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玉》欧吉开开

73、他……

　　高内侍出了宫门立刻让信任的小内侍去给太子传信。
　　这边旨意还没到，那厢嗷嗷叫疼还没回过神来的皇太孙又被太子拎出来一顿爆揍，直接打断腿，当场昏厥。
　　见此场面，内侍连忙派人去请御医，紧接着自个儿就赶紧回养心殿禀告情况。
　　“陛下，太子殿下听闻皇太孙行事荒唐，已在无极宫教训皇太孙，奴等赶到时，皇太孙已被太子殿下打断了腿。奴还没来得及宣旨，皇太孙就昏厥了过去，您看……”

　　他看？
　　他能怎么看？
　　人都打断了腿还非要送边关，真要叫人知道他这个皇帝寡情薄意，为了一个外人连自己的亲孙子都不要了？
　　皇帝内心窝火，冷哼一声，将这件事暂且丢之脑后。
　　再看董文毓那边，她不进偏殿也不离开，神情淡漠地侧立殿中，似还有话要说。
　　正巧皇帝有话要问，一摆手让内侍等下去，独留她在正殿中。

　　“皇太孙行事荒谬，此事朕自会严加惩治。但你是不是该跟朕解释一下，为何会带孟氏小儿出现在焦兰殿？”
　　面对董文毓，皇帝语气都要客气三分，到底是董文毓为他续命，他才能离开病榻，重新临朝。但宫中殿宇数百，荒废冷寂之处众多，他不信董文毓带人避难就恰巧去了最偏远的焦兰殿。
　　董文毓面不改色地回道：“为太后调养时，太后曾提及那位已故恭贤皇贵妃的事迹。今日之事，牵扯皇亲贵胄，探玉于臣而言，生死不弃，为保他命，臣不得已，只有带他前往焦兰殿，以期陛下恻隐之心，护他安危。”
　　按照她的说法，这事儿也不是说不过去。
　　皇帝捋了捋早前气得乱跳的胡须，斟酌道：“朕早前便有意赐婚你与孟氏小儿，若非孟卿阻拦，如今你二人应当已结连理。今夜你二人独居焦兰殿，宫中数人目睹，流言蜚语必不会少。为了你的声誉着想，你二人还是早日完婚为妙。朕即刻下旨，明日便让高内侍去董孟两家传旨，着你二人成婚。”
　　按照皇帝多疑的性子，董文毓并不意外他的这个决定，而且欣然接受：“臣遵命。不过，臣还有一事请求。”
　　见她如此配合，皇帝心中已放心大半：“你说。”
　　“请陛下将无极宫中画师所画探玉的画像悉数交给臣。”
　　画像而已，皇帝还以为她会提什么出人意料的消息。当下应允，着高内侍立刻去将无极宫里与孟探玉有关的画像悉数收缴。
　　皇太孙没醒过来，无极宫里连个做主的人都没有。眼看着皇帝派人将皇太孙宝贝不已的画像拿走，众人焦心着急却又不敢吭声。
　　等人一走，众人目露绝望：“完了……”

　　恰这时，偏殿之中的孟探玉幽幽转醒。
　　茫然的望着金碧辉煌的房梁，他不安地抬手捂住眼睛。那些可怕的片段不停在脑子中闪现，他头一遭感受到强烈的侮辱和羞耻感。
　　旁边守着的内侍发现他的动作，立刻上前询问：“孟大人？你感觉如何？”
　　内侍的声音尖而细，听得孟探玉浑身一哆嗦。他猛然坐起身，惊恐地往外逃。内侍见状，以为他是神志不清在发疯，连忙叫了一旁的人赶紧将人给拉回来。
　　“放开我！”
　　他竟然还在宫里！他明明记得董文毓带他逃了！
　　他不要！
　　不要留在这里！

　　“孟大人，你冷静一点……”

　　偏殿的动静引起主殿那边的动静，董文毓得皇帝示意，立刻进去查看。
　　那厢孟探玉神志失控，被几人拉住还不断地挣扎，直到恍惚间看见董文毓，蓦然停止挣扎，紧接着就无力地跌坐在了地上。
　　董文毓走上前，将几个小内侍遣开，扶起他坐到床上，安抚他：“这是陛下的养心殿。”
　　养心殿？
　　孟探玉内心忐忑，又喜又惊：“我、我怎么在这儿？”
　　董文毓没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说道：“皇太孙已被太子惩治，如今断了一条腿，关在无极宫中禁闭。你若觉得心有不平，我可以跟陛下申请，带你过去瞧一瞧。”
　　皇太孙被罚了？
　　董文毓又在这里，那他……
　　孟探玉下意识检查自己的穿着，还是进宫时穿的那一身，身上没有被折腾的淤青，看来，他是死里逃生了。
　　意识到这一点，孟探玉长松了一口气，抬眼刚准备说句话，却发现董文毓目光微垂，视线仿佛盯着他的……唇？
　　孟探玉眉目一皱，忐忑地摸向自己的唇瓣，难道有伤口或者痕迹？
　　“镜子！”
　　他摸不出来好歹，立马喊了一声，一旁侍立的内侍闻言，立马要去取镜子，却被董文毓拦下：“不用看，你的嘴好好的。”
　　话罢，董文毓便移开了目光，起身朝养心殿外走去。

　　孟探玉心有怪异，但看殿中旁人皆面无异色，于是将信将疑地起了身，在内侍的服侍下梳好发冠，穿好衣服鞋子，走出偏殿。见董文毓在殿外等着，手里多了个沉甸甸的包袱，好奇的上前问道：“你拿了什么？”
　　见他伸手过来要碰，董文毓下意识将装满他画像的包袱往旁边别了一下，平淡的说道：“不重要的东西。”
　　见她如此宝贝，孟探玉嗤了一声：“不给爷看就不看，谁稀罕！”
　　话罢，翻了个白眼，走下汉白玉阶，朝宫外走去。
　　昨天的事在他心里可留下了好大一片阴影，他决定，以后要不是非来不可，他绝对不进宫！
　　至于那位险些玷污他清白却断了一条腿的皇太孙，孟探玉想起来就膈应。这小子以后最好别出宫，要是出了宫被他遇上，一定抽筋扒皮！
　　董文毓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目光在包袱与孟探玉之间徘徊一会儿，跟了上去。

　　三日一小会，五日一大会。
　　今儿恰逢百官大朝会。
　　孟昭明一路沉默，同行的张大人见他愁眉不展，问道：“你这又是怎么了？为了你那个儿子？”
　　孟昭明长叹了口气：“听他祖父说，他去了青云观，这都两日了还不回来。也不晓得是不是生我这个爹的气。”
　　张大人听得没头没脑，拍了拍他的肩头，一抬眼，忽然发现宫门偏门处走出来的两个人，惊讶道：“老孟，那不是你儿子吗？”
　　孟昭明闻言抬头看去，嘿！
　　那不可就是他几日没得见的儿子？
　　等等！
　　他怎么跟董文毓那女人走得这么近？两个人还从宫里出来，什么情况！
　　顾不得在身后追撵的张大人，孟昭明疾步跑去，拦在二人面前：“玉哥儿！”

　　孟探玉一出宫门就将满心的不利爽抛诸脑后，正打算伸个懒腰，亲爹突然蹦到眼前，可把他吓了个大跳：“爹！你怎么在这儿！”
　　刚惊讶完，孟探玉就注意到他爹身后那稀稀拉拉的官员，再看他们人手一块笏板，忽然反应过来，立刻谄笑道：“爹，你这是赶着上朝？”
　　孟昭明正要发作就被张大人拦下来：“老孟啊，你儿子的事儿回去再说，眼下还是上朝要紧啊！”
　　说的也是，昨个儿北荒使臣刚到，今天大朝会最主要的就是要说这个事，可不能耽搁，至于孟探玉这小子，回去再跟他算账！
　　孟昭明半推半就地让张大人推往宫门那边，孟探玉感激的看了眼张大人，立马退到旁边给二人让路。

　　“张大人对你不错。”一直旁观的董文毓突然给了个评价。
　　孟探玉不太高兴地嗯哼一声，摸了摸有些瘪的肚子，一拐腿去往万仙楼。走了一段路，忽然觉得身后安静，一扭头，董文毓竟无影无踪。
　　“这就把爷撂下了？”
　　莫名有种被抛弃的感觉，孟探玉心里觉得可笑，自嘲地笑了两声，便进了万仙楼顾自酒足饭饱。

　　那厢董文毓但方便和孟探玉分道扬镳后，就回了趟董府。恰巧遇上董文萱和董大夫人在吃早膳。
　　“大姐！”
　　看见董文毓走过来，董文萱下意识就站了起来。
　　董大夫人淡淡看了眼董文毓，让人添了一副碗筷：“既然碰上了，那就一起吃个早点。”
　　“不用，我来只是为了让文萱给萧凌带句话。”
　　想起昨日几人在锦绣坊外不太愉快的碰面，董文萱内心忐忑：“大姐要我带什么话？”
　　“孟探玉往后是他的姐夫，若他再敢自作主张捉弄孟探玉，我不会放过他。”
　　董文毓说得云淡风轻，董大夫人听得心惊肉跳，不等董文萱反应过来，率先问道：“你确定愿意嫁给孟探玉？”
　　“一会儿谕旨就会下来，大夫人不必怀疑。”
　　谕旨？
　　赐婚？
　　董文毓这话似一道惊雷噼里啪啦砸到董文萱身上。她不可置信的往后踉跄两步：“大姐，你……你不是说过此生不入俗世，更不会嫁人吗？为什么现在会……”会答应嫁人，而且那个人是曾经伤过她的心的孟探玉？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当初我不愿有我不愿的理由，如今我愿意，亦有我愿意的理由。”
　　董文毓一派坦荡，目光中没有丝毫的犹豫，看得董文萱内心不甘不愿：“大姐，我待你真诚，你为何如此待我？他曾是我的未婚夫啊！”
　　“萱儿！”听到董文萱说出这样的话，董大夫人突然震怒，一掌拍在桌上：“你现在是慧亲王世子的未婚妻，认清你的身份！来人，送二小姐回绣楼！”
　　旁人不知，董大夫人却清楚如今的董家四面楚歌，稍有不慎就会落人把柄，董文萱这话说出来没人听见也就罢了，若是有人有心传出去，岂不是连慧亲王府这门亲事都会丢？
　　作为如今董府的主母，她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董文萱被送回绣楼后，董大夫人镇定下来，转眼看向还没离开的董文毓道：“既然担了董大小姐的身份，自然要承担这个身份应该承担的责任。你肯嫁入孟家我再欣慰不过。至于慧亲王世子那边，我会让萱儿给他带话过去。”
　　董文萱颔首浅礼：“多谢。”
　　董大夫人客气一笑：“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