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世界的花[竞技]》苏染青

11、第十一章

　　桌面上的日历又撕去一页，天气转阴，到暑假最后一天。

　　顾远知今天商场还没有开门就来了，借着那位保安的通融，他先从韩道告诉他那条路走进了冰场。

　　不过，等他走到冰场一看，却发现还有人比他来得更早。

　　韩道一声黑色的T恤加长裤，正在绕着冰场周围跑步，顾远知走进来的时候，他正好跑到休息室附近，和顾远知打了个照面。

　　经过昨天在湖广会馆的那个阿克塞尔跳，两个人之间的友谊好像也更近了一步，韩道看到顾远知来，不像以前那样会直接继续自己的训练，而是停下了脚步。

　　“韩道！早上好！”

　　“早上好，今天早上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怎么说呢……其实我昨天晚上，一晚都没有怎么睡着，一直在想着今天的最终测试。那个，韩道，你昨天说那个，即使我没有通过测试，也会和我组……”

　　“是真的。”韩道耐心地说，“不用再反复确认了，我手机里已经有十条你说这件事情的微信了。”

　　昨晚两个人看完洪崖洞夜景之后，韩道在回家的路上收到了五条，又在睡觉之前收到了五条，他本来也不是很紧张，被顾远知闹得反而紧张起来，今天早上坐了最早的公交到冰场训练。

　　“虽然还不知道教练会怎么对我们进行考核，但是你的阿克塞尔成功率，不是已经在百分之六十以上了吗？什么考核都不用怕的。”

　　“但是……”

　　“兔崽子们，来这么早啊——真的是，谢老板的羊毛，不薅白不薅是吧？”

　　顾远知的但是还没有但是完，远远的，谢琛手里扛着一本硬质夹板在肩上向他们走来，他人还没有走到，声音却已经先到了。

　　直到走到韩道与顾远知身边，他手里的夹板才真正发挥出了用场，十分顺手地提着边角，在韩道与顾远知两个人的脑袋上各敲了一下。

　　顾远知吃痛地捂住头，眼睛里面眼泪花花地：“教练……”

　　“哎呀，乖啊，小远呼噜呼噜毛，吓不着。”十分敷衍地揉了把顾远知的脑袋，谢琛打量韩道上下，瘪了瘪嘴，“话说回来，你们这么起早贪黑的，身体能受得了吗？”

　　“每天保证了七个小时的睡眠，没有什么受不了的。”韩道说。

　　“对，没什么受不了的，担心你就是多余——小远呢？睡眠好吗？”

　　“我也很好！我每天睡八个小时！”

　　“……”

　　嗯，那还确实是挺好的。

　　面对这两个过分积极的学员，谢琛也拿不出什么特别的表情面对他们，只是随脑袋想了个话题，接着问：“说起来，平时也没有看到你们那么早来训练啊？今天怎么回事？”

　　谢琛说这句话的时候，韩道的眼睛微微一挑，似乎抓住了什么，但是顾远知却没有抓住，大大咧咧地笑着把两个人的底拱手给谢琛了。

　　顾远知：“今天不是要考核吗？阿克塞尔三周跳，所以，我们早点过来准备一下！”

　　韩道：“……”

　　听到顾远知这么一说哦，谢琛的脸上瞬间闪过了些许惊讶，但是，他毕竟还算是个稳重靠谱的成年人，这点惊讶马上就被他压了下去。

　　自然地轻轻咳嗽一声，谢琛煞有介事地一翻自己那个册子，囫囵点头：“嗯，对——好好准备，看，我这儿都给你们做着打分表呢。十点测试开始啊。”

　　还有打分表？

　　顾远知一咽口水，完全是被这样正式的考核吓了一跳，他连书包也来不及放下，背着书包马上加入了韩道陆地训练体能的队伍之中。

　　韩道看了看顾远知跑远的背影，又看了看端着教练架势往办公室人模狗样儿走着的谢琛，在心里叹了口气。

　　上午十点，谢琛张贴好他那不知道从哪儿写来的，巨丑而简陋无比的“末期考核”四个大字，又通知了商场广播，聚集起一大波不明所以的吃瓜群众，这才搬了根板凳，往冰场中间一坐。

　　“就……这样啊，韩道跳第一个，然后顾远知接着跳，一共跳三次，三次算总分，听明白了没？”

　　听……是听明白了。

　　但是话说回来。

　　不管是真的要进行测试的两个人也好，还是被聚集起来，冰场内外的围观者也好，听到这么随意的测试，都忍不住开始怯怯私语。

　　韩道眉眼冰冷，听完规则，立刻就要执行；顾远知站在他身边，掌心冰凉，身体忍不住颤抖。

　　冰刀往前的一瞬，韩道被轻而易举地带了出去，顾远知站在原地，颤抖时分，似乎听到了从风中飘来很小声的一句鼓励。

　　韩道说：“别怕。你会成功的。”

　　这句话的余音未落，韩道已然起跳，在空中转体，然后，确实就落冰成功了一次。

　　谢琛煞有介事地在自己的本子上写了几个字，然后抬头看向顾远知，示意他来。

　　顾远知的身体顷刻抖得更加厉害了，他深吸了两口气，都没能把这种颤抖压下去，下意识的，他用眼睛去找寻韩道，跳完一次的韩道站在他的对面，看到他的表情时点了点头，双手举起，做出一个不太明显的拥抱的动作。

　　似乎是在说。

　　跳起来，我会抱住你的。

　　也没有什么能继续害怕下去的了。

　　顾远知深吸了一口气，往前推动自己的冰刀，然后再谢琛凌厉的眼光下起跳；空中的转动是他无数次，无数次自己练习过的动作，这一刻，就像吃饭一样自然。

　　然而。

　　只是觉得，像吃饭一样自然。

　　空中转体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直到开始往下落，顾远知才发现，自己从刚才起跳的时候，就好像错了。

　　虽然只是轻微的失误，但也足够让他摔倒在地——不，不可以摔倒在地。

　　在落冰那一瞬间，顾远知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反应力，另一只脚匆忙地踩地支撑了一下，避免了摔倒这个事情。

　　韩道在对面看着，知道他单腿抬起，这才松了一口气。

　　后面的两次跳跃，都是有惊无险地划过；然后谢琛宣布这场荒谬的测试结束，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伴。

　　韩道拉着顾远知在一旁等待，直到围观人走完，谢琛提着他的板凳和夹板准备回办公室，韩道才拽着顾远知的胳膊，一下冲到了谢琛的面前。

　　“谢教练，这个测试，您是临时起意的吧？”韩道问。

　　“啊？什么啊？什么临时起意的，韩道你在说什么？”顾远知不明就里，转头问韩道。

　　“哈哈哈哈，就是，你在说什么啊韩道，怎么会是临时起意的呢？明明我就是精心准备的好不好？”

　　“本来没有这个测试吧，你的本子上面不都记录了吗，哪一次我们成功了，哪一次我们失败了，不都记录在本子上了吗？”

　　“本子……？”

　　顾远知听不懂韩道和谢琛之间的机锋，但是他能看懂谢琛的表情，面对韩道有理有据的追问，谢琛先是假装没有这回事儿，随后也败下阵来。

　　他再次用拿着的夹板往韩道脑袋上一敲，笑骂道：“就是这小子聪明，哪儿哪儿都知道了，特别不讨人喜欢。”

　　“也就是说，我说的，是对的了？”韩道问。

　　“对对对对，我们韩道韩大爷，无论什么时候，那都是对的，绝对没有错。”

　　“等一等……你们在说什么呀？我怎么都听不太懂？”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顾远知总觉得，自己的脑子，似乎有些不太够用，韩道对着谢琛横眉冷对，但是转过头面对顾远知的时候，话语却很柔和。

　　“意思就是，其实本来，谢教练是没有这个最终测试的。”

　　“……啊？”顾远知十分不解，“怎么会？不是一开始说好了，最后能跳阿克塞尔，我们才组双人滑吗？”

　　“是这个意思，但是能跳或者是不能跳，本来可能，并不是从这个测试里面试出来的——我猜，平时我们训练的时候，教练已经在观察和记录了。”

　　“……那，那为什么刚才还要……？”

　　“嗨，这不是因为，今天早上听你们说了测试的事情，我感觉来场测试也不错么？还能训练训练临场心态，不错啊小远，跳跃和心理素质，都是一流的。”谢琛不自然地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

　　“……”

　　虽然教练也有自己的理由，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顾远知总有一种，莫名其妙被两个人练手耍了的感觉。

　　韩道或许是能听到顾远知心里的声音吧，立刻补充：“我是故意不跟你说的。”

　　“为……为什么啊？”

　　“虽然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测试，但是对于锻炼面对比赛的平常心，却是很重要的一个测试，这个测试你经历过了，未来就不会那么紧张了。”

　　原来是这样。

　　虽然韩道只比自己大了十个月，但是顾远知总觉得，这十个月的差距，简直就是天上和底下的差距；韩道能想到许多他想不到的东西，总是引领着他，往前走着。

　　“韩道，你真厉害，总是能想到那么多。”顾远知发自肺腑地说。

　　……等等，想到那么多的，不是韩道，是我好吗？

　　被遗忘在一边的谢琛简直欲哭无泪——他算是看明白了，自己虽然是个正儿八经的教练，但是在顾远知心里，可能一点地位都没有。

　　“好了好了，你的韩道最厉害，能想到最多，还能把你举高高，扔出去——现在没我事儿了吧？放我回办公室，你们这对双人滑，且要安排一下呢。”

　　控制住自己再给这两个小屁孩一人来一板子的冲动，谢琛提着他的板凳，悠然地从他们身边走了。

　　韩道拉着顾远知选了个地方，从今天开始，他们不再分开训练场两端练习，而是聚在一起，一起训练了。

　　走进办公室，谢琛把手里记满了韩道与顾远知跳跃情况的板子放下，先拿起桌面上的枸杞泡水十分养生地喝了一口，然后才坐会他那舒适的椅子里面，翻开手机通讯录。

　　从里面找到了一个靠后的电话，谢琛犹豫几秒，最终拨了出去。

　　几声响之后，那边很快接通。

　　“……谢琛？我还以为，这辈子你都不打算和我联系了呢？”

　　“哪儿有这回事？啊哈哈哈哈——对了，咱们废话不多说，来渝州，帮我看一对双人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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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感觉这是个甜文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