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玉》欧吉开开

11、他并不想入仕

　　来贵立马会意，示意丽颜将酒壶拿到床边来，完了见还她站着不动，催道：“你站这儿干嘛？出去等着啊！”

　　丽颜牢牢记得三夫人的叮嘱，孟探玉的意思她不敢违背，但来贵就不同了，大家身份平等，有啥说啥没毛病。
　　于是，当即就底气十足地说道：“夫人说过，为了少爷的名声，不能让你跟少爷单独相处。”

　　“少爷！”来贵活这么大，跟了孟探玉十五年，还是头一回听说自己毁了他的名声。

　　孟探玉平时就没多大的耐性，加上这会儿正烧着脑袋，更没耐心跟人解释，瞪了丽颜一眼，道：“有胆子你就站着别动。来贵，脱！”
　　来贵幸灾乐祸地瞥了眼丽颜，当下将酒壶放在一边，取了一张帕子叠好盖住孟探玉的眼睛，掀开被子给他脱衣裳。
　　因着动作娴熟，来贵几下便脱掉了孟探玉的亵衣，露出那大片肤白如玉的胸膛。

　　丽颜虽说是奴婢身份，但到底是个黄花闺女，哪儿见过这么露骨的一幕，吓得当即捂脸转身。
　　但那惊鸿一瞥的景象，却久久浮现在她脑海里，加上空气里渐渐散发出酒的味道，一股莫名的潮热爬上了她的面颊。

　　她背对着床，并不知道孟探玉跟来贵在做什么，但心里的好奇，一直试图劝说她，好奇就看。
　　可她不敢。
　　她就算是奴婢，也是良家子，才不是勾栏里那些不知羞耻的女人！

　　突然，她感觉到有人拍她的肩头，愕然地看过去，却是来贵。
　　“你……”

　　余光飘过来贵的肩头看到床上的人已经盖好被子，杌子上的药碗已经见了底。
　　注意到发现床头的蜡烛燃去了半截儿，她才发现自己竟直直站了两刻钟，却对床前发生了什么浑然不知！

　　来贵啧啧两声：“少爷说了，甭管你今晚瞅见啥，嘴都闭紧了，否则，有你好受的！”
　　话罢，将空酒壶和一张满是酒味儿的帕子不客气地往她怀里一塞，将人撵出了屋。

　　丽颜觉得心里怪异极了，徘徊在门口，不时往里头张望，却只模糊从窗子看见来贵跪趴在床前，此外，没一点儿多余的举动。

　　屋内，擦了酒，散了大半的热气，孟探玉才觉得身上有了些劲儿，瞥眼床边委屈吧啦的来贵，道：“别可怜兮兮的，怎么回事儿，娘为什么打你？”

　　来贵知道他要问，一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当下说了一遍，孟探玉抬头就给他脑门一巴掌：“你脑子缺根筋啊！爷收拾人会用这么没品味的手段吗！”

　　来贵捂着脑门，委屈极了：“小的看少爷突然摔到，以为你是要将计就计，让刘管家背锅嘛……哪晓得少爷是真病了……”
　　而且少爷昏迷前说的那句话，真的很可疑，他自认为心领神会，才会画蛇添足嘛……

　　孟探玉直觉头疼，他怎么当初就选了这么个缺心眼缺一斤的书童呢……

　　作孽啊……

　　瞥眼那不安分的屁股，孟探玉嫌弃的摆摆手：“行了行了，既然已经被三夫人罚了，今儿的事儿就算了。往后你再自作主张，爷亲自收拾你！”

　　“小的往后再也不自作主张了！”来贵对天发誓！

　　丽颜一直候在门外，看见来贵瘸拐着出来，连忙跟上去，欲言又止。
　　来贵瞥了她一眼，目光一点都不友好，她嘴唇蠕动，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你和少爷到底怎么回事？”

　　前边就是耳房，来贵开了门，听到丽颜这话，又关好了门，反身面色不悦地说道：“我跟少爷从来没什么事儿，就你们这些人成天脑子里胡思乱想，胡说八道才败坏了少爷的名声！”

　　“可……可府里的人都说你跟少爷同吃同住十几年……而且少爷身边只有男仆，是因为少爷喜欢男人。”

　　“放屁！少爷他……”话到嘴边，来贵心中突然警钟大响，立马将话吞回了肚子里，咂咂嘴，没好气地说道：“反正我跟少爷清清白白。”

　　来贵进了耳房，留她一个人在廊下吹风。
　　今夜是她值夜，丽容早早就睡下了，一时间，她心里更拿不准这事儿到底该不该跟三夫人说。

　　用酒擦过身子，一夜过去，孟探玉的高烧退了下去，加之在院里安静地修养了三四天，身上的不利爽，便退了个干净。
　　他起床伸了个懒腰，更觉得神清气爽。

　　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孟探玉推开门就看见丽颜和丽容两个丫头各自穿了一身特地裁剪过的男装在院里打扫。

　　这几天吧，俩丫头表现还算不错，明知他钻空子跑到来贵的小屋子里吃饭，也没跟尤氏打小报告，孟探玉就也没太苛责她们。
　　大方的说了句“早”，便要往来贵的屋里去。

　　丽容丽颜俩丫头却是为这事儿愁上了头。
　　夫人说了不让二人单独相处，可少爷非要跑到来贵的屋子去，门一关，谁也不知道俩人在里头干啥。

　　打小报告？
　　她们倒是想，但前两日三夫人就带着香岚去了西郊的青云观为少爷祈福，难道要去找大夫人二夫人？
　　那还不如把这事儿烂在肚子里呢！

　　于是，俩丫头不得已才对此睁只眼闭只眼。

　　这会儿，又见孟探玉要去来贵的屋子，丽容连忙耸了一下丽颜的胳膊。丽颜挣扎了一下，上前行礼道：“少爷留步！”

　　孟探玉停了下来，刚刚的好脸色立马冷下去。

　　丽颜连忙说：“少爷，千寿堂的赵叔一刻钟前来传了信，说是您起身了就去千寿堂一趟，老太爷有事寻您。”

　　孟探玉狐疑地看了二人一眼，心里掂了掂，觉得她俩没胆子糊弄自己，这才拐了弯出了院子。但却不是直接去千寿堂，而是穿过穿堂，去了孟探璋的院子。
　　刚到门口，恰巧看到要出门的孟探璋，孟探玉连忙撵上去：“大哥！”

　　孟探璋闻声停了下来，扭头看是孟探玉，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瞧着步伐稳健，终是放了心：“看来你是好了。”
　　孟探玉连连点头，讨好地问道：“大哥这是要出去？”
　　“嗯，最近大理寺忙。”
　　“这样啊……”

　　孟探璋见不得孟探玉这吞吞吐吐的模样，撩了撩官袍的摆子，说道：“有事便说，给你一刻钟。”
　　孟探玉立马咧嘴笑道：“大哥，祖父让我去千寿堂请安，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猫腻？”

　　孟探璋想了想，说道：“你确实该做好心理准备。”

　　吓！
　　孟探玉从这话里听出了不对劲，心头一紧，歇斯底里道：“祖父不会真要让我住进千寿堂吧？”

　　孟探璋看他着急的样子好笑，禁不住浇了两把油：“那倒不至于，不过祖父叫了三婶婶去训过话，严明了三件事。一，即日起，玉松院内，卧房之中，不得男丁进入；二，即日起，你得去千寿堂晨昏定省，由祖父考究你的学问；三，即日起，好好研习会试科目。恰逢今年会试定在三月初九开始，比往年还迟了一个月，你尚有时日补习，好好努力。”

　　“噼里啪啦”
　　孟探玉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参加会试，那就是要入仕途，入了仕途，就要跟那群老老少少的爷们儿打交道……

　　想象着往后他心心念念的都是我为孟家生，我为孟家活，我与孟家荣辱共存亡的日子，孟探玉猛地摇起了头。
　　不不不，他还是喜欢当个不动脑子的纨绔子弟！

　　“大哥，救我！”
　　孟探玉欲哭无泪，就差给孟探璋跪下了。

　　然而他的大哥却是一脸冷淡：“孟氏子弟，弱冠之礼后，就该收敛心性，成家立业，这是我们的责任和义务。大哥希望你不要辜负咱们的出身。”

　　出身出身，他打从出身的时候就出了错，还成家立业，想得美！

　　孟探玉赌气，孟探璋却瞧着时间差不多，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自己的小厮离开了孟府。

　　孟探璋走远了，孟探玉两眼一闭，迈开腿去了千寿堂。

　　到了门口，孟探玉巴着往里瞧了一眼，今个儿日头好，老太爷在凉亭里摆了书案，正气定神闲地挥笔洒墨，一派逍遥自定的姿态，真看不出来七十有六了。

　　恰逢其时，一直伺候老太爷的老赵从外头回来，瞧见孟探玉躲在千寿堂的月洞门外，好笑地上前招呼道：“三少爷怎么在这儿站着不进去？”

　　孟探玉尴尬地直起身理了理衣衫，说道：“我这病刚好，怕挨近了过气给祖父。赵叔你来得正好，一会儿祖父问起来，你就告诉他，我在门外给他请过安，已经去学堂了。”

　　“三少爷，你这……”老赵听得好笑，他是知道老太爷严厉，府里的人几乎个个都怕，但从没见谁敢耍这小心思躲着老太爷，正要劝两句，孟探玉却丢下一句“时辰不早了，赵叔下回见”，便一溜烟没了影。

　　老赵到底老胳膊老腿儿的，哪里跑得过年轻人，看见孟探玉没了影，好笑地摇着头进了院子。

　　老太爷见他满脸笑容，完成最后一笔后，走到一旁坐下，倒了杯刚煮好的普洱，问道：“何事让你如此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