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玉》欧吉开开

15、他娶谁也不能娶赵家的女儿（捉虫）

　　凉亭就在山道旁边，赵君儿距离这母子的距离也不超过一丈，清楚地听到尤氏的话，心里顿觉不安，往前走了几步，对尤氏行了一礼，道：“夫人，君儿已经歇好了，这就先走了，您慢着歇。”

　　“不急，有些话，我还想跟你聊聊。”尤氏笑着拉过她的手，将她带入凉亭。

　　孟探玉见状皱了皱眉，也走上凉亭，道：“娘，我也有点儿累，一起歇？”

　　赵君儿闻言顿时欣喜，立刻将旁边的位置让出来：“表哥要不坐这里？”

　　注意到亲娘此刻黑沉的脸色，孟探玉眉头一跳：“啊……我突然感觉又不累了。娘你慢歇，我先下山打点……”

　　话罢，灰溜溜地带着来贵往山下的路逃走。

　　香岚识趣地在凉亭外守候，尤氏理了理衣衫坐下，目光冷中带火，注意到赵君儿的局促和刚才孟探玉走时流露出来的失落，收起了那一套表面的友好。

　　“赵小姐，看来你还是不明白。”

　　赵君儿抬起头，对上尤氏的目光，说道：“夫人，我先前便说过，我对表哥的心，光明正大。何况表哥他心里有我，若非你施压，他刚才定不会舍我而去。我们明明两情相悦，夫人为何要这般阻拦？”

　　尤氏面色无动地捋了捋袖摆：“玉哥儿不过是顾念他爹的面子，才待你三分好颜色。若他真对你有意，你以为，凭他的性子，不娶你反而会答应娶董家的小姐？”

　　赵君儿心头一恸，梗直脖子调整了一下呼吸，说道：“夫人何等手段，只消让表哥心怀愧疚，以表哥的孝心，不是很容易就会妥协？”

　　“放肆！”
　　尤氏早看出来这个赵君儿不是个省油的灯，果不其然，瞧瞧这都说的什么话？
　　话说到这份儿上，尤氏最后一点耐心也磨没了，索性将话摊开了说：“玉哥儿娶任何女人我都不会反对，只要他喜欢。但你不行，就是你不行。”

　　“为什么？”

　　“因为你是赵家的女儿。”

　　赵君儿惊讶地看着尤氏，呼吸突然变得急促。丹桂发现她的异样，一颗心顿时揪起来，想要入亭去，却被一旁的香岚拦住，并小声提醒她：“主子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插手。”

　　丹桂欲言又止，但考虑到尤氏到底是孟探玉的亲娘，若往后小姐真的嫁了过去，尤氏就是她的婆婆，这时候得罪了她，往后的日子，可不好过。
　　于是，退了回去。

　　“我没见过老爷的原配，但他总说，你长得与他的原配八分相似。试问，我怎么可能放一个这样的女人在府中？还让她做我儿子的媳妇儿？”

　　赵君儿从未料想到，尤氏对她的膈应竟是因为这样：“夫人，你……你多虑了。”

　　“多虑？”尤氏冷冷地看着赵君儿：“四年前，你倒是年纪不大，才将十二，对吧？”

　　赵君儿有些惶恐地点头，旋即，想起与孟探玉一家见面时，孟三老爷，她的姨夫，当时对她关怀备至，甚至主动邀请她在孟府居住了几日……
　　那时她并未多想，只觉得这个姨夫比亲爹对她还好，但经尤氏这一提醒，她却恍然大悟。
　　可她从未想过越俎代庖，更没想过破坏尤氏和跟孟三老爷的感情！

　　呼吸越发急促，赵君儿渐渐觉得眼前发晕，尤氏的模样在她眼里模糊起来，她张口想要辩解，却一个字音都吐不出来。忽而身子一沉，便往旁边歪倒下去。

　　“小姐！”

　　丹桂看见赵君儿倒地，呼吸急促，连忙掏出随身携带的香包凑近她的鼻尖。

　　尤氏和香岚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了一跳。但见赵君儿渐渐回过神来，尤氏又镇静了下去。

　　丹桂心疼自家小姐，目光恨恨地瞪了一眼尤氏：“孟三夫人，你到底是长辈，即便不喜我家小姐，好好说话不行吗？为何如此刺激她？”

　　“放肆！小小一个婢女，怎敢如此对夫人说话？”
　　他们又不知道赵君儿患有哮喘，凭什么赖到自己夫人头上？香岚生气，当即出声呵斥丹桂，维护尤氏。

　　尤氏目光微垂，眼中的怒气在刚才那一惊吓中尽数褪去。她倒是没计较丹桂的失礼，而是平静地看向赵君儿：“该说的话已经说了，今日观中之事我不再追究，但请你日后别再纠缠玉哥儿，给各自留点颜面。”

　　赵君儿眼下已顺过了气，但精神已不如刚才，由着丹桂将她扶起来，对尤氏对视，气息虚弱地说道：“夫人，君儿对表哥的心，绝不会变。至于夫人的担忧，君儿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她能有什么交代？

　　尤氏对自己的丈夫最清楚不过，他性子一贯光明磊落，但对赵家人，总是多一份愧疚，所以才对赵君儿颇多照料。
　　不让她进家门，也纯粹是她尤氏心眼小，爱吃醋，见不得赵家的人天天在眼前晃悠。

　　跟赵君儿这边处理完，尤氏便带着香岚出了凉亭，恰巧碰见下山的董文毓和鸢儿，一行四人便一起下山。

　　赵君儿幽坐凉亭，看着那四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苍松之间，难过地攥紧手中那刚求的姻缘符。

　　山下，孟家的马车已经备好，尤氏母子一辆，董氏姐妹一辆。

　　亭中之事，鸢儿并不知晓，但想到那女子，她心里就膈应。
　　陪着两位小姐上了马车后，她便忍不住跟自家小姐忿忿道：“小姐，孟三公子与你的亲事已经板上钉钉，偏有人不知好歹要扑上去，还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恶心死人了！”

　　董文萱在山脚下歇着，久久不见他们下来，本就无聊。后来好不容易看见孟探玉了吧，他一拐弯去了茶摊，压根没有与她说过话。这会儿突然听鸢儿抱怨起来，柳眉一蹙，追问道：“怎么回事？”

　　鸢儿嘟囔着说道：“先前小姐让鸢儿上山找大小姐，可瞧见了一出好戏，那女子不知什么来路，端叫孟三公子‘表哥’，还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孟三公子搂搂抱抱，丝毫不顾女子的名节！若非大小姐及时出现将二人拉开，还不知道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董文萱小手微蜷：“以他那个性子，会对女子和颜悦色？”
　　至少短短的几次接触里面，董文萱就没见孟探玉对哪个小女子有过好颜色。

　　“小姐说的是。孟三公子明显不待见她，偏她厚着脸皮要贴上去。后来孟三夫人瞧见脸都黑了。”
　　鸢儿想起当时孟探玉的反应，对这个人的印象嘛，稍微好了那么一点，也不枉费自家小姐纡尊降贵，愿意嫁给他的这份心意。

　　董文萱把鸢儿的话听进了心里，左思右想都不踏实，忽而注意到一直未曾发话的董文毓，犹豫片刻，靠近她问道：“长姐，你在青云观日久，可认识那女子？”

　　董文毓向来寡言少语，除了必须要说话的场合，一般情况下，不会轻易开口。况且她与董家人本就生分，董文萱也只是试一试，没期望她一定会回答自己，却没想，董文毓片刻不曾迟疑，竟告诉了她：
　　“京中赵姓女子，她母亲是观中善信，常作功德。今日来观中，求了一签姻缘。”

　　董文萱十分意外，片刻之后，往董文毓身边又挨近了一分，亲昵地说道：“多谢长姐。”

　　董文毓目光微动，看到身旁这小鸟依人般的小姑娘，心里一片荒凉。

　　进了城，尤氏叮嘱车夫送二人回董家时，还不忘邀请董文萱寻个日子来孟府品茗。

　　回了府，进了家门。尤氏立马叫来刘管家，问了今日府中之事。得知董文萱与孟探玉的来龙去脉，她顿时笑开了花，这是有戏啊！

　　“三夫人，可还有吩咐？”

　　听刘管家问，尤氏这才回过神来，收敛了几分笑意，示意香岚去取了一套崭新抄录的四书五经，亲自递给刘管家。

　　刘管家不明其意，拒不敢收。

　　尤氏也不急着给他，将包好的书籍放在一边，与刘管家闲扯道：“玉哥儿这孩子打小不在京城长大，野惯了，性子比不得从小正经教养的世家公子，平日里难免得罪人，我这个当娘的，能管一时，也管不了一世。但刘管家你是府中的老人，忠诚有余，他不懂事得罪你，便是我这个当娘的失职，没教好他何为分寸。”

　　“夫人言重了。”刘管家闻言目光微闪，没料想到尤氏会跟他说这一番话。

　　“听说你妹家的孩子正在启蒙，这些书，正是需要的时候，你若愿接受我的歉意，便别再推诿。”说话间，尤氏往前推了推包袱。

　　从前只觉得府中的三夫人性子刚强不好惹，竟不知她竟细心至此，一时间，倒还真有几分刮目相看。

　　再说这包袱里，若是银子，刘管家断不敢收，但是书籍，还是世家大族之中内传的启蒙书，他确实求之不得。

　　“多谢夫人厚爱。”
　　刘管家欣然接下，算是解了自己跟孟探玉这小小的恩仇。到底，孟探玉是府上的主子，他再功劳满满，得罪了主子，最终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不如化干戈为玉帛，各自安好。

　　送走刘管家，香岚回来，看尤氏心情舒畅，疑惑道：“夫人要让刘管家舒心，为何送书？还是给他妹家的孩子？”

　　尤氏欣然一笑：“照理说，他辛劳这些年，该有些积蓄，可他那些个兄弟不争气，都紧着他吃饭，一把年纪了，膝下却没一个孩子，反倒显得凄凉。那妹家时常照料他的生活，让孩子过来陪伴，他自然偏爱些。”

　　所谓投其所好。
　　要收拢人心，也要让别人接受得不尴不尬才是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