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玉》欧吉开开

25、他心里有事儿

　　整个下午孟探玉都心神不宁。

　　日近黄昏，他突然在书桌前站定脚，这事儿必须弄清楚！

　　思忖片刻，他亲自写了封信，让来贵立马送到董家，并且言明，必须只能董文毓亲自接收。

　　“少爷，这天都快黑了，小的怎么去董府啊……”

　　而且，那个董大小姐那么邪门，来贵想想就害怕。

　　“废什么话！赶紧去！”

　　“少爷……”

　　瞪了一眼，孟探玉从怀里掏出一两碎银，扔过去。来贵眼尖，一把抓住碎银，放到嘴边咬了咬，顿时喜笑颜开，一扫之前的不情愿，乐呵呵道：“少爷，小的这就去，保管给你办得妥妥当当！”

　　出了玉松院，来贵摸着怀里的信却有点儿愁，他只但愿，但愿少爷别是真的看上董家大小姐。

　　若真是这样……

　　来贵忍不住打了个干呕，浑身一哆嗦，那少爷口味可真重！

　　原本，来贵以为自己要费一番功夫，哪料到，拐了两条街到了董家府门外，还没报自家名号，只说是找董家大小姐，竟就被直接引到了董文毓的面前。

　　不怪得来贵吃惊，缘因他不仅是个外男，而且是个奴仆，就是在孟府，他都没去过姑娘夫人们住的内院，哪怕是在三房，每次都只能在三夫人的院子外等少爷，何曾像这样畅通无阻地进入内院？

　　更奇怪的是，堂堂董府，游廊花堂上除了日常看护的仆人，竟见不着一个出来闲逛的主子。

　　满院姹紫嫣红，显得十分冷寂，叫人忍不住打哆嗦。

　　来贵抬头瞅了瞅，青天白日，阳光还有点儿晃眼，暖和着呢！

　　强烈的反差让他心里不停地瞧着小鼓，此时此景，像极了郑微说的故事里，那勾人的妖精幻化出来的宅院。

　　不远处一片幽静的小竹林，迎风飒飒，就像是什么人在憋不住漏出了笑声般……

　　越往深了想，来贵心里越不安宁，猛打了个哆嗦，却见拐过小竹林后，一处红泥高墙的小院出现在眼前。

　　不知是不是墙体红色的原因，来贵感觉每靠近一步，身上的寒意就褪去一分，走到墙下时，之前那些不切实际的联想一下子消失无踪，整个人顿感轻松。

　　董家仆人却没有任何异样，走近院子敲了门通禀一声，不一会儿，董文毓就自己来开了门，看了眼来贵，问道：“何事？”

　　“大小姐，这位小兄弟说有一封信要亲自交给你。”仆人回道。

　　来贵连忙配合地将信掏出来，双手奉上：“董大小姐，这是我家少爷让小的送来的信，务必请您亲自过目。”

　　“你家少爷？”董文毓目光落在那黄皮信封上，若有所思地反问：“哪位？”

　　来贵嘴角一抽，报上家门：“小的主子是孟家三少爷。”

　　闻言，董文毓收回审视的目光，拿走信，便一转身将院门关上。

　　来贵：……

　　暴脾气！没礼貌！

　　董家的仆人听到来贵是孟家的人时，惊讶不已。领他出府的路上，觉得心里迷惑极了，忍不住问道：“小哥，你家三少爷不是要和我家二小姐定亲吗？怎么如今给大小姐送情信来了？”

　　“别瞎说！那可不是情信，是我家少爷答谢董大小姐治腿之恩，因男女有别不好见面，所以才让我送信来，聊表谢意，聊表谢意！”来贵出于对孟探玉的维护，立马出言反驳。

　　然而，这话他连自个儿都说服不了。

　　他家少爷会给别人写感谢信？

　　呵……

　　天下第一大笑话！

　　董家仆人也不见得有多信，只是人家都这么说了，那就借坡下驴呗，似是而非地点了头，将来贵送出董家。

　　翌日晨早，孟探玉起了身，收拾一番，先去了一趟千寿堂。

　　老爷子没提之前惩罚的事儿，见他腿好了，又打算和苏远龄一块儿读书，十分欣慰，简单问了几句，便放了他离开。

　　而后，孟探玉又跟尤氏请安，发现亲爹一大早就没影，疑惑道：“爹呢？”

　　尤氏面色忧愁：“出府了。”

　　“这么早？”孟探玉十分意外，又问：“他需要上早朝？”

　　尤氏心想谁知道他干嘛去了，一睁眼就没人影，天黑了才回来。要不是了解他的性子，尤氏都快怀疑他外头有人了。

　　自然，这样的话她不可能在儿子面前说。随意敷衍了两句，便赶着他去苏宅上课。

　　到了苏宅，孟探玉跟苏远龄打了个招呼便坐到了书案前。
　　李先生看见他回来，没说什么，照旧上课，然后布置作业。因着春闱日子越发近了，二人的功课量也加大了不少。

　　日近晌午，李先生将二人的答卷批阅完成，没像往常一样立马放学，而是将二人留下来，着意说了说城外灾民如今的情况。

　　孟探玉听得没头没脑的，只注意到李先生走之前，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叹了口气，便一去不回头。

　　“表兄，先生这是什么意思？”孟探玉好奇地问苏远龄。

　　苏远龄原本也有心事，听孟探玉问，也没多想，便道：“前几天你把先生气着了，结果第二□□廷的人就出动接手了城外灾民的安置工作。先生可能觉得自己被打脸了吧，有点儿不高兴。”

　　“……”那还让他回来干嘛？不是给自己找气受吗？

　　孟探玉闻着苏宅厨子辣子做的香，便厚脸皮地留下蹭饭，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探玉，你跟董家的小姐……”吃着吃着，苏远龄突然坐立不安地问道。

　　孟探玉一脸茫然：“我跟董家的小姐怎么了？”

　　苏远龄有些难以启齿，但这一天一夜，董文萱的模样一直在他脑海里徘徊，他忍不住想问：“你、你到底喜不喜欢女人？”

　　掐指一算，苏远龄是第二百三十五个问他性取向的人。

　　孟探玉狐疑地观察着苏远龄的表情，从中抽丝剥茧，微妙地发现这表兄心里的小九九，好笑地打趣道：“怎么，表兄知道我不想娶董家的小姐，打算帮我成亲？”

　　“别胡说！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苏远龄反应额外激烈，孟探玉肯定，这小子肯定是动了春心，至于对象……
　　他往前一趴，笑问道：“表兄，你是不是瞧上董文萱了？”

　　听到“董文萱”三个字，苏远龄都来不及反驳，白脸唰一下变成红脸，说起话来，都磕磕巴巴：“你、你别、别胡说！”

　　“胡说？”孟探玉眯了眯眼，“表兄，你我都是男人，那点儿心思，谁还不清楚了？”

　　苏远龄闭紧了嘴，心里却慌极了。他长这么大，头回喜欢女人，但那个女人，却注定成为孟探玉的妻子……
　　如此觊觎，实非君子所为！

　　见小胖仿佛做坏事被抓包一般不知所措，孟探玉乐了，这表兄是真好玩呐！

　　脑子一转，孟探玉顺势给苏远龄抛出一枝橄榄枝：“表兄，喜欢你就是争取嘛，有志者事竟成。”

　　苏远龄猛地瞪向他：“你什么意思？”

　　孟探玉耸耸肩：“看表兄是自己人，我跟你透个底，孟家跟董家联姻的事儿，我肯定是逃不脱的，但这个成亲的对象，我可不敢选董文萱。”

　　“为什么？”

　　“气场不和。”

　　苏远龄似乎很认真地考虑了一下孟探玉这四个字里包含的意思，旋即，十分语重心长地劝说孟探玉：“董二小姐有沉鱼落雁之姿，又知书达理，多少人求之不得？能娶她是你的福分，何来气场不和直说？”

　　孟探玉瘪了瘪嘴，觉得这事儿跟他是说不清楚。摇了摇头，道：“表兄，感情是自己争取的，你要是这么主动放弃，那表弟我也没办法了。”

　　强行终结话题，孟探玉吃完午饭，蹭了苏远龄的卧房睡了个午觉，看着日头差不多，便带着来贵去长裕茶楼等人。

　　因着城外灾民的事儿，长裕茶楼的生意寡淡了许多。

　　孟探玉一进茶楼，吴掌柜立马两眼发亮，亲自迎上来：“孟三公子，您来了，楼上快请！”

　　瞥了眼说书台上的年轻小生，孟探玉疑惑道：“今儿郑微又没来？”

　　“郑先生请了几日的假。”

　　难怪看台的人这么少了。

　　平常京城的人爱来长裕茶楼，原因之一就是听郑微说那些光怪陆离的故事，如今主角都不在，换了个毛头小子，谁还来？

　　上了二楼，孟探玉在雅间坐下，大大方方地点了茶点，听了两耳朵那少年说的故事，跟吴掌柜聊起来：“郑微一年到头都难得请一回假，今年怎么请了一回又一回？”

　　“可不是！自打郑先生娶了娘子，整个人都好动了些。隔三差五得请一回，专门陪他那娘子游山玩水。也幸好，郑先生不是个藏拙的人，这半年来，开始教人说书了，他不在的时候，还能有人顶上，不至于店里生意太惨淡。
　　您瞧那台上的孩子，是小人的侄子，成日听郑先生说书，想学得不行。左右今个儿客人也不多，小人就让他上台练练，虽说不大好，但精神值得鼓励不是？”

　　三年前，长裕险些倒闭，吴掌柜都打算盘了店面，带着一家老小去别的地儿谋生路，是眼前的青年带了郑微来，才将一个月，就让店里的生意起死回生。

　　这份情这份恩上，吴掌柜对孟探玉的态度总也比旁人亲近真诚些。

　　孟探玉看向台下的少年，见他顾自说得眉飞色舞，激情澎湃，心里直摇头，又一个被郑微表象耽误的大好青年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