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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夏日总是叫人心浮气躁。外头骄阳烈烈当头,教室里则更像个蒸笼。上午最后一节自修课就更没人愿意学了,无人拘着,人三三两两结成几片,扯开几袋零食再吊起嗓门,眉飞色舞地就聊开了。

      耳边充斥着姑娘们激动到尖了嗓门的“对对对他超级帅我超爱他!”和男生聊得面红耳赤青筋暴起的一声嘶吼“我詹皇无敌!”,搁窗台趴着的陆子颉皱了皱眉,轻啧了一声:“都他妈热疯了……”

      “可不。”

      后头秦易抓了瓶冰可乐,启了盖一仰脖灌下大半,唇角水渍都懒得抹,顺道就往他边上一趴,拿手肘捅了捅他:“英语借老子瞅瞅,下午嗲姐抽查。”

      “搁桌上第一本,自己拿。”

      陆子颉一把拍开她手,嫌弃道:“秦易你他妈好歹是个姑娘,别成天老子老子挂嘴上行吗?”

      顶着一头利落短发的姑娘轻佻地哟了一声,伸脚就往他大腿上猛踹一记,戏谑道:“那你他妈好歹是个男人,怎么还没我高啊?”

      陆子颉:“……你个一七六的怪物给我闭嘴。”

      身量修长的姑娘抱着臂笑得捶胸顿足,笑完才抹了抹眼角泪花,直起身,一揉他脑袋好奇道:“站窗口快二十分钟了你……瞅什么呢?”

      “四五班球赛。”陆子颉咬着指甲紧盯着场上,漫不经心道,“打胶起来了。”

      “就四班那个球技?”秦易哈了一声,“难得啊…”

      场外是女生此起彼伏的一声声激动的尖叫声。场上角逐已进了白热化阶段,一分又一分咬得死紧。擎着球的那一方满脸汗水,四下紧张地寻找时机,防守一方眼瞪得比铜铃大,“呼哧呼哧”地气喘如牛。

      双方一时僵持不下,防守的四班一高大汉子猛地一探身就要抢,那擎着球的猝不及防,情急之下往远处一抛,大吼道:“岑川————!”

      接球。疾走。那人灵活地绕过了阻拦的对手,瞅准时机纵身一跃,重重一记漂亮的扣篮,场外又是一片杀猪般的尖叫。

      “啧。”

      装你妈逼的酷!

      陆子颉手指一使劲差点比个中指,悻悻地别开眼去。秦易吹了个短促的口哨当喝彩,噼里啪啦拼命地鼓着掌,由衷道:“好球好球!”

      少年转头就飞起一脚:“好你妈逼!”

      秦易略显愕然地看了他一眼,瞅见少年气鼓鼓那样就仔细思索了一下,噗嗤一声笑出来,猛地一把勾住他脖子,痞声痞气道:“哟,昨个儿那事把你这小身板给蹂x躏透了?”

      声音猛地凑近他耳廓,恶劣地大笑起来:“你不应下给他打饭去了?这个点还不屁颠颠地去等饭?”

      “等你个头。”陆子颉顺手抄起她英语书就要往她脸上砸,后者赶忙躲开笑着求饶。他才冷笑着把书往桌上一扔:“老子才不想看到他那张脸。”

      昨个儿被摁着打,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迫翻了垃圾桶,那货色拽得和什么似的,他现在瞧见都恨不得揍一拳!

      那头岑川刚下场,球衣被汗水浸得湿透,随手抓了瓶水,拧开就往嘴里灌,鬓角轮廓都被汗水勾勒得鲜明,漫不经心就往这处瞥了一眼。

      陆子颉咻地一下矮下身去,只剩下秦易一人同岑川大眼瞪小眼。

      秦易:“……??”

      她僵硬地冲他挥了挥手,而后者则若有所思地望了她一眼,接着平淡地点头致意了一下,又转过身看起了比赛。

      秦易:“……我操x你妈陆子颉这你还不怕岑川?!”

      “你懂个屁!”

      陆子颉在底下颤巍巍地抱着头缩着身子,大吼道:“这他妈叫敌明我暗好下手!”

      秦易翻了个白眼,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角,“下,下你大爷!”

      “瞅瞅,就你那一七五的小身板,啧…”秦易摸着下巴将陆子颉上下打量了一圈,沉痛地叹了口气,“就你这全身上下三斤二两肉,还下手,别被人揪着下锅咯!”

      少年霍然而立,扯过她衣领就狠狠提溜起她耳朵,咬牙切齿道:“来,给大爷再说一遍?”

      “疼,哎疼疼疼疼,陆哥陆哥您老八块腹肌三头六臂……”

      狠命从他魔爪里挣扎出来的姑娘揉着被掐红的耳朵,骂了句操x你妈就走了。

      少年哼了一声收回手,支着下巴悻悻地向下望。

      窗外夏日灿灿,草木恣意疯长。

      那人仍抱臂站着,背脊笔挺如一杆翠竹,侧脸白皙而漠然,如一尊万年不融的冷硬冰山,周遭温度都要降下几度。却仍有不少女生悄悄向他靠近几步,羞红着脸装着专注着比赛,却总时不时再迅速瞟他一眼。

      “草…”

      饶是心里再不想骂娘还是低咒了一声,陆子颉愤愤地啃了口指甲,一字一顿对自己说:“老子要有一八五,也能那么受欢迎!”
      -

      学校似乎成心是为了逼死一众被空调娇惯的学生,特意在下午最热的两点安排了一节体育课,教女生的小年轻早招呼着一群妹儿围在树荫底下唠嗑。然而在这种稍微一动汗就能浸湿整件衣服的日子里,教男生体育的那大老粗还面无表情地大手一挥,毫不含糊道:“三十个波比跳加俯卧撑!”

      当下就有人一声惨嚎:“操x你妈还三十!腿都要抽筋了!”

      体育老师笑眯眯道:“就冲你这句操x你妈,再加五十!”

      “我日!”

      陆子颉眼前一黑,差点没咽下一口气,手肘一软就趴在地上装尸体。

      草尖上吹过一阵阵热浪,地表都要热腾出蒸汽,他这动作无疑是把自个儿放锅上煎了,腹部一烫就赶忙站起来,龇牙咧嘴地捶着酸疼的小腿。

      背后黏湿着一层汗,他放眼望去,只见一溜苦刑犯后边T恤都洇出了一大块深色,腿肚子还打着抖,面色酡红又绝望,递个榔头恐怕就能来场黄花岗起义了。

      沈晏脚尖对着脚尖站着,小声地和陆子颉骂道:“陈安大姨夫来了啊?大热天的人肉烧烤卖给孙二娘吗?”

      “心情不爽拿学生开涮呗。”陆子颉瞅了一眼,偷摸着一指颈子,冲沈晏使了个眼色,“瞧瞧,一长条红痕,嫂子划拉的,准吵架了。”

      沈晏探头一看,顿时心悦诚服地一抱拳:“佩服佩服。”

      “过奖过奖。”

      他俩那一排全趴伏在地上,哼哧哼哧地蹬腿收腿,活像十多只热水里死命扑腾的青蛙,就剩他们杆子一样杵着,陆子颉还兴味盎然地欣赏,格外招人嫌。陈安一瞪眼,雷鸣般的一记暴喝当时就震响了整个操场:“沈晏陆子颉!不做等着过年呢!再磨叽给我跑圈!”

      陆子颉一缩脖子,连忙趴下,手掌压在炙烤的地面上,烫得他一咧嘴,还不忘悠悠损一句:“老男人苦楚啊——”

      回应他的是尖锐一声哨。他迅速向内一跳,线条流畅的小腿绷出个弧,猛地双手一仰向上一窜,脊背上又滚落下几粒汗。

      紧接而来的是无数次起落,高强度训练里人的意识是飘忽的,他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大汗淋漓,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着。

      陆子颉俯下身撑着膝盖,汗水顺着头发滴到眼睑,有点刺痛,拿手背草草地揩了一把,眼就看上了一边的四班。

      同样是大老粗教,他们班老师就有善心多了,领着在看台的阴影里做俯卧撑,这时也歇着。

      在一溜懒懒洋洋的大个儿丛里,那人有些瘦削,撑着件偏大的T恤,神色漠然,显着点惹眼的帅气。

      陆子颉瞥见一眼就觉得头疼,快速别开视线,一心祈祷陈安赶紧下课。老大粗却还没打算放过他们,瞅了眼表,鼓起腮帮子响亮地一吹哨。

      “两两一组!背贴背把对方背起来!”他咬着哨子挥手示意,“练完两组柔韧就下课!”

      累成瘫痪的男生们敢怒不敢言,拖着疲软的身子找了对象,无言地靠背而立。

      “预备——”

      “等等老师。”陆子颉一举手,“男生单数,我落单了。”

      他舌尖上跃跃欲试的一句“我不做了”还没冒出口,陈安就冷酷无情回了一句:“做。”

      陆子颉:“……你和我做啊?”

      陈安:“别想,就你这一身臭汗。我给你去四班借一个来。”

      陆子颉:“?”

      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但想着四班遍地都是汉子,哪能一抽就中了。

      ——然后他就看见陈安一指站排头的岑川,豪爽地发了话,搭着他肩就走了过来。

      陆子颉:“我操。”

      那人有着点不露山水的不耐,但介于对方是老师,勉强就受着了这亲昵待遇。
      接着他的表情在瞧见陆子颉时瞬间就变了。

      岑川笑了,率先开口:“巧。”

      巧你姥姥!这人来他腰还不被拉折了!

      陆子颉骂了句操,也顾不得了,当机立断举手报告:“老师我…”

      “两组一组三十!一个没做准再补两组!”

      陆子颉:“……”

      他心里默默诅咒陈安今晚被嫂子挠花脸,一边绷紧了脸,面无表情地回视着他。而岑川早已乖顺地背对着他站,见他不动,就侧过脸好心提醒道:“不动?”

      陆子颉被他噎了一下,又瞅见斜刺里体育老师鹰一样死死逼视过来的目光,终于,认怂。

      “…我,做。”

      他转过身,汗湿的背脊贴上他的,接着把手探过去,牢牢地和他缠在了一起。

      “别耍花招。”岑川听见他咬牙道,“小心我给你一个过肩摔过去。”

      岑川:“恭迎。”

      他的音色像一池初融雪水,透着种令人舒适的沁凉,连挑衅都说得动听,里面还若有若无勾着点笑意,着实让人恼火了。

      陆子颉一气,一下子就把人背得老高,如愿以偿地听见对方一声闷哼。

      “傻了吧。”少年嗓音有些恶劣,“我这一个不当,把你这聪明脑子摔坏了怎么办?”

      岑川光听他的口气都能想到表情。陆子颉这时一定咧嘴笑着,露出一颗洁白的小虎牙,漆黑眼尾斜吊,活脱脱就是个混世魔王。

      那神色保准像极了偷了腥的猫。于是他也笑了:“……蛮好。”

      他双膝微微下蹲,手一施力,背上就猛地一沉,少年猝不及防倏地一下就腾了空,头一歪险些要一个倒栽葱摔下去,吓得他连爆了一大串粗口:“我#@&¥&#岑川%@#!”

      岑川口气和暖:“你刚刚动作不标准,我示范一下。”

      他背猛地向上蹿了一下,少年顿时听见骨骼拉开的清脆嘎吱声,接着就是剧痛感电流般从脊柱中部蹿开,疼得他眼泪都快飙出来,哑着嗓子骂道:“岑川你个不要脸的!你他妈就是假公济私!”

      岑川不做声,使劲地抖了一下。上边陆子颉又是一声哀嚎:“不骂了!我不骂了!”

      “你饶了我吧”这句还没说出口,他就
      被人放下来,踩着坚实的土地才颤颤巍巍地吐出一口气。

      他脑子里对岑川的眦睚必报程度又有了恐怖性的刷新,接着就听见岑川小声笑道:“服不服?”

      “我服你妈!”陆子颉依样画葫芦,用力给他向上一抬,可第一次腰骨伤得太痛,这人刚摁着他腰处他就直吸气,都没心思再给他个教训,口里还恶狠狠的,“收拾你到服!”

      话撂得爽快,他动作幅度却越来越小,就岑川尽职尽责地给他拉筋,拉到最后陆子颉觉得自己灵魂都出窍,只剩个壳起起落落。

      他甚至都苦中作乐了,感受着风拂过鬓角的凉爽,混着同性灼烫的温度。这人也出了汗,磨蹭着布料,竟有种肌肤相亲的奇异感。

      陆子颉想:“我果然还是受不了。”

      他觉得都快过了一个世纪了,陈安才吹响了哨子,一对对刚刚还“如胶似漆”的partners迅速分开,痛不欲生地捶背揉肩。

      别人是双双受苦,他是一人升天。

      岑川和丢麻袋似的给他扔在地上,显得神清气爽:“还好么?”

      陆子颉躺着,半晌才动了动嘴唇,气息微弱地骂了一句:“变态。”

      岑川道:“你今天骂了不少。”

      “挨着了你这狗崽子我还能好?”陆子颉心里忖着,实在没有力气再说话了,又不想再看见这张欠揍的脸,手臂一横遮在眼上,反复告诫自己“恶人自有天收”,才慢慢平息下怒气。

      他的骨头很痛,散了架一样,软泥般瘫在厚实的草坪上。他听见下课铃声嗡的一下噪响,还有陈安吹的解散哨,累极了的男孩子们说着些漫无目的的话相互调笑着,脚步声远去了,剩下了静默的空气。

      快三点了,日头偏西,他能感觉到阳光温热地打在脸上,是令人舒适的触觉。

      于是他睁开了眼,一下就瞧见了蹲在他旁边仔细端详他的岑川。

      他的脸逆着光,半边亮,泛着层运动过后的薄红,狭长凤目如一笔勾成,翘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匿在黑框眼镜后面,正笑意浓重地注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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