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代诛魔》秋实绯然

33、尘埃落

　　“愚蠢至极！”百鬼的怨念再次从紫鸢的身体中喷薄而出，舜华在法阵中怒吼：“想要封印住本君，先问问落木坡的百鬼答不答应！”
　　先前顾惊寒虽然拼死斩杀了百鬼的亡魂，但它们的怨念却被江离收集起来供舜华使用。太元掌门面色凝重：“梦闲！”
　　梦闲真人会意，以单手继续施展封印，腾出的另一只手试图将怨念净化。舜华毫不示弱，双手聚出两团魔气与净化术相互抗衡。双方都动用了十成的功力，一时间怨念、魔气、封印和净化四股力量交织相抵，整个青屏观都因为斗法而地动山摇，系在紫鸢腰间的定情信物黄玉佩也被震断了绳结，滚落到了脚下的石阶上。
　　太元掌门没有想到舜华的灵力如此蛮横，他与梦闲、文冠真人联手竟压制不得。碎散的石块仍在不断聚合，舜华狞笑道：“本君能破坏阵眼一次，就能破坏第二次。等到逆转咒失效，看你们能奈我何！”
　　“咔啦——”脆弱不堪的大殿一角发出了撕裂声。太元掌门道：“不好！”
　　那并非建筑坍塌的声音，而是五行八卦阵不堪重负，被震出了一道缺口！
　　尚在大殿之中的安良和苏业承合力补救，就在缺口缓慢闭合的过程中，忽然有一只黑色的手臂从里面探了出来，然后冒出个身长八尺，青面獠牙，背有双翼，类似蝙蝠的怪物！
　　苏业承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更加可怖的一幕出现了。只见第二只、第三只……数不清的蝙蝠怪以雷霆之速倾巢而出，如同乌云遮天蔽日，将灵犀殿围得水泄不通。
　　殿外的众弟子惊呼：“这是什么鬼东西？”
　　三位真人全都心底一沉，他们绝不会忘记，那些怪物分明是百年前白帝城之战中，魔界派出的异变大军！
　　太元掌门知道魔族有备而来，当机立断去帮助安良和苏业承，在最短时间内堵住了五行八卦阵的裂痕，避免更多异变魔进入青屏观。而舜华也如他所料，趁机挣脱了法阵禁锢，以魔气聚出一条长鞭，好整以暇地看着众人。
　　漫天的大雪中，一个身着鸦青色绣金线战袍，手持雌雄双鞭的女子坐在残破的屋脊上。她凤眼微扬，朱唇含笑道：“久等了，哥哥。”

　　江离看到这一幕，握着折扇的右手下意识加重了力气，身体也在微微颤抖。天阔猜到他心中所想，抓住他的手臂退到了几丈外的厢房之上：“江兄弟，人家兄妹重逢，咱俩就不必掺和了。”
　　如同天阔所言，这个女子正是舜华的妹妹舜英，被罗生国诸魔尊为“英夫人”的女战士。她没有给青屏观任何喘息的机会，举起双鞭用力一撞。
　　异变大军得到指令，发了疯一样俯冲下去。众弟子奋力拼杀，可这些异变魔竟真的如传说中那样刀枪不入，连术法都奈何不了它们。转眼间就有超过半数的弟子瘫倒在地，灵犀殿外哀鸿遍野，血流成河。
　　亲眼得见百年前的白帝城惨剧再次上演，苏业承只觉自己的心脏被人紧紧攥住，浑身冰冷得连血液都凝固了。恍惚间，漫天的血刃从他眼前飞过，半空中的异变魔发出了凄厉的惨叫，血液的恶臭味顿时弥漫在风雪之中。
　　是安良！
　　他居然当着所有人的面，使用了青屏观的禁术破魂血祭！
　　安良一面挥枪御敌，一面回头呵斥苏业承：“还等什么？先用五成功力拦住它们！”
　　苏业承化悲痛为仇恨，用广月刀割破了左手手掌，决绝地在异变大军的身上留下道道伤痕。顾惊寒后来居上，三人终于在被异变大军团团围住的灵犀殿西侧杀出了一条血路。
　　仪和真人高声道：“献风，你们不是对手，快撤！”
　　李献风的身上沾满了飞溅出的血液，他毫不迟疑，振臂一挥道：“都跟我来！”幸存的弟子追随他的背影冲出包围圈，向着魁星楼的方向跑去。就在他们逃到安全范围之内时，一柄巨剑突然斜劈而下，队伍最前面的李献风猝然倒地，身上的伤口从左肩一直延伸到侧腰。众弟子看清来人是举着幽冥巨剑的天阔，立刻乱做一团。
　　绝境之下，蒋虹一跃上前，手中的兰泽剑分裂成无数道幻影，似银蛇出洞飞了过去。天阔嗤笑，一招就瓦解了她的进攻。当幽冥剑抵在蒋虹咽喉上时，天阔竟然出乎意料地停了下来。
　　“我不杀女人，你走吧。”
　　蒋虹的脸毫无血色，这时一白一红两道光影从她身后席卷而来，将天阔连人带剑逼退数步，正是从灵犀殿赶来的仪和真人与陵光。三人缠斗之际，陵光瞥见李献风皮开肉绽，连身上所穿的家族特制金丝胄都被剑气穿透了，不知是死是活，于是对蒋虹大喊：“小虹儿，带着李献风和大家赶快走！”
　　两名弟子架起李献风，蒋虹强压下生死一线的惊惧，领着众人撤到魁星楼避难。而此刻灵犀殿内外亦战况激烈，太元、梦闲、文冠真人与舜华势均力敌，安良、全湘真人则与舜英分庭抗礼，顾惊寒和苏业承继续以五成破魂血祭阻止异变魔的攻击。所有人都明白，一旦黄炎磬完成修复，逆转咒就会失效。他们必须在那之前制服舜华，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顾、苏二人不可避免的成为了活靶子，为抵御异变魔的连番进攻已经筋疲力尽。一只魔物抓住机会，似离弦的箭奔向顾惊寒的背部。这一幕简直是落木坡之战的重演，不同的是，苏业承挡在了顾惊寒身后，一刀刺穿了异变魔的头颅。
　　谁知这只魔物被破魂血祭伤到，头部居然还能活动。苏业承来不及拔刀，被它一口咬在小臂上，护腕和皮肉都被利齿穿透了，鲜血成股地流了出来。
　　“啊！”苏业承痛得冷汗直流，顾惊寒反手补了一剑，异变魔终于摔在地上不断抽搐。安良发觉苏业承受伤，对舜英发起暴风骤雨般的猛攻，挑起她左手所持的雌鞭飞掷到远处，然后一枪/刺进了她的小腹！
　　此时仪和真人恰巧回到了灵犀殿，黄炎磬距离修复完毕只有一步之遥，上面积累的元气也达到最盛。太元掌门看了石磬一眼：“时机已到，布阵！”
　　七道凌厉的身影各司其职，仪和、梦闲、文冠、全湘真人守四象之位，太元掌门、安良与顾惊寒站三才之道，借助黄炎磬的元气合力布下七杀血阵。青屏观霎时血光冲天，阵法中的舜华发出了绝望的哀嚎。
　　七杀血阵乃从破魂血祭演化而来，是太元掌门和几位长老专门为对抗魔界所创。被困在此阵中的魔族之人一旦魂飞魄散，就再无重生之可能。顾惊寒正是由于会破魂血祭，才成为施展此阵唯一的高阶弟子。至于他修炼青屏观禁术，早就是众长老皆知的秘密了。
　　打斗中的天阔和陵光停下手来，紧张地注视着局势的变化。舜华的惨叫不绝于耳，那声音仿佛紫鸢在承受着无尽的痛苦，听得苏业承心如刀割。
　　舜英腹部受了枪伤，艰难地爬到雌鞭掉落的地方把它捡起，握紧双鞭奋力击打了三下。异变大军如同被夺魂下蛊，飞蛾扑火般地撞向法阵。哪怕它们的肉身被碾成齑粉，这种自杀式的行为仍愈演愈烈。
　　七杀血阵的力量被异变魔吸收大半，困兽犹斗的舜华以一敌七，再度以魔气和怨念冲击着法阵。内外夹击之下，除太元掌门外的其余六人全部脚底不稳，被舜华连连逼离了各自的位置。安良的银枪应声折断，阵法的破裂已在所难免。
　　七杀血阵与破魂血祭同宗同源，如果被被舜华冲破，布阵者都会受到反噬，非死即伤。苏业承顾不得快要废掉的右手，焦急地寻找挽回之法。就在这时，他看见江离站在不远处，冲他点了下头。
　　“你若是想救鸢姑娘，就必须先杀了她。”
　　苏业承想起江离在幻境中对他说过的话，左手提刀向七杀血阵冲了过去。天阔最先看到了他的行动，震惊道：“这小子要做什么？”
　　陵光顿时急得大喊：“苏业承！你这是找死，快回来！”
　　苏业承充耳不闻，纵身跳入了血色的漩涡中，在法阵破裂的前一瞬，孤注一掷地斩向舜华所依附的紫鸢的身体！
　　七杀血阵强烈的冲击力将众人弹飞，舜华受了内伤，又生生挨了苏业承一刀，大喝道：“江离！”
　　江离收到指令，展开铁骨金乌扇挥了下去。半空中浮现出厚重的魔气，赫然是一只巨大无比的眼睛。
　　那是返回魔界的通道——幽冥之眼。
　　天阔拉起倒在不远处的舜英，连同舜华和江离逃入幽冥之眼的瞳孔。苏业承尚未反应过来，就被一股无穷的力量吸附到里面。离他最近的安良想都没想，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踝，也消失在了漆黑的魔气之中。

　　通道内光怪陆离，并不似想象中那般黑暗。安良用术法为苏业承止血：“你不要命了！刚才那一刀是怎么回事？”
　　苏业承因为之前失血过多，此时气若游丝：“晚辈曾在平晏村摘取离魂花，以其汁水涂于广月刀身，可使……鸢姑娘或舜华其中一人的魂魄离开肉身。”
　　安良大感意外：“你如何得保证这刀下去，留下的是陆丫头？”
　　苏业承道：“晚辈保证不了，所以只能赌一把。”
　　“可惜，你赌输了。”
　　两人闻声望去，站在远处的是只有舜华一人。尽管他的声音仍是紫鸢的语调，他的皮囊仍是紫鸢的模样，苏业承却知道，自己的心爱之人已经不复存在。
　　那些执念和期许，那些欢愉和悲伤，都不在了。
　　他没有后悔，也没有愤怒，只是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话。
　　——对不起，紫鸢。
　　安良忽然一掌打在苏业承背上，森寒之气在经络间游走。那种感觉太熟悉了，安良分明是在把破魂血祭的功力传给他。
　　苏业承回过头：“安公，您这是做什么？”
　　安良收掌道：“人魔两界纠缠百年，唯俞灵辅修得十成破魂血祭。你原有七成功力，再加上老头分你的三成，也可勉强比肩前人。但此举逆天而行，望做好觉悟时再去使用，记住了吗？”
　　苏业承预感到了什么，满眼惶恐地看着安良。安良拍了拍他的肩膀，拿起他手中的苗刀，凭借仅存的六成破魂血祭杀向了舜华。
　　“安公，不要！！”

　　青屏观诸人正因无法进入魔界通道而焦急万分，天空突然传来炸裂的巨响。苏业承从幽冥之眼摔了出来，在众人的围堵中用手背挡住了脸。泪水从缝隙中潸然而下，打湿了茫茫大地上的白雪。
　　魔气逐渐随风消散，一切尘埃落定。只有广月刀伫立于苍野之上，散发着的凛冽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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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终于把第三次人魔大战写完了，大场面太费脑细胞，太累了
2.顾惊寒和蒋虹的佩剑分别叫“长泽”和“兰泽”，算是情侣剑了
3.写这一章时得知金庸先生去世的消息，十分伤心难过。我之所以会写小说，一半受金庸的影响，另一半受仙侠作品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