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玉》欧吉开开

156、他有个计划

　　南疆的暮娅公主惊讶，一边胸有成竹的南疆石沉旖丹更惊讶，原以为凭借暮娅公主的姿色和性格俘获新君的欢喜是再容易不过的事，熟料新君倒是露出了满意的表情，但最终，竟然还让梁人压了他们一头。
　　旖丹沉不住气了，一声冷笑，直视北荒新君，质问道：“北荒、梁、南疆三国共为九州霸主，梁国公主是不错，但我们南疆的暮娅公主又哪里差了？贵国陛下如此刻意偏颇，是在告诉南疆，我们不配与梁人同起同坐吗？”
　　旖丹的话问得犀利，一旁的译官都不敢搭话翻译，瑟瑟地站在那里，假装没听到。但他们的摄政王，耶律涅古，不仅博学广闻，更精通各国语言，用不着他翻译，已经听懂了旖丹愤怒质问中的诉求。

　　这时候的新君只想装聋作哑，所以他不会回应旖丹。耶律涅古看了他两眼，将面上难看的脸色稍稍收了三分，目光一转，似笑非笑地在旖丹和孟探玉之间流转一番，用熟稔的南疆话回道：“旖丹使者，生气之前，不如回答本王两个问题。”
　　临行之前，南疆国君特地让旖丹关注这位北荒摄政王，见他一发话，整个大殿都安静下来，他心中不禁顾忌起来，不乐意道：“什么问题？”

　　“梁国立朝两百年，曾做过九州之上唯一的霸主，南疆与北荒几年？”

　　要比起历史，在座没有哪个国家能比得过梁国。谁都知道百年前的梁国有多强大，也就是后来梁国军事没落，皇族懈怠，才给了他们这些边远小国崛起的机会。
　　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不代表他要承认梁国的厉害。
　　所谓今非昔比，如今的梁国，不过是摆在砧板让的鱼肉，只等他们南疆人选个时候宰割而已。

　　旖丹一脸不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耶律涅古不无意外地冷笑一声，又问：“南疆出使我北荒，目的何在？”

　　得，这个问题一下戳到了旖丹的心口，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一团隐隐的愤怒在他眼中酝酿，眼见着就要爆发出来，站在他身边的暮娅公主突然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前者意外地看过去，暮娅公主与他快速地对视一眼，旋即，便低下头，朝着上首新君行礼：“暮娅多谢陛下垂爱，望南疆与北荒，世代修好。”

　　暮娅都表了态，旖丹哪儿还有资格在这儿跟耶律涅古较劲？

　　他不甘地随暮娅行礼，待暮娅公主和宁喜公主相继被人接入后宫，他袖角一挥，转身就离开了北荒皇宫。

　　将宁喜公主送进了宫，孟探玉也没了事，便落后旖丹几步离开北荒皇宫。
　　出了宫门，走在前头几步的旖丹突然大发脾气，斜眉冷眼地看着北荒皇宫的大门骂咧几句，余光注意到孟探玉，目光阴冷地扫了他一眼，嗫嚅一句，转身离开。

　　孟探玉直觉他说的不是好话，看向被授意送他出宫的译官，问道：“他刚才在骂什么？”

　　驿馆精通三国语言，听到旖丹的话时，已经忿忿不平，此时听孟探玉问，都没多想，下意识便告诉他：“此人骂我们北荒如墙头草，顺风倒。说若非他们国君想要与北荒交好，早就让人踏平了乌泽拉！”
　　显然，这话译官根本就不信，说出来的时候，言语中带着明显的轻蔑。末了，他还好心地告诉孟探玉，旖丹用南疆的呢语骂他是个娘们。

　　孟探玉：“……”
　　就旖丹刚才那番话，别说只是个译官听见，怕就是个能听得懂南疆话的北荒百姓听见，他都要被打断腿。
　　这样一个易怒，又嘴不把门儿的人，哪儿来的自信可以说服北荒不插手南疆与大梁的战事？
　　虽然被连带着骂了一句，但孟探玉心里还挺高兴的，毕竟，被骂不会掉块肉，但他的表现，很像送人头的猪敌人。
　　依他的性格，与北荒的朝臣再对峙两回，恐怕满朝都会拒绝与南疆交好，那时，他算是渔翁得利了。

　　想想是挺美，但一如他和万青商议的，等着别人犯错毁掉机会，那等于把主动权交到了别人的手里，他们还是应该主动出击。
　　只是可惜之前一直找不到切入的点，而眼下，旖丹的这一顿牢骚，突然让孟探玉脑洞大开，他脑子里有了个初步的计划。
　　紧赶慢赶地回了驿馆，他以要参观北荒风光为由，拉了两匹马，和万青纵马出了乌泽拉，一直飞驰到乌泽拉对面的黄土荒山山顶上。

　　两匹马儿并肩站在山崖之上，马上的人眺望着眼下如装满了豆腐块的乌泽拉。
　　站得高看得远，孟探玉的心境一下子打开了广袤的天地，他深吸一口气，尽管风中带着尘沙，他也不介意。
　　“我想到了一个计划，也许能让北荒与南疆彻底破灭关系。”
　　说到也许，那就是不一定。
　　万青严肃地看向他：“大人请说。”
　　孟探玉没有直接说，左右探看，确定无人跟踪，从袖中抖出一只荷包，递给万青。
　　万青疑惑地接过来，在孟探玉的眼神示意下打开，只见荷包里静静地躺着一块食指长的令牌，取出来一看，他惊讶地睁大眼：“这不是……”
　　“没错，‘鬼狐’的令牌。”
　　“大人怎会有它在身上？”万青惊讶万分。
　　孟探玉看了他一眼，将目光移到令牌上，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在阿桑戈壁袭击我们，并且要将我们置于死地的鹰王，与‘鬼狐’有关。”
　　“大人怎能确定？”
　　“这块令牌就是鹰王逃走时，他身边的人掉落的，我刚好捡到。”

　　这也太巧了吧！
　　万青越发惊讶，看着那令牌，有点儿不知所措。半晌，他迟疑地问道：“大人说的计划，跟鬼狐有关？”
　　孟探玉点头：“你与万绍是亲戚，该晓得他是为何入牢蒙冤的，对吧？”
　　万青点头。
　　那件事给万绍的打击甚重，原想入仕途的人，一下就没了斗志，而今，只做个平凡的私塾先生，下定心远离朝堂纷争。
　　“那你可知，‘鬼狐’背后是何人操纵？”
　　这话是有意引导，万青不傻，眼睛一转，恍然大悟：“大人的意思是，是南……”

　　他惊讶不已，话没说完，注意到孟探玉笑看着他，顿时面色凝重起来。那伙叫“鬼狐”的人在大梁做的事他有所听闻，尤其青云观那一次，他们竟然胆大包天地想要当众刺杀皇帝！
　　那一次，他也是支援将领之一，亲眼见到了那些杀手，知道他们的疯魔与狂妄。
　　心中百转千回，再看向手中的令牌，万青隐隐有些猜到孟探玉的主意，但他不确定。等心绪平稳了，他又问道：“大人想利用鬼狐破坏北荒与南疆的关系？”
　　孟探玉点头：“不错。南疆人心怀鬼胎，觊觎大梁，这是五国共知的事情。但谁知道他们的心里，不曾觊觎过北荒呢？”
　　万青赞同地点头。
　　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南疆的胃口那么大，连大梁都惦记着，谁也说不准他们背后有没有更深的计划。
　　孟探玉又道：“‘鬼狐’能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在京城活动，制造事端，说明什么？说明他们‘神通广大’。这么神通广大的人才，只在大梁活动，是不是太可惜了？”
　　话说得在理，但万青有另一个更现实的问题，他觉得应该提醒孟探玉：“大人的主意不错，可我们怎么去找鬼狐？万一他们并不在乌泽拉呢？”
　　“在不在重要吗？”孟探玉反问一句。
　　这当然重要！
　　不在的话，他们怎么活动？怎么给北荒制造事端，怎么制造两国的矛盾呢？
　　万青脸上满是困惑，孟探玉将视线又落到他手中的令牌上，慢悠悠地说道：“有句话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们要给南疆的人加上罪，不可能指望他们来配合我们犯罪，我们自己制造机会和证据。”
　　“大人的意思是……”万青将信将疑地看着手中的令牌，忐忑道，“让我们的人扮鬼狐？”
　　孟探玉是这个意思，他点了点头，欣赏地看着万青。后者却并没有被赞赏的欣喜滋味儿，他的担忧比之前更甚。
　　“大人的想法不错，但这件事实施起来，并没有那么容易。有个问题，大人是否考虑过？”
　　“你说。”孟探玉洗耳恭听。
　　“假扮了鬼狐之后，必须一击即中，立刻引起北荒的轰动，并且要毫无痕迹地让他们相信，南疆的势力已经渗透到了他们的国都乌泽拉之中。那么，一件什么样的事，能帮我们达到这个目的？”
　　“鬼狐惯来爱做的事就是刺杀，光天化日，当着北荒满朝文武的面，刺杀一个人就好了。”
　　这话说得轻松，北荒不比戒备松散的大梁，要进宫，靠近北荒重要的人，困难重重。
　　即便这样想，万青还是问了一句：“大人的目标是谁？”
　　“我。”
　　万青仿佛出现了幻听，他惊愕地看向孟探玉，复问道：“大人说的目标是谁？”
　　“我，你眼前的这个人。”
　　这句话打乱了万青的思绪。
　　他头疼地理了半晌，尝试着理解道：“大人的计划是，让我们的人假扮鬼狐，在北荒朝臣的面前刺杀你，然后落下证据，将背后的指使人指向南疆人？”
　　“没错。”
　　这话怎么说都不切实际，万青说出来的时候差点儿嘴瓢儿。听到孟探玉肯定的回答，他更不信了，哭笑不得地说道：“大人，这个计划，恕在下……不敢苟同。”
　　他的任务分两步，一步护送宁喜公主安全和亲，一步，保护孟探玉安危。如今让他去以身犯险，万一人出了事，他怎么回去交差？
　　万青一万个拒绝。

　　见他否定的态度坚决，孟探玉脸上的笑意逐渐收起来，他郑重地看着万青，道：“陛下给的密令中曾言，只要能得到北荒的兵力支持，我可以行使一切权利。也就是说，眼下，在北荒境内，你要听命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