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玉》欧吉开开

152、他死里逃生

　　马蹄声近，黄沙飞扬。
　　几息之间，几十人的马队蜂拥而至，将他们团团围在当中。居于马上的是一个个布巾蒙面的糙汉子，人手一把大弯刀，眉眼被风沙磋磨，透着凌厉而阴狠的光。
　　尤其当他们的目光落在轿辇上的时候，目光中的贪婪和欲望呼之欲出。

　　为首的马贼慢悠悠地驱马走到众人面前，他横扫一眼，微微拉下脸上那条黑褐色的面巾，高傲而不屑地蔑视着那一群待宰的羊羔。
　　此时，盘旋在空中的秃鹰见着自己的主人，飞旋落到他的手臂上。

　　见此，肃州兵的领头暗呼了一声：“鹰王？”

　　语气十分震惊。

　　“鹰王是谁？”万青小声地问了一句。
　　肃州兵领头抿了抿唇，眉眼凝重地说道：“这群马贼的头目，朝廷一直想剿杀的匪首。”

　　阿桑戈壁不归属于大梁，也不归属于北荒，占据这里的，是一批两国都无法彻底剿灭的亡命之徒。
　　他们求财求色，嚣张跋扈，在戈壁中横行多年，是一群无法无天的恶狼。
　　阿桑戈壁的特殊地理位置，两国虽然都有心收拾这群恶徒，但要彻底剿灭他们需要耗费极大的战力和物资，这笔账细算下来并不划算。
　　至少，在大梁兵力薄弱的现在，并不是一个收拾他们的好时机。

　　所以，肃州兵马需要做的，就是防止这群恶贼将他们的目标放到戈壁之外的大梁境内。当他们出现的时候，将他们赶回戈壁，肃州兵马也就算了完成了任务。

　　深入戈壁腹地与这群马贼打交道的机会并不多，更别说是现在这样，直接跟马贼的头目交手。
　　肃州兵领头直觉这件事诡异，寻思一番，往前一步，站在鹰王面前，扬声道：“我等乃大梁使臣，奉命前往北荒。尔等草寇，若不退让，杀无赦！”

　　肃州兵领头十分严肃地表达了他们的态度，但当场的马贼似听到了一个笑话，他话音一落，便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浓郁的嘲讽和不屑。

　　为首的鹰王更是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手中的弯刀一横，便直接掷向肃州兵领头。
　　他的出手速度极快，弯刀离手了，肃州兵领头才反应过来，他急急后退，但弯刀的速度极快，几乎眨眼的瞬间就要刺到他的身上。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鹰王等待多嘴的人一声惨叫的时候，一声兵器相撞的铿锵之声在空中响起，而后，兵器落入黄沙，溅起薄尘两圈。

　　鹰王出手，从未失手。

　　这一幕让在场的马贼滞息一瞬，旋即，众人将目光转到出手的那个人身上。这一瞧，却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她不紧不慢地甩了甩手，从人群中走出来，站到鹰王面前。
　　身后，是踉跄后退，险些摔倒，而被万青扶了一把的肃州兵领头。他惊讶地看着身前的小姑娘，万万没想到这和亲的队伍里还有这样的高手。
　　也正是看见她是一个小姑娘时，肃州兵领头心生出一丝怜惜，立刻站稳了，往前走两步，靠近塔吉，劝道：“姑娘，鹰王非等闲之辈。你且退下，我等便是拼了命，也会让你们平安度过这里！”
　　塔吉瞥了他一眼，而后目光直视面前居于马上的鹰王，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叽里咕噜说了串北荒话。

　　马上的鹰王不知为何闻声色变，原本不屑又不耐烦的眼神瞬间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顾忌。

　　塔吉的出现和出手让鹰王迟疑了片刻，同时，也做出了让步。他下颌微抬，看向轿辇，道：“轿辇中人留下，其余人，滚。”

　　此话一说，倒是让人听出了退步的意思。
　　但孟探玉一行人此行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完成和亲任务，根本不可能丢下轿辇而去。
　　塔吉奉命在孟探玉身边，此时一切便以他的意志为意志。
　　独留轿辇，让他们逃命，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他们是摄政王尊贵的客人。今日你若强留下公主，日后，北荒必踏平你的营寨！”塔吉坚定不移地站在马前，昂首告诫鹰王。
　　鹰王并没被她的话唬到，冷笑一声，到：“小姑娘，我已经很给你面子了吗，得寸进尺，是在挑战我的底线。既然我的退步你不接受，那么，今天你们一个人也别想逃掉！”

　　话音一落，双方的谈判就此破灭。
　　鹰王一扬手，臂上的秃鹰朝天一飞，发出一声鹰唳，包围着和亲队伍的马贼便抽刀动手。
　　在鹰王表态的时候，万青和肃州兵领头已经带人做好的防守的准备，双方一触即发，一场混战就此开始。

　　肃州兵到底与这些马贼打的交道多，应付起来还算得心应手，但万青所带的和亲队士兵就大不如他们，接二连三地被马上的人砍杀。
　　他们这边防守的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眼见就要被攻破最后防线的时候，不远处突然响起一串铁蹄声。

　　忙于厮杀的人或许没有注意到，但一直观战的鹰王和被塔吉护着的孟探玉率先就发现了。
　　他们同时眯眼看过去。
　　铁蹄的来向是鹰王他们来的方向，而来的人，身披铠甲，手持长矛。在烈日高阳之下，他们的铠甲熠熠生辉，晃得人睁不开眼。

　　“塔吉！”

　　孟探玉大喊一声，后者循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眨眼之间，看清来人，顿时大喜：“是北荒的将士！”

　　此一声喊出来，正在厮杀的双方同时停顿了片刻，下一瞬间，大梁的人士气大涨，而马贼一方突然就慌了起来。
　　但他们没有逃走的机会，前后夹击，在北荒士兵彪悍的作战风格下，他们无所遁形，不过两刻钟，便横尸一片，只余下受伤的马儿在他们的尸体身边徘徊。

　　万青等人得了喘息的机会。
　　一歇下来，众人的精神就散了，一个接一个地跌坐在黄沙地上。他们拼尽了全力，早已负伤累累。
　　虽然随行的婢女几个受了轻重不一的伤，但好在轿辇中人无事。

　　前来支援的北荒将领扫了一眼狼狈不堪的大梁和亲队士兵，命令手下人清点贼人。
　　而后，跃身下马，脱下沉重的头盔，夹在腋下，走向正在给孟探玉包扎伤口的塔吉。

　　“塔吉！”

　　闻声，塔吉抬起头，看见来人，没有表情的脸瞬间笑靥如花，原本还没包扎好的布条也不管了，一个蹦跶，就去了他面前，用北荒话亲切地聊起了天。
　　被突然抛下的孟探玉内心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默默地将自己胳膊上的布条咬紧。这个动作刚做完，他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抬眼再看塔吉面前的将领，恍然大悟：“达翰？”

　　达翰就近拍了拍塔吉的脸蛋儿，俩人呢语一会儿。而后，达翰大步流星地走到瘫坐在地上的孟探玉面前，蹲下身，打量了他的脸一会儿，撇着他白嫩嫩的胳膊上的伤，戏谑道：“美貌动人的孟大人，好久不见。”

　　孟探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从身侧抹了只水囊，递过去，道：“多谢达翰将军出手相助。”
　　达翰笑着接过水囊，道：“孟大人不用感谢本将，是王爷神机妙算，晓得你们路上要遭难，提前两天便让本将带人前往戈壁。也幸好本将没多歇一刻钟，否则，无法向王爷交差。”

　　这话听得让人贼不舒坦。
　　孟探玉瘪了瘪嘴，安慰自己，这人从来嘴里没句好话，别生气，不值得。

　　“达翰将军。”

　　在他们休整的时候，喘过气来的万青往他们这里凑了过来。

　　对于勇士，达翰还是会另眼相看。适才赶来的时候，便看见此人骁勇，对这样的人，他不吝客气。
　　于是，听到万青喊他，便回了个抱拳之礼。
　　万青颔首，道：“适才听达翰将军说贵国王爷知道我们有难，敢问其中有何曲折？”
　　听到这个问题，达翰那双粗犷的眉毛挑了挑，眼神中露出明显的幸灾乐祸，道：“这件事，到了北荒，你们就知道了。”

　　达翰故意卖关子，万青晓得问不出话来，但心中已经隐隐有所猜测，尤其是之前鹰王的态度，让他更加坚定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大梁的士兵和送亲的婢女受伤颇多，众人往前行了五里后就安营扎寨，暂且修养一夜。

　　这一夜，塔吉一直在达翰的帐篷里耗着，好似许久不见的父女一般，有说不完的话。直到夜深，星辰遍布的时候，她才伸了个懒腰从帐篷里出来。原想透透气，却发现孟探玉在不远处的岩石上坐着，抬头望天，一副怅然的模样。

　　扫眼四周，钟二并没有陪着。
　　心中一奇，她就走了过去，爬上岩石，站在孟探玉身后，弯着腰，探过头去看孟探玉的表情：“公子这是怎么了？”
　　孟探玉闻声回神，看了眼塔吉，道：“今天谢谢你。”

　　谢她？
　　塔吉惊讶又不解地看着孟探玉：“公子谢我做什么？”
　　“如果不是你，我今天就要埋在这茫茫黄沙中。你救了我的命，我本就该谢你。”
　　塔吉还是不懂：“主人让塔吉在公子身边，就是要让公子活着呀。这是塔吉该做的，不用谢呀！”
　　这个话题算是说不通，孟探玉也不想跟她继续掰扯，这份谢意，她不接受，那他就放在心里，能还的时候，便亲自还。

　　俩人的话题戛然而止，塔吉不晓得说什么，看孟探玉给她挪了半个位置，便坐在了旁边，躺在岩石背上，仰头看那一片璀璨美丽的星空。
　　而此时，孟探玉却低下了头，目光晦暗地盯着掌心中握着的那块鬼狐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