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酿》四非

25、第 25 章

　　日子过得行云流水，转眼便是除夕。
　　这天中午，明珠和白伟昌来到了白塘，和白奶奶、白爷爷、白橘衣、白彬一起过年。
　　白伟昌在三十五岁之前一直在国企工作，后来和朋友一起创业。那时候明珠还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病弱，和白伟昌夫唱妇随，是他的得力助手。小公司几经起落，勉强维持在不亏损的状态，合伙人坚持了两年，感觉看不到成功的希望，果断退出了。
　　白伟昌是个倔脾气的，从不轻易言败，没有合伙人就单干。期间，公司一度出现资金链断裂的危机，明珠四处奔波，最终凑集到了足够的资金，让公司渡过难关。也不知道是不是应了否极泰来这个词，小公司经历了这次危机后竟如获新生，业务源源不断，年终结算，第一次有了盈利。自此之后，公司便蒸蒸日上，年创佳绩。
　　白伟昌看准时机，决定进一步扩展公司规模，但就在他准备撸起袖子大干一场时，白橘衣小天使降临了。明珠头一胎的时候也是没事人一样在公司帮忙，所以这次也没有特意腾出时间休息，照样跟着白伟昌在商场上奋战，但此一时彼一时，明珠毕竟已经四十多岁了，身体不复年轻时健康，身孕五个月的时候，在某次高层会议上突然晕倒，孩子差点保不住。
　　明珠也是在那次之后辞掉了公司的工作，一心一意在家养胎，但还是有点迟了，终究积劳成疾，日渐虚弱。
　　白橘衣出生之后，她的身体状况就更加一落千丈了，需要长期卧床调理，近这一两年才逐渐恢复，但也不宜周居劳顿，所以一年到头，只有过年的时候来一回白塘。
　　原本白伟昌的意思是要接两老和两个孩子到城里过年，不用明珠颠簸这一遭，但明珠更不愿意两位老人长途颠簸，所以坚持要来，并且得到了家庭医生的同意，白伟昌便只能无奈同意了。
　　白橘衣和父母的关系其实挺疏离了，和哥哥在一起的时间比跟父母的还多，有时候爷爷奶奶提起爸爸妈妈时，她竟回忆不起他们的相貌。
　　白奶奶一大早便开始在厨房忙碌了，杀鸡宰鱼，煎炒炖炸，白爷爷打下手，满屋都飘着诱人的香味。
　　白伟昌和明珠到来时，午餐刚好做好。
　　白橘衣最先感应到门外有人，迈着小短腿跑去开门，一下子便和站在门外的白伟昌对上。
　　白伟昌没想到来开门的是小女儿，他个子高，看到门开后愣了一下，然后才低头看向白橘衣。
　　白橘衣站在门边，呆呆地看着他。
　　跟白爷爷一脉相承的外形酷到有点不近人情的白伟昌看着自己的小女儿似乎有点无措的表情，心里不禁微微抽痛，蹲下来，抬手摸了摸白橘衣的脑袋，表情柔和地问；“怎么？不认得爸爸了？”
　　白橘衣一下子扑了过去，搂着白伟昌的脖子，欢快地喊了声“爸爸”。
　　白彬跟在白橘衣后面，看到白伟昌和明珠，一本正经地打招呼：“爸爸，妈妈，你们来了。”
　　明珠忍不住叹气：“唉，彬彬真是越来越像爸爸了。”
　　白伟昌转头问：“不好吗？”
　　白橘衣离开白伟昌的怀抱，以更欢快的表情跑向明珠，一把抱住她的腰，“妈妈，我好想你啊。”
　　明珠赶紧弯腰抱住她，“妈妈也想你，还是女儿好啊，女儿像我。”
　　白伟昌：“……”
　　白彬：“……”
　　难得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饭，白橘衣也比平日多吃了两口饭。白伟昌跟白爷爷喝上了，两人都不多话，聊聊时事新闻以及国际形势。白奶奶不断给白彬夹菜，又劝明珠和白橘衣多吃一点。
　　一顿饭吃了将近两个小时，这便到了下午，白彬帮忙收拾碗筷，白奶奶又扯上白爷爷去厨房忙碌，准备今晚的除夕大餐。
　　白伟昌带了一箱烟花爆竹过来，放在车里，让白彬跟他一起搬进屋子里。
　　“今晚叫上你的朋友们过来玩。”白伟昌对他说。
　　白彬并没有表现得多兴奋，淡淡地“嗯”了一声。每年除夕的节目都差不多，白爷爷、白奶奶和明珠在屋子里嗑瓜子、聊天、看春晚，白伟昌带着两个孩子和一帮小伙伴到院子里放烟花。
　　“妈，不用做那么多菜了，中午那些都还没吃完。”白伟昌把烟花搬进屋子里后，就到厨房找白奶奶。
　　“不多，就补两道主菜，这里油烟味重，你们都出去，对了，把门关上，别让油烟飘到外面把墙壁给熏黑了。”
　　结果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桌面多了不止两道菜，盘子简直都要摆不下了。
　　白橘衣忍不住偷偷对明珠小声笑道：“我看到都觉得饱了。”
　　明珠也小声笑道：“我也是。”
　　然后就被白奶奶点名了，“珠珠、小橘子，你们两个记得多吃点。”
　　明珠、白橘衣：“……哦。”
　　因为中午已经享用了一顿大餐，还放眼都是肉，腻得不行，所以晚饭的时候白橘衣吃了两口就饱了。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等一下要去放烟花的念头，眼睛一直瞅着哥哥，小心思暴露无遗。
　　白彬一向宠着她，知道她就盼着吃饱了去玩儿，于是加快了吃饭速度，把白奶奶夹给他的菜都吃光，用餐巾纸擦擦嘴巴，就带着白橘衣离席了。
　　两兄妹从一大箱烟花里挑了十几个喜欢的，兴冲冲地往院子跑。
　　天色已经擦黑，院子里除了亮着一盏昏黄的小灯外，还有年廿八的时候白彬和白橘衣用彩色蜡纸自制的八个小灯笼，里面用的是15瓦的白炽灯灯泡，透过彩纸发出不同颜色的光。
　　“先放这个孔雀开屏，好看。”白橘衣满脸雀跃地拿起一个烟花，递给正蹲在地上用打火机点燃线香的白彬。
　　“好。”白彬应了一声。
　　绚烂的花火噼里啪啦地窜高再散开，星星点点，缤纷灿烂。
　　白橘衣站在烟火对面，小脸被星火斑驳出一片明明灭灭的光影。
　　她突然萌生出了一阵陌生的难言的难过，总觉得在这么高兴的时刻，缺少了一点什么。
　　如果小沐在就好了。
　　她说不清楚为什么心口会有种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的感觉，就像吃水煮鸡蛋时不小心被蛋黄噎到一样难受。
　　她越是高兴，就越是希望詹沐能在身边，和她一起看这漂亮的孔雀开屏。
　　要到很多年后，白橘衣才知道，这种突然出现在她生命中的首次尝到的莫名情愫，名为遗憾。
　　“哥哥，我也要放，给我放一个。” 白橘衣伸手去拿白彬手里的线香。
　　火光映出白彬眼里的笑意，听到小团子一样的妹妹软软地喊他哥哥，只觉得心都要化了，毫不犹豫地把线香递了过去。
　　白橘衣在那一小堆烟花里挑挑拣拣，将四个孔雀开屏分别放在院子的四处墙根下，然后回头对白彬笑道：“哥哥，我们一起点燃。”
　　惊叫声四起，却是被依次盛放的烟火惊动了的四邻小孩。
　　不一会儿，那些和白彬认识的大男孩便都带着弟弟妹妹上门来了。大多是和白彬约好了的，但也有一两个是厚着脸皮不请自来的。
　　白奶奶一律放行，大过年图的就是热闹，而且同村的孩子也都是认识的，不好拒之门外。
　　白伟昌数了数人头，来的孩子有七八个之多，院子太小，挤在一起玩太危险，于是他将那一大箱烟花都搬到了屋外的空地上，让他们到屋外玩儿。
　　一时间，小空地开出一片火树银花，欢呼声此起彼伏。
　　他们这么一闹，又把住得更远一些的小孩儿惊动了，纷纷跑来看热闹，不到一刻钟，小空地就挤满了围观的小孩。他们跟白彬和白橘衣都不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脸上露出羡慕之色。
　　白橘衣将一个点燃了的魔术烟花往高空抛去，不想那烟花在半空中旋转起来，变了个方向往旁边飞窜出去，把围观的小孩子都吓了一跳，尖叫着四散跑开。
　　“啊啊，救命救命！” 一个躲闪不及的倒霉鬼竟然被烟花砸中，吓得抱着脑袋嗷嗷直叫。
　　“我去看看。”白彬扔掉线香跑了过去。
　　被魔术烟花砸中的小孩还在捂着脸大叫，白彬强硬地拿开他的手，检查了一下他的脸，除了泪水鼻涕，什么痕迹都没有。他的脚边，是已经燃烧殆尽的烟花壳。
　　“他怎么了？”白橘衣也跑了过来，借着路灯昏暗的光，看到了对方那张熟悉的脸，“白吾亮？”
　　这男孩儿竟然是跟詹沐打过架的小麦色。
　　“没事，他是被吓的。”白彬淡淡地道。
　　白吾亮往日经常在一帮小屁孩面前自称大哥，如今被一个小小的魔术烟花吓得涕泗横流，在众人面前大出洋相，又气又羞，咬牙瞪着白橘衣。
　　“别这么看我，我不是故意的。”白橘衣一脸无辜地耸耸肩。
　　白吾亮抬手用力地抹了抹脸上的眼泪鼻涕，转身要走。
　　白彬突然开口问：“你是白岳昂的弟弟？”
　　白吾亮吃了一惊，站住不敢走了。
　　他心里有鬼，不敢看白彬的眼睛，心里忐忑地猜测，白橘衣是不是在白彬面前告了他一状。
　　白彬又问：“你哥呢？”
　　白吾亮不知道白彬为什么特别提起他哥，心里七上八下，但却不敢不回答，撇撇嘴道：“下午贴春联时摔了腿，爸妈不许他出门。”
　　白彬说了一句“难怪”，然后接着道：“你玩烟花吗？”
　　白吾亮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眼睛唰的亮了：“玩！”
　　毕竟还是小孩子，听到可以一起玩烟花，立刻便把刚才丢脸的事抛诸脑后，高高兴兴地接受了白彬的邀请。
　　白彬干脆把围观的小屁孩全部叫了过来，把烟火分给他们玩。一时间，小空地焰火缤纷，笑声不绝。
　　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软，白吾亮得了白彬的小恩小惠，和白橘衣那点“私仇”就算解开了。
　　他注意到，白橘衣平日里斯斯文文，玩起来却很疯。很多女孩子都是把烟花放在地上，然后颤颤巍巍地用一根长香点燃，点燃后还立刻往回跑，但白橘衣却敢用手拿着烟花点引线。
　　白吾亮对她真有点刮目相看，忍不住走过去说：“你悠着点，小心又像刚才那样。”
　　“我说了不是故意的。”白橘衣看见是他，以为对方又要借机寻事，立刻警惕地后退一步。
　　“没说你故意，”白吾亮比白橘衣高出不少，看到白橘衣那么戒备的神色，心里顿时生出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他挠挠后脑勺，有点不自在地道，“那个，之前的事……我不知道那个是女的。”
　　他口中的“那个”无疑就是詹沐。
　　白橘衣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哦”了一声。
　　白吾亮又问：“她呢？”
　　“回城里了。”白橘衣说。
　　“那还回来吗？”白吾亮问。
　　白橘衣说：“你想怎么样？”
　　“等她回来后，让她揍回我好了。”白吾亮表情认真地道。
　　白橘衣笑了：“那你不准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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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无责任之小剧场：
小麦色：“突然觉得小橘子很可爱肿么办？”
詹少：“都别拦着我，我要揍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