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莫凭栏》锦屏空

3、与君初见

　　清晨阳光落在枕畔，窗纱上投着斑驳的树影，微风吹过，枝条摇曳，愈显幽静。
　　苏阑枕着胳膊享受这片刻的闲适，子佩推开门捧着洗脸的盆子进来。
　　“小姐醒了，”苏阑面带笑意，看来今晨心情不错，“景风公子早起便走了，托我告诉小姐无需挂心。”
　　景风还真是急性子，一分钟也不拖延。
　　“还有，蜀使者今日也走了。”子佩小声道，压抑不住的喜悦。
　　“走得不错。”苏阑轻笑，一切尽在掌握。
　　“小姐今日准备去哪？”子佩为苏阑梳着妆问道。
　　“出去逛逛吧，近几日事情繁多，该出去散散心。”
　　子佩面露些许忧虑，似有什么话说但却忍住了。但一切都未逃过苏阑的眼。
　　“有什么话说罢”
　　“小姐，子佩今日听照顾夫人的玲珑说，夫人近几日总是出神，饭菜也少动，似乎总有什么事情忧虑。”子佩垂着头盯着自己的鞋面，并未看见此刻苏阑也同样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
　　“你说的有理，既如此，可有什么法子能解母亲之忧？”
　　“小姐”子佩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猝然抬头笑着说道，“听说前几天开了一家布匹店，那里的布匹皆是从蜀地运来的蜀锦，若是裁成衣服啊，穿上亮闪闪的，保证光彩照人。夫人向来爱美，小姐何不为夫人裁几身衣服，让她开心开心？”
　　苏阑点了点头，虽不是什么绝妙点子，却能解燃眉之急。但起身之前，又侧头深深看了眼子佩。
　　选了两匹中意的蜀锦裁衣后，将走时却瞥见了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躺在布店门口，苏阑拾起反复看了看，不由心中一阵唏嘘。这竟是纯正的昆仑玉，观其成色，必是价值不菲。寻常人家自然不会有如此物什，定是哪个王公贵族的饰品。苏阑递给子佩让她交予店家，店家却因太过贵重而不肯收，恐不慎丢失被贵人寻仇。不得已只能小心放好，告诉店主若失主来寻便去苏府找她即可。
　　刚入府内，苏阑便听见正厅内一阵欢笑。想必是哪位客人来访，正准备转头去自己的雪园，却被屋内人叫住。
　　“阑儿，快些进来。”母亲语气中露着喜悦。
　　迟疑地推开门，只见堂上坐着的父母笑意盈盈，左侧坐着的玄衣男子见到苏阑后悠然起身施礼。男子肤色白皙，五官精致，棱角分明的脸上透出一股超然之意，平添了几分风流之态。只是无论唇角怎样勾起也抹不掉那双深邃眸子中露着的一丝若有若无的寒意。
　　“这位便是苏小姐吧，”男子笑意渐浓，“在下林陌，字子恒。”
　　苏阑的目光落在林陌脸上，怔愣了片刻。这眉宇竟与八年前那个少年如此相像。他勾唇笑的模样，与那个少年模糊的影像缓缓重叠，那个少年长身玉立抬手作揖道：“姑娘，在下舒长平。”
　　眼前的男子似乎感受到了苏阑不合常理的静默，微挑起眉端详着苏阑。
　　“林公子”苏阑回过神来后不改端庄，只是矮下身子恭敬回了礼。
　　林陌脸上依旧带着看似平易近人的笑意，心道：有趣，她把我看成谁了呢？
　　“阑儿，子恒的父亲与我多年前一见如故，互为知己，奈何战乱频繁，断了联系。所幸陌儿游历至此，才得重知故人消息。”苏循慨然长叹，“一转眼，都快二十年了。”
　　“子恒，汝父身子可好？”苏循转头看向着林陌，眼中满是关切。
　　“劳伯父挂心，吾父安好，如今居于江东，任一闲职。”林陌道。
　　“想林枫大哥当年如何的意气风发，那时我二人常在长安城郊赛马，扬鞭东指，誓要为肱骨之臣，在乱世之中一展雄姿。可惜造化弄人，如今我二人偏安于一隅，空有一腔报国之志。可叹啊……”苏循语气悲壮，在场之人也无不感伤。
　　“孩子好不容易才见到一面，莫提这些不开心的！”苏夫人嗔怒道。
　　“对，是我的错。”苏循笑了笑，招呼林陌喝茶。
　　“险些忘了，适才给母亲裁了两身衣服，母亲看看可喜欢？”苏阑递了个眼色，子佩便捧着衣衫走到夫人跟前。
　　看见蜀锦衣衫的苏夫人却是忍俊不禁，笑道：“怎么你们商量好的？”
　　苏阑不解，直到苏夫人身后的玲珑捧出了两身一样花色的蜀锦裁出的衣服来，才豁然开朗地望向林陌。
　　“竟与苏小姐心意相通了。”林陌莞尔。
　　用过饭后，苏循盛情相邀，林陌便住进了苏府。
　　夜色寂寥，残云密布，看来明日似乎不是晴天。
　　清晨果就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雨点不大，落在草木之上只有细小的“哒哒”声，十分清爽。苏阑便站在廊下听雨声，这空灵的声音会让她心情沉静下来。
　　脚步声渐近，苏阑依旧目视前方。
　　“苏小姐在此作何？”富有磁性的男声打破了适才的静谧。
　　“听雨耳。”苏阑扬头反问道：“公子又来此作何？”
　　“吹风耳。”林陌略勾起唇。“春意渐浓，正是猎马好时节。”
　　“鲜衣怒马、恣意豪情，着实让人神往！”苏阑莞尔一笑，眼前似出现了纵马飞驰的场景。不过，眉头微皱，苏阑又笑问道：
　　“闻江东一向惯乘船的，公子竟喜骑马，倒是与旁人不同。”
　　林陌闻言，唇角勾的更深，眼里也无一丝异常：“惯乘船是地貌使然，好骑马则是个人所爱，正如寻常女子皆专修女红，而苏小姐却醉心孔孟一般。”
　　“江东水土养人，公子所见女子大都贤良淑德温婉可人，阑儿性子直，有什么便说什么，还望公子不要介意。”苏阑笑意也愈深。心道：可惜我从不醉心孔孟，唯喜孙子鬼谷一脉。
　　“苏小姐聪慧机敏，哪里是寻常女子可以相比！莫要过谦。”林陌转过头，目光落在苏阑侧颜。“在下初至襄阳，观此一带风土地貌并无特别之处，奈何重兵把守，这是为何？”
　　苏阑也转过头，四目相对，悠然道：“襄阳盘踞三家之间，是江北的大门。正因地势不够险要，一旦被他人攻入，便会势如破竹，直逼许昌。动摇我汉室根本。故重兵把守，不敢懈怠。”
　　“哦？那如果太守大人与全城百姓转投了江左抑或蜀中，那曹氏岂不危矣？”林陌目光中露出些许冰冷，神色也不似方才的闲适。
　　苏阑促狭一笑，“公子莫不是江左$派来的奸细？”
　　林陌闻言一怔，旋即笑道：“苏小姐还真是谨慎！”
　　“既然守关关系重大，自然须寻个忠直不阿的太守。父亲虽因曹氏专权略有不满，但对汉室却是忠心耿耿，即使孔明周郎来此定也说不动父亲。”虽不知林陌此言可有试探之意，但表明立场还是十分必要。若是魏王的探子，也好借此表表忠心，若是江左的奸细，那便断了他的心思。
　　“可在下在城中这几日，略闻苏伯父曾留蜀使者于家中多日，莫不是有了投诚之心？”林陌眼中没有波澜，似乎只是平日里的话家常，语气却有了压迫感。
　　“若果有投诚之心，那蜀使者来访之事，便不可能满城风雨传入公子耳中。公子心智过人，个中缘由莫非还猜不出来么？”苏阑矮身行了个礼，翩然而去。
　　林陌侧身望着苏阑的背影，眼中多了三分赞许。这个女子，还真是不可小觑，不过，倒是有意思的很。
　　廊间颀长的身影立了许久，直到雨声渐歇，才悠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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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起得早了，就早点更了……希望有小可爱看呦(｀?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