兴高采烈地举起糖葫芦，推起那辆半新不旧的小黄车就走……

　　“老师，您看要吃点什么？”春生把服务生送来的菜单推到老师面前。

　　“看上去都不错的样子，你来帮我点吧……刚才和三个小孩在公园玩了一会儿，我还真有点饿了呢……”李老师又把设计考究的菜单推给了春生。

　　“……”春生认真地帮老师点好菜，又帮停车还没回来的如意也点了一份。

　　见春生把菜点好，李老师往前挪了挪椅子：“春生啊，你在人间过的怎么样？”

　　春生抬那张好看的脸，朝自己的导师笑了笑：“还可以。”

　　“我让你找的那本书……”李老师的身子往前倾了一下。

　　“我一直在找，但是还没有找到……”春生说话的时候，一副没完成作业的小学生表情。

　　“嗯，不急不急，你慢慢找，还有的是时间……”李老师慢慢把身子靠了回去，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 “这次我突然来找你，会不会吓了一跳啊？”

　　春生眨眨眼：“确实有些惊喜……”

　　“我这次来，其实是要提醒你，考试的时间就快要到了哦……”李老师不疾不徐地说。

　　听到“考试”这两个字，春生心中猛然一跳：终于到了！

　　当年春生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仙界，拜在这位白发李老师门下修习，所有课程都学完以后，只差一次考试便可以转入仙籍。

　　然而这次考试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出现。李老师建议他去人间等着，顺便体验一下人间的生活。春生这才来到燕京城，买了处院子，开了间小书肆。一开始他是焦灼的，很希望赶快通过考试，后来慢慢地发现人间的生活别有一番趣味，这里除了饭不好吃，其他都好。特别是这座燕京城，这里灯红酒绿、人山人海，所有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有活力。相较之下，仙界的生活反而显得沉闷、无趣。

　　“您知道我考试的内容是什么吗？是火烧还是雷劈？”春生压低声音问老师。

　　李老师哭笑不得：“春生啊，都什么年代了，仙界的教育早就改革了！以前那种考试招来的人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要不就是脑子瓦特了，仙界都快成残疾人俱乐部了……”

　　怪不得，春生暗想，怪不得在仙界满世界溜达的都是老弱病残呢。

　　“所以现在考试的正确打开方式是什么呢？我怎么感觉心里没底呢老师？”春生锲而不舍地问。

　　老师也很为难：“可能遇见什么事，也可能是遇见什么人……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是我真的不知道，一切都是天意，对，没错，即使神仙也不能为所欲为。你看我，就差那本书就能再晋升一级……”

　　春生：“……我一定抓紧时间给您找！”

　　“话说回来，目前唯一得到的消息是，你的考试就快到了。”李老师遗憾地朝春生摊摊手，一副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的表情。

　　这时候，如意回来了，她身后还跟着一位端着托盘的服务生。

　　“这道菜叫‘燕京春晓’，请品尝。”训练有素的服务生小心翼翼又干脆利索地把装着精致菜肴的餐碟摆放到三位客人面前。

　　“等一下……”春生心下一沉，赶忙叫住了服务生，“我们没有点这道菜啊？”七星酒店也会犯送错菜的低级错误吗？难道是欺诈消费？

　　“哦，先生，是这样，这道菜是主厨赠送的，”他说着还用整个手掌指了指餐盘，“两种口味，您觉得哪一种口味更合意的话，就留下那一边的花。”

　　“哇，好漂亮的盘子！”如意随着服务生小哥的指点低头看向自己面前的餐碟，只见那餐碟是红蓝两色，一分为二，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

　　两边都摆着精致的菜肴——都是松茸牛柳配时蔬。两边的菜肴除了摆盘的样子不一样之外，就只剩下装饰的鲜花不同了：红色这边是紫白色的娇堇，蓝色这边是黄色的油菜花。

　　“真有意思，这是让咱们当评委吗？”如意看着盘子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那我们就尝尝吧。”李老师手执餐具，准备开动。

　　“唔……不错……”李老师随便尝了一口，眯起了眼睛。

　　“嗯……好吃……”如意更是夸张，吃了一口以后不仅眯起眼睛，还皱起鼻子……

　　服务生还耐心地站在桌边等待。

　　“我选好了。”李老师放下餐具。

　　“我也选好了。”如意用餐巾的一角点了点嘴唇。

　　“……”春生没有说话，此刻的他正经历着强烈的内心震撼。

　　“怎么样？他们选的什么花？”初九站在后厨门口抱着胳膊，看着远远走来的服务生小哥问道。

　　他刚才和小艾打赌，两人做了同一个招牌菜，装在同一个盘子里送给那桌最会点菜的客人品鉴。若是他输，便在今后不能随意出入后厨，若是小艾输了，那初九便依然是后厨的编外厨子。

　　服务生小哥走过去，把手里的托盘给他看——那里有刚才那桌客人的投票结果。娇堇代表初九，油菜花代表小艾。

　　这时候小艾也过来了，她手里还拿着煎牛排的计时器。

　　“哈哈哈！”小艾指着托盘笑出了声，“董初九，你输了。”

　　托盘里还剩下两朵油菜花。娇堇一朵都没有了。

　　“不对啊，这里应该有三朵花啊！”初九不甘心就这么输了，指着托盘问服务生。

　　“哦，是这样的少东家，那位先生说花他留下，希望可以见一见娇堇这边的厨师。”服务生小哥答道。

　　见厨师？初九得意地斜睨了小艾一眼：“看吧，你的菜也就是一般好吃，我的菜已经好吃到必须见厨师的地步了！”

　　小艾白了他一眼：“别高兴的太早，说不定人家是觉得你做的难以下咽，必须当面谴责呢！”

　　初九朝小艾做了个鬼脸，不再和他多言，他整理了一下帽子和衣领，迈着长腿踌躇满志地走出后厨，那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活像一只刚打完胜仗的大公鸡。

　　当大公鸡快走到目的地的时候 ，忽然一个清脆的女声飘进了耳中：“……确实太难吃了……我还是觉得这位油菜花厨师做好吃……”

　　初九歪头看了看，声音明明白白是从前方传来的……初九差点闪了腰……难道被小艾说中了？不至于啊，自己做的饭有这么难吃吗？好歹也是米其林三星主厨库克的关门大弟子啊……

　　大公鸡的步伐瞬间凌乱了……

　　“我做的饭确实太难吃了……老板，你要见这位娇堇厨师，是要把他挖走吗？虽然我还是觉得这位油菜花厨师做的好吃，不过我也没意见……不过没想到的是，我可以和李老师您的口味相近呢……”如意一脸受宠若惊般的荣幸。

　　“……”春生面无表情地尝着菜，搞不清楚为什么自己惊为天人的厨师，那一老一小、一仙一妖都不感冒呢？

　　“先生，您要找的厨师到了……”服务员小哥引荐道。

　　随即，身穿厨师服的初九上前一步。就是这一步，让几个人都惊到了。

　　目光隔空相触……心悸……眼神骤至乍离……心悸……又是他……还有完没完！？

　　初九：怎么是你？

　　春生：怎么老是你？

　　如意：完蛋了，早知道就不跟来了……

　　李老师：……是他？对，就是他！

　　微怔片刻，初九赶忙清了清嗓子：“各位晚上好，我是刚才那道菜的厨师董初九。”

　　“刚才的燕京春晓是你做的？”春生强压住自己吃惊的表情，尽量语气平缓地问道。这人明明是假装中介的捉妖师，现在又跑来酒店当厨师是怎么个情况？

　　“是的，确切地说，您吃到的摆着娇堇的那一侧菜品是出自我的手。”初九微笑着看向春生，目光灼灼。想请你吃饭你拒绝，现在倒主动送上门来了？

　　“你做的菜 ，味道不错……”春生表扬起别人来都是惜字如金。

　　初九此刻不会想到的是：春生只吃了一口初九的菜，就有一种打开新世界大门的感觉，在这一刻他终于了解，在这人间不只是有难吃的饭菜。

　　“谢谢。我说了，拒绝我的人都会后悔的……”初九悄悄松了一口气，顺便揶揄春生道。

　　“你们……认识？”李老师试探着问道。

　　如意看了眼天花板：他们不仅认识，关系还很亲密。怪不得让我订最高楼层的酒店，原来是为了见这个人……

　　“今天刚认识。挺巧的……”春生笑着给老师解释道。

　　“这顿饭，我给你们免单。本来今天我请你吃饭你却把我给拒了，你看，老天都不乐意了，干脆把你送来了……”初九朝春生眨了眨眼睛，“这顿饭我不请你，天理难容啊！”

　　春生：“……”你能不能不要一边和我说话一边挤眉弄眼？

　　如意：“……”完蛋了，我死了，老板只怕是真的和这个捉妖师有奸情……

　　李老师：“……”天意啊……

　　这时候，服务生端来了他们的前菜。

　　初九退后一步，让服务生上菜，这才换了一种正经的语气说道：“你们慢慢用，有什么问题，随时找我。”说话的时候，他的眼光暗暗地扫过坐在春生身边的如意和满身妖气的李老师……专机在他口袋里震动不停……

　　一个钟头之后，李老师酒足饭饱。

　　“我要回去了，今天吃的不错。”李老师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滚圆的肚皮，“人间物质生活水平确实提高了不少。”

　　“李老师，我送您……”如意赶忙站了起来，小纱裙在桌腿上挂了一下，她也顾不上看了。

　　“不用了，初次见面，麻烦你帮我停车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李老师优雅地冲如意笑笑。

　　“我送您吧，我把那辆车推到隔壁公交站旁边了，怕您找不到……”

　　李老师摆摆手，“吃完饭有点累了，我还是抄近路回去算了，你们不用送我，继续吃吧……春生啊，记得我提醒你的事情，考试已经开始了啊！万事小心！”

　　春生点点头，一时间有些心绪繁杂。他注意到，吃饭之前李老师说的考试“即将开始”，而现在，他却改口说“已经开始了”……

　　不明就里的如意就这么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李老师走向了露台……

　　“老板，李老师说考试开始了，什么考试啊？是你渡劫的考试吗？”如意目送李老师离开，赶紧凑过来问春生。

　　“……是啊。”春生点点头，看来这姑娘和自己的认知一样，回头再给她解释吧。

　　“哇塞，老板恭喜你要入仙籍了……要不要我给你网购一套避雷针啊？”如意一脸严肃地问。

　　“行了整天琢磨这些有的没的，准备回去了，别忘了你还有事情没完成呢！”春生冷着脸对如意说。

　　如意噘起了嘴，心里想着：好心当成驴肝肺！

　　这时候春生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