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夕》从今

7、一期一会

　　1
　　我们如何去评价一个人呢？或许我们从来都无法彻底的看清楚一个人，他存在那么多种样子，像是一个存在无数个维度的人，我们每一次遇到的都是不同维度的他。
　　不知道那顿饭起了什么作用，盛总的决定还没有下来，却又拉着我们去S市闲逛，说起来，这里是总经理的家乡，却不见他有种放松的舒适感，眉头紧锁着，这里似乎并非童年的乐园。
　　那是没看到的樱花，现在却看到了，烂漫的粉色云霞簇拥在枝头，后面是绿瓦红砖的古式建筑，只是它的真身却是学校的宿舍。记得当时我们来这里的时候，还想着推开窗就能看到这么漂亮的樱花，一定很浪漫。
　　“盛总是从这里毕业的吗？”他甚至还知道那些错综复杂的小路该怎么走，哪个位置能够看到最美丽的樱花，而不会被人流给挤倒，一边给我们介绍，完全就是一副本校人的姿态。
　　他今天穿了一身休闲服，没了那种老总的架子，看起来还有几分像是大学生。他抬起的手一下子顿住，“我不是，只是之前经常来这边。”
　　他的表情有那么一瞬的怔忪，总经理站在一边看着那云霞之上的窗台，手插兜里，脸上的表情透着怀念，“我记得她是在那个宿舍。”
　　盛总跟着看过去，表情却是落寞的。
　　我想到那个站在窗台边的身影，尽管她在人前总是那般无所畏惧，可那些边角里却透出一阵相似的气息。我看着那丛樱花上面的那个窗台，想着有个女生推开那扇窗，探出身子，白净的一张脸上一定是带着笑的。
　　那笑容一定是留在了别人的眼底，而我所看到的笑容一直都是带着盔甲的，仿佛无坚不摧的面具，她要成为一个谁都无法打败的人。
　　“一晃都快十年了，这里却还没变样。”盛总难得露出这般沧桑的表情，仿佛是一个一直开心的角色忽然间卸掉了脸上的油彩，那底下的真面容就那么显现出来。
　　沿途的路上有很多学生正站在樱花树下拍照，每张脸上都带着青春洋溢的笑容，不由得把视线频频投过去。
　　“敖游，你希望盛弘交到谁手里？”盛总突然说道。
　　“我自然希望能够交给我们公司。”
　　他慢慢笑了，和总经理对视了一眼，“看来林然的话不怎么管用，你有一个尽职尽责的好员工。”
　　“我倒相信他说的是真的。”总经理说道。
　　盛总还是那一副笑脸，“你这么快就想弃权了？”
　　我略带讶异的看向总经理，我还记得刚来的时候总经理助理给我的嘱托，一定要完成这次收购，这么快就收手？
　　“最终决定权不还在你的手上。”
　　“我谁也不想交。”他半开玩笑的语气，但我感觉这才是他的真心话。
　　“子骏。”总经理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规劝，这就像是一条船走到了一般突然遇到了风浪，翻了船，现在似乎只能把船上的东西转移到别的船上去。想必能想的办法他们之前一定都想过了，实属无奈才走到了这一步。
　　“老头生前最喜欢看《孙子兵法》，看来我也得回去研究一番，看有没有什么破釜沉舟之计。”
　　2
　　这次的收购案也不知道是顺利还是失败，带回来的还是那份收购合同，没有任何一方在上面签字，我们便回来了，总经理助理什么也没说，笑着跟我说“辛苦了”，她似乎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
　　陈程准备为我接风洗尘，说是最近找到了一家不错的酒吧，到了却发现她对着人家调酒师目不转睛，调酒手法倒是够吸引人的，长得也不赖。
　　“别这么如狼似虎的盯着吧，又不是没见过男人。”敖游凑到她耳边，友善的提醒，总觉得她一不小心都能把人家给吃了。
　　“现在的小姑娘可热情了，投怀送抱不在话下，我不也得跟上潮流嘛。”陈程笑着回了句。
　　“两位要点什么？”他笑起来的样子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带了些邪气。
　　“我要度数浅一点的，带点甜味。”我可不想在这个不安全的地方发生点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再想到之前干过的那些醉酒蠢事，只能一次次地提醒自己，酒精是魔鬼。
　　“美格，加冰。”陈程似乎是这边的常客，她轻微眯起了眼睛，笑着看向那位调酒师。
　　我瞥开了视线，看了下整个酒吧的环境，没有闹哄哄的蹦迪，店里放着极具韵律的爵士，让人想跟着跳上一段，天花板上挂着水晶灯饰，各个台子的人都聚在一起各聊各的。
　　陈程拉着调酒师聊天，我顺着他们的话题接上两句，店里的背景音乐忽然停了，后面传来
　　一阵悦耳的吉他声，人们跟着声音来源看过去，坐在舞台中央的人专心弹琴，头顶的光晕自上而下投射，点亮那张沉浸在音乐中的脸庞，他的唇边甚至都带着微微的笑，仿佛置身其中就能带给他无上的快乐。
　　“If a picture paints a thousand words,
　　then why can\'t I paint you
　　The words will never show the you I\'ve come to know.
　　if a face could launch a thousand ships,
　　then where am I to go
　　There\'s no one home but you,
　　You\'re all that\'s left me to.”
　　他的声音像是和缓的海浪，轻柔地席卷过来，让人不知觉就沉浸在其中，跟着一起沉浮。
　　Bread的《If》，伴随着吉他清丽的曲调，诉说着缱绻的深情，闭着眼睛去听，似乎也会跟着笑起来，心里那些浮躁的泡沫全被涤荡干净，仿佛飘在这漆黑的夜里，去寻找自己的归宿。
　　一曲终了，全场报以热烈的掌声，唱歌的人用微笑作为回应，下一首歌曲已经开始，依旧是烂漫的吉他，却不似之前那首般缠绵悱恻，带了些凄婉的调子。
　　“Forever.”身后传来调酒师的声音。
　　空灵的和弦奏出一曲哀伤的乐章，就像歌词说的，站在黑暗里的人回忆起自己的青葱年少，他化作了风中的烟尘，他成为了北方天空里的星辰，地上会有一个等着他回来的人吗？
　　全场都被这淡淡的哀思给感染，只剩下桌上的酒安静的陈列着。
　　第三首歌的前奏一出来，就有人惊喜地吹了声口哨，Don Mclean那首著名的《starry starry night》，有人跟着轻轻唱了起来，整个酒吧里混合成一片柔和的夜曲，那华美的歌词伴着星空下的旋律，那个用艳丽色彩勾勒人间的梵高没能听到这首和他灵魂相近的歌谣，可无数个后来，人们都会唱着这首歌，怀念那个天真的他。
　　今天的演唱结束了，台上的人放下吉他，周围的人收回目光，却想不起之前聊的话题，像是经历了一次时空黑洞，有什么东西被吸纳了进去，只好重启一页。
　　“我推荐的人不错吧？”陈程笑着冲调酒师炫耀，台上的人也朝吧台这边走了过来，调酒师笑着冲他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你这个伯乐的眼光很好。”
　　我冲千里马扬起一个笑，忽然想起来，自己根本不知道千里马叫什么名字，只得冲那位有些微醺的伯乐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Allen，今天的歌很不错。”调酒师反倒把他的名字说了出来，只是怎么是个英文名字。
　　Allen背着吉他，笑着看端着酒杯的我，“不怕喝醉了？”
　　我本想自信地称自己是千杯不醉，可脑子里闪过几次不太美好的经历，放下了酒杯，“你说得对，做人还是要克制一点。”
　　陈程简直像是听到了什么大笑话，勾着敖游的肩膀，“天哪，宝贝，你在逗我？你不是自诩快意人生嘛，一杯酒都喝不了了。”
　　“那是从前，本姑娘现在的人生信条变了。”
　　Allen笑着等着后文，陈程也跟着看过来，我卖足了关子，这才悠悠然道，“远离酒精，养生保健。”
　　“那您刚才喝的那杯难道是人参水？”陈程露出了个嘲笑。
　　我有些不自在地说，“当然是过了这周再实行。”
　　一众人笑倒，深知我这点尿性的陈程笑着接连补刀，“你可得了，两任前男友都结婚了，您这还在准备养生？”
　　这又是个不太开心的往事，我恨不得赶紧转移话题，好在Allen及时救场，“你们打算今晚喝光这里的酒？”
　　陈程正笑着望向调酒师，我立马看准了势头，她这是要制造机遇，我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了句话就准备撤离了，等走出了酒吧门口，Allen似乎有些惊异，“你不等她一起？”
　　大家也不再是被关在象牙塔的小孩子，自己想要什么自然清楚得很，她想把自己灌醉，顺水推舟让他送她回家，我何必在旁边当个电灯泡，况且，从我认识她到现在，还真没见过她喝醉的样子，“不用了，我们各回各家。”
　　“我叫敖游。”似乎都没正式介绍过自己，路边有人频频打量他背着的吉他盒，再加上那个长相，导致观望的大多是年轻女性，我不由得笑了起来，这个看脸的世界啊，不过要是我，估计也会在心里脑补出一系列的情节来。
　　他一笑起来，整个人都脱掉了那阵阴郁感，像是厚重云层上漏下来的阳光一般，“叶袂。”
　　这可比那个英文名字好多了，不然总感觉自己面对一个外国人，“你什么时候开始学吉他的？”
　　叶袂望着远处，似乎是在仔细想时间，“高中。”
　　高中？这世间的对比也太残酷了些，高中的自己还是个不学无术的学生，每天脑子里不是想着吃就是想着睡，要么就装着隔壁班上的帅哥，可人家却走进了音乐的殿堂。
　　“嗨，我之前还抱怨爸妈怎么没想着小时候送我去什么兴趣班呢，他们跟我说，我那么懒，别浪费钱。”敖游恨铁不成钢，那些抛弃的书法、钢琴还有舞蹈班，真是令人心碎啊。
　　眼看着叶袂脸上浮现出笑，我也不由得笑了起来，小时候的事情自然是不懂事的居多，哪管什么喜不喜欢，一觉得累就退缩了，也许是因为那时肆无忌惮，因为知道背后有个永远的后盾，所以才理所当然，可现在长大了，顾虑得多了，有些话说一半藏一半，都不敢跟爸妈说，什么事情都要想很多，人生可不就是捱。
　　“被逼出来的就不算是梦想了。”
　　“好久没听到这两个字了。”除了音乐节目老问选手的那个摇滚歌手，敖游都快忘记这两个字怎么写了，小时候在学校倒是经常写作业看到，可后来大人说，现实才是最重要的，好像真的就是这样，在这浩大海洋里游了那么久，只顾着不被淹死，哪有时间去看头顶的星星。
　　“梦想真的有意义吗？”我觉得这两个字很虚无缥缈，几乎等同于同样抽象的“爱情”，可是想到陈程，婚礼策划是她喜欢的职业，她因此而很开心；还有眼前的叶袂，弹吉他唱歌的时候，他脸上那种沉醉的神情，是很多东西都无法比拟的。
　　可偏偏脑子里又出现了另一张脸，无边墨色浓缩在眼底，拉长的尾部像是一柄裁纸刀，他也会有所谓的梦想吗？
　　3
　　一枝白玫瑰皎然立在琉璃花瓶里，像是个孤高的美人，一寸寸花瓣堆叠，纯白无瑕。桌上铺着灰色桌布，瓷盘里盛着奶白色浓汤，那香味像是长了手，慢慢地往鼻子里钻。
　　“怎么样？还合口味吗？”对面的人穿着深色西装，戴着腕表，脸上扬起暖心的笑容，是个和我对等的青年才俊，我点了点头 ，“很好吃，今天破费了。”
　　“怎么算是破费，应该的。”
　　我扬起了笑，被这种客气的氛围弄得有些僵硬，吃饭也是慢条斯理，估计陈程看了会好生嘲笑她一顿。
　　“敖小姐，不用觉得这么拘束，我们可以先试着做朋友。”对面的西装男算是相亲对象，被妈妈夺命连环call给凑成的这顿饭，这么高档的西餐厅除非是老板请客，否则我根本不会来这里，不过这里的食物倒真的好吃，对得起那高昂的价格。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八成是陈程在追问情况，我们继续聊着不咸不淡的话题，从工作到生活，看得出来，他是个很有追求的人，很有事业心，在公司的发展前景也很好，也挺懂得享受生活，闲暇时间也会去旅行。正像我妈说的那样，是个很相配的对象，几乎都能想见在一起之后的日子，或许他也是这样想的，找一个人相伴一生，不需要那么多动魄惊心。
　　吃完主菜，胃已经装了足够多的东西，面前还摆着最后的甜品，吃了几口再也吃不下了。
　　走出门的时候，看见门口那个背影不由得觉着一阵眼熟，直等到站在旁边才真的确认，是总经理助理，她微微侧过头，也是微带着惊异，看了一眼我身边的人，笑了一下。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店门口，我本着好奇的心态，想知道助理今天是约的什么人吃饭，就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却发现那个从司机位置走出来的竟然是个熟人，倒是第一次看到他自己开车，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像是一杯微微荡开的红酒。
　　他拉开副驾驶的门，助理坐了进去。远看着这就是一对再般配不过的人，我收回了视线，看着前面的路，慢慢笑了起来，“不知道这附近什么花开了。”
　　“也许是海棠。”他走了两步，指着墙边那一株亭亭玉立的植物，暗黑夜色里，艳丽的花朵显得愈发娇嫩，只是不知道这附近为什么就只有它立在了这里，孤孤单单的。
　　那香味慢慢消散了，我们继续往前走，像是要在这样的夜色里寻出一条自己的路来。
　　4
　　总经理助理最近总能收到一束花，要么是百合，要么是向日葵，要么是风信子，大家都在猜下一种会是什么，会不会到时候花店里再也没有别的种类的花的时候，出现在她手中的就会是一大捧娇艳的红玫瑰。
　　“又到了万物复苏的季节。”陈程发了一条朋友圈，配了一张开花的树，我猜这绝对是发给某个人看的，调酒师送她回了家，只是现在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还不好说。
　　开花的树，我看着那棵盛放出全部气力的树，缀满数不清的粉白花朵，好像无数只蝴蝶停在了上面，还真是一副美景，只是平时没有注意到这样的景色，难道是因为某人恋爱了，眼光变得不一样了？
　　方媛这个名字初次听到的时候就觉得是个大家闺秀，来公司报道的第一天也许我就该知道了，她总能冷静地处理很多事情，似乎没有任何出乎她意料的东西，而这份镇定正是身为助理需要具备的，她对部门的人很好，其实某种程度上，她不只是一个助理，倒更像是一个部门主管。
　　胳膊肘被推了一下，“复印文件都能发呆？”
　　我笑着拿走自己的文件，走回了自己的座位，开始处理电脑上的表格，眼睛都觉得有些干涩，手机上传来了一条讯息，却不是那位相亲男，而是方媛。
　　我拉开那台银灰色小车的副驾驶，坐了进去，空气中浮动着一阵淡香水，很清新，倒也不觉得闷，车里正放着钢琴曲，舒缓的音乐把每根神经都慢慢捋直，竟然有种奇特的放松效果，许是感觉到了这一点，正开车的方媛笑道，“每次下班开车回家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可不是嘛，在这样的环境里，看着前方温柔的夕阳，好像所有的不开心都已经到了结束的时候，而希望总在前面等着。
　　“也许是夕阳让人没来由地放松。”
　　“你看过《小王子》吗？”方媛看着前方，银色的链状耳饰轻轻地晃，一头乌发轻柔挽在脑后，整个人散发出一阵说不出的优柔。
　　“星球上只有一朵玫瑰花的那个小王子，在地球上驯服了一只狐狸。”明明是个童话故事，却带着淡淡的忧愁，这里面有那么多个角色，却缺少一个开心的人物。
　　“是啊，他既然要离开的话，为什么要去招惹那只狐狸？”那声线里带着明显的叹息，我不知道指的是谁，更不好怎么评判，“也许它以后再看金色的麦田时，就有了新的含义。”
　　我记得里面提到的“驯养”这个词汇，也许一开始不过是一种孤单的填补，想要他人的陪伴，可后来，当他们坐在金色的麦田里看太阳一点点落下，小王子说他就要离开了，小狐狸笑着说，“从此以后，当我看见金色的麦田就会想起你。”
　　“明明是个狡猾的狐狸。”方媛笑着感叹，我忽然觉得有些奇幻，我们竟然聊起了一本童话故事，还颇有一番感悟。
　　也许，童话一直都是写给大人看的。
　　5
　　她想要为上次出差的事情请我吃饭，选了一家日料店，安静得很，这家店之前倒是经常和陈程来，装修就是日式风，推拉门一关，简直像是瞬间就转移到了日本。
　　看着眼前一大盘精美的食物，不由得想起上次出差吃到的那一顿，当时面对着总经理都不敢多吃，生怕表现出一副贪吃的样子，我不由得看了一眼方媛。
　　自从毕业之后就再也没有出入过健身房，靠着吃不胖才放肆了很久，可乍一面对这么一个高挑均匀的美女，不由得就生出了对比之心，克制口腹之欲其实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就像是把自己关在一个约束的笼子里，不能逾距的感觉带着禁忌的快感，总让人想伸出手去。
　　“公司最近有个外派去日本的机会，”方媛笑着提起，“你想不想去？”
　　我有些讶异，这样明显回来就能升职的机会怎么会落在我头上，不过可能这只是一次试探，还有更多需要顾虑的问题 ，环境和家庭，“这么突然。”
　　“公司其实早就有这个想法，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时机，现在日本那边的分公司空出了这个职位。”方媛抬了一下眼，几乎是立马就洞穿了我的想法，“不着急，我只是觉得你很合适，一个月之内给我答案就行。”
　　方媛是怎么锻炼出这样的眼力的，简直是读心术级别，我想到平时她跟在总经理身边，也许任何东西都是可以锻炼出来的。
　　我显然还没锻炼出这么好的心理承受力，吃着寿司的时候不由得有些分心，世界上都没有绝对的好事，有利有弊，一个全新的陌生环境，如果再早几年，我的决心下得能更快些，可现在，本能的畏缩让我有些害怕，不过早几年，这样的差事也轮不上我。
　　一阵刺激性的辣味忽的从嘴里蔓延开来，我慌忙站了起来，捂住嘴冲了出去，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吃了一口芥末，等到洗手间，眼泪都给逼了出来，我拿水洗了老半天，那辣味却还留在口腔里。
　　我站起来，拿纸巾轻轻擦了下脸，好在妆还没花，不然等下回去可真是尴尬。
　　背脊上有些不舒服，我抬眼看了一下镜子，不由得一怔，那人穿着一身休闲装，靠在门口的墙壁上，面上罩着一层淡淡的气息，我正疑虑，他却就这么直接走了进来。
　　“林然，你……”话还没说完，一只手忽然扣住了下巴，那双眼里涌动着看不清的东西，却又闪出细碎的星辰来，鼻尖嗅到了一阵熟悉的木香，愈来愈近，有什么刮擦着鼻尖，温热的呼吸覆在脸上，转而移到了耳边，只听到了轻微的两个字，“礼物。”
　　浓烈的酒味随着呼吸一起喷薄而出。
　　心里不由得惊惶起来，那唇却霎时封印了一切，沿着边缘游移着往里探寻，睫毛卷起一片深邃的眼眸，只消望上一下就能彻底陷进去，后腰一下子被扣紧，就那么轻易被撬开了牙关，舌尖勾着每一寸，纠缠着要把心里的呼吸都逼出来，我似乎快要被这香浓的酒味给灌醉了，那舌缓缓扫过上颚，轻柔地扫荡着牙齿，转而吸吮着唇瓣，不甚清明的思绪这才慢慢缓过神来。
　　怎么有种做梦刚醒的错觉？
　　那漆黑的瞳仁里像是藏着另一个广阔的宇宙，星星被藏在那厚重的云层后面吗？
　　“有点辣。”耳尖被轻轻吻了下，一个声音轻轻响起。
　　他就这么轻飘飘的隔开了些，唇角还勾着，半晌又凑近，在唇上轻轻碰了一下，转身离开了。
　　我背抵着洗手台，看着那个已经没有人影的门口，慢慢转了身，镜子里映出一张眼神有些涣散的脸。
　　这真的不是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