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星》棠余九

46、第45章 仇恨

　　蒋行然逆着光看向余璟，他的脸虽然隐匿在夜色里，但从模糊的轮廓不难看出他在笑，那笑的让余璟莫名觉得有些瘆人。

　　这样的蒋行然是余璟没有见过的，在他的记忆里蒋行然一直是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每次打骂也都像是一巴掌拍在棉花上一样全无反应，跟了他四年也未曾变过，而现在……

　　他目光呆滞的看着眼前完全陌生的蒋行然，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想做什么？”

　　“你问我我想做什么啊？”蒋行然闻言轻笑了声，似是对他的反应感到无比满足，声音轻而愉悦，“我想做什么你待会就知道了，不用这么早害怕，这才刚刚开始呢。”

　　“嘀…嘀…嘀嘀…”

　　沉积了半晌的车流，终于在一片此起彼伏的车鸣声中缓缓的动了，徐徐而动的车流从远处看去就像是一条不断移动着光路，衬在夜色里别样的好看。

　　长海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的办公室内，灯火通明。

　　祁莫言手里拿着黎凊染给他的关于蒋行然的资料，正对着面前的画板写写画画，突然办公室外的走廊内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一会，慕尧便从门外走了进来。

　　“祁哥。”

　　祁莫言闻声扭头看向他，问道，“怎么样？”

　　“查过医院的监控了，蒋行然是用病房内的轮椅把余璟带走的，我们在靠近地下停车场北门的地方发现了弃置的轮椅。”慕尧回道，“他开的车是他们团队里的七座黑色商务车，车牌号已经发给交警大队了，目前就只能等消息了。”

　　“许余笙和黎凊染他们那边情况怎么样？”祁莫言问道。

　　“还没消息。”慕尧摇摇头，“要不我打电话问下。”

　　“待会再问吧，你先过来看。”祁莫言说完，回身双手环抱靠在身后的桌旁，看着眼前的画板上，沉声说道，“蒋行然的父母在五年前的一场车祸里过世了，只剩下当时还在读大学的蒋行然一个人，紧接着在同一年，蒋行然辍了学，之后不久便被余璟引进了天谕传媒经济有限公司，再借陈怡之手安排到了他的身边，是什么原因让蒋行然在父母过世后，就辍学投奔了他父亲的情人和他们的儿子呢？”

　　祁莫言说着拿起笔在蒋行然的名字上重重的圈了一下，继续说道，“蒋行然进了公司之后，一直都很不起眼，除了跟在陈怡和余璟身边，就没怎么敢和其他人有过接触，所以在他同期的同事眼中一直都是胆小唯诺的人，这样的一个人现在却杀了陈怡，然后还绑走了余璟，这五年这三个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余璟和陈怡的事，他在里面扮演又是什么角色？”

　　“但实际我们所见到的蒋行然，跟这些资料里说的完全不一样，谈吐得当，处理事情起来皆井井有条，思虑清晰周全，根本就和胆小唯诺搭不上边。”慕尧皱眉回道。

　　“很有可能他在公司的表现只是装出来的，为的只是让某些人放松警惕。”祁莫言说道。

　　“他是通过余璟进入的公司，如果是想让人放松警惕，那那个人就只能是余璟了。”慕尧看向他，“那种这么一来就跟我们前面的推测对上了，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余璟，杀了陈怡陷害余璟不成，所以把他绑走了，但是如果这样一来的话余璟就危险了！”

　　“打电话问交通大队有没有发现蒋行然的行踪。”祁莫言沉声说道。

　　黑色商务车平稳的跟着涌动的车潮行驶在四通八达的大道上，不知道走了多少，就在余璟第N次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的时候，车窗外的景色突然一暗，车身随即变的颠簸了起来，一会后，就见前面的蒋行然手下一个连贯动作，将车停了下来，坐在位子上拿出手机，不知道敲敲打打了些什么，半晌才停下来。

　　“你知道吗？”蒋行然仰头靠在座椅上，突然说道，“我爸妈出车祸的时候，我刚好在跟我妈打电话，听到了他们在吵架。”

　　余璟闻言一愣，没有明白他怎么突然说起了这个。

　　“你知道他们在吵什么吗？”蒋行然的声音平静缓慢，“我妈当时在车上发现了我爸给你妈转账的账单记录，发现他们一直都有联系，而且我爸还经常给你们转钱，每次的金额都不少。”

　　“我们没有用过你们的钱。”余璟皱眉回道，“从来没有。”

　　“你们用没用我怎么会知道，你说我就信吗？”蒋行然嗤笑道，“况且你们确实是收了不是吗？”

　　见余璟没有接话，蒋行然又继续说道，“然后因为这件事，我妈就直接在车上跟我爸争吵了起来，也没管跟我电话有没有挂，不过其实他们以前当着我面也吵的不少，我都习惯了，只是没想到的是那次吵架他们直接把自己吵没了。”

　　蒋行然说的有多平静，余璟的心中就有多震撼，他怎么也没想到蒋行然的父母居然是因为他和他母亲而死，一时之间如鲠在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时我正在机场等他们来接我，却再也等不到了。”蒋行然缓缓说完了这句话后，便没有半晌没开口再说话。

　　后来两人之间不知沉默了多久，躺靠在后座的余璟犹豫一下的开口说道，“抱歉，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然而蒋行然没等余璟把说完就打断了，“你不知道什么？想说不知道我父母是因为你们母子死的，还是不知道你们母子的存在对我的家庭造成了多大的伤害？我告诉你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的很，何止这一件？当初我爸死了之后，我没想到他早就立好了遗嘱，还把所有的积蓄都留给了你们，你知道这件事情当时在我家亲戚那边还有学校里都传开了吗？明明你们才是插足的外人，到最后反倒变相成了我和我妈，这多可笑？一夜之间我成了一无所有的孤儿，还被周围的人议论嘲讽，被迫退了学，而你们呢？过的多逍遥自在，一个开着店，一个跑去当明星。”

　　“说实话，你妈当时找到我说想帮我的时候，你知道我心里有多讽刺吗？但我告诉自己要忍，因为我要报仇，我要让你们比我痛苦十倍百倍，我绝对不要轻易的放过你们！”蒋行然说到这，深深的呼一口气，划开手机点开了微博翻开了最新的新闻，侧身伸手递到了余璟的面前，“刚出的新闻，你趁热乎好好看看，千万别眨眼。”

　　铮亮的手机屏幕上，余璟一眼就看到了加粗大写的标题“当红小生余璟身世造假，母亲竟是插足他人家庭的第三者！”，标题下还有一张配图，是齐落霞一脸惊恐的看着镜头的照片。

　　“蒋行然你他妈疯了吗！你知不知道我妈有心脏病！”

　　“我疯了？哈…没错，我是疯了，五年前我就疯了！”蒋行然冷笑看了眼愤然挣扎的余璟，把伸出的手收了回来，低眉把玩着手上的手机，“现在就在你旁边的这栋楼里，你和我那个父亲一直保护着的女人，正面对着那群媒体镜头，接受全网络的围观，而你近在咫尺却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感觉怎么样？”

　　手脚被束缚在一起的余璟挣扎不起，他浑身怒颤，咆哮道，“蒋行然你这个疯子！如果我妈出了什么事我绝对饶不了你！”

　　“饶不了我？你要怎么饶不了我？用你原本为陈怡准备的药吗？”蒋行然欣赏着余璟的愤怒，内心无比满足。

　　“你！”

　　余璟呼吸倏地一滞，瞪圆的双目满是不可置信。

　　“怎么？很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吗？”蒋行然嘴角勾笑，眼眸冷漠的注视着他，“余璟我告诉过你，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的很，接下来我会一件一件的告诉你，你千万别走神，要不然听漏了什么，我就少了一分乐趣了。”

　　市公安局内，从交通大队得到蒋行然行踪消息的祁莫言带着慕尧从局里出来，刚上车，就接到了许余笙打来的电话。

　　“祁队！出事了！”

　　祁莫言把电话放到耳边，许余笙焦急的电话就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怎么了？”祁莫言随之蹙眉，沉声问道。

　　“你们快看新闻！”许余笙急促的说道，“那些记者不知道从哪得来消息，知道了余璟母亲的事情，我看最新的消息，他们已经在润萃国际找到余璟母亲了！”

　　“应该是蒋行然透露的无疑。”祁莫言神色凝重，“我和慕尧现在过去，你和黎凊染那边如果完事了，也直接过来。”

　　祁莫言说完，随即挂了电话对莫慕尧说道。“慕尧，直接去润萃。”

　　“润萃？不先去嘉阳路那边等交通队消息了吗？”慕尧问道。

　　“去润萃也要经过嘉阳路。”祁莫言翻开最近的娱乐新闻头条，快速地浏览了一遍，“那些记者知道了余璟母亲的事情，现在已经全堵在润萃了，没猜错的话，这个消息应该是蒋行然放给他们的，他一定会在那附近！”

　　而此时的润萃国际里已经乱成一锅粥，闻讯而来的娱记把“君诺”花坊围了个里外三层，每一圈人都是脸背相贴高举着相机或话筒，就算已经挤不进去了也一个劲的往里挤，屋内屋外摆放的花草都被踩在了脚下，他们身后的过道里也尽是驻足围观路人，再加上被突发情况聚集到三楼的安保们，那情形简直比商场通宵折扣大酬宾的时候还要“热闹”。

　　“请问有人声称你是余璟的母亲，是真的吗？”

　　“听说你是插足别人家庭的小三，那余璟对外公布的家庭背景造假是不是因为他是私生子的缘故？”

　　“这么多年余璟从没对外提起过你这个母亲的存在，你有什么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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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围堵在收银台的齐落霞，神情呆滞的看着眼前的阵势，脸色惨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记者们一个接一个问题，把手中的话筒都怼在了她的脸上了。

　　润萃国际外，祁莫言和慕尧带着人迅速赶到，车刚在门口停下，祁莫言便对慕尧说道，“车给我，你带人先上去，光靠商场的安保控制不了场面。”

　　润萃国际的四周正好是天网监控系统的监控范畴，得到消息后祁莫言便让人从局里调了信息，很快就确定了蒋行然的位置，所以到了地方，祁莫言便和慕尧分了两路，让慕尧先上去控制住场面，自己则直接开车去润萃国际后面看能不能堵住蒋行然。

　　商场三楼极度混乱的场面，在警察来了之后很快的被控制了下来，不大会，之前人满为患的三楼就被清了个空，堵在花坊内外的记者都被请到了其他楼层，由商场的保安先配合看管，而其他看热闹的人则纷纷被驱散，整个商场在警方的要求下正提前清场。

　　昔日被鲜花簇拥的花坊内外此时已是一片狼籍，齐落霞捂胸，掩面靠坐在收银台处，旁边是一个被慕尧安排留下照看她的年轻警察。

　　许余笙他们在慕尧接管现场后随即赶到了，两人跟他打了个照面，便向着花坊方向走去。

　　“黎姐，许法医！”站在齐落霞身边的小年轻一见她们进来，如获大赦，脸上的表情整个都放松了下来。

　　“你去帮慕尧，我们来照顾她就好了。”许余笙对他说道。

　　小年轻闻言瞬间三步并两步的飞快的小跑了出去。

　　而一直掩面靠坐着的齐落霞在听到她们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抬起了头看向她们，茫然无光的眼中似是没一点生气，惨白的脸上满是泪痕，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许余笙再见她就觉得她像是忽地老了十几岁，完全没有下午时的精气神，仿若残败的枯木。

　　“许警官！”

　　齐落霞的目光落在许余笙身上好一会，终于像是确定了她是谁一般，不知哪来的力气倏地站起，向前走了几步向她扑了过来。

　　那突然的动作把许余笙和黎凊染吓了一跳，两人连忙手脚并用的扶住了她。

　　“余妈妈，你别激动，那些记者已经都被驱散了，你先坐下再说。”许余笙轻声安抚她道。

　　原本以为齐落霞是被那群记者给吓到了，但是没想到的是她猛的紧紧抓住许余笙扶着她的手，颤声对她喊道，“许警官，我儿子呢？能不能让我见见他？他现在是不是因为我的事也受到了牵连？他们公司是不是又要难为他了？我错了，我不该留在这，我应该早点听他们的话离开着，走的远远地，我错了……”

　　齐落霞哭喊着、抽泣着，整个人都瘫坐在了地上，但双手仍然紧抓着许余笙，一双眼被眼泪浸的已经看不清人了，却还固执的抬着头祈求着她。

　　许余笙被她弄的完全不知该做何反应，不知道该如何安抚她，如果告诉她余璟被蒋行然带走了，目前还是生死不明的情况，以她现在的状态，许余笙觉得她可能会受不住，可是不告诉她，那她现在这样，她从哪去给她变出一个余璟来？

　　许余笙无助的看向黎凊染，祈望她能有点主意，但是黎凊染也只能回以一个她也没辙的眼神。

　　正当两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时，身后蓦地传来一道声音，“你们蹲在那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