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玉》欧吉开开

102、他……

　　孟探玉借着尤氏求符的借口，不等两天后，直接去了青云观，而后便赖在里头，巴巴儿地望着后山隐阁，算着董文毓出关的日子。
　　华羽每天早课下了便在一旁守着他。

　　“孟公子，师叔出关的日子谁也说不准。你都在这儿六天了，孟府都差了四回人来问了，你要不还是回家一趟吧？”想想门童那一脸的怨念，华羽同情极了，忍不住劝了一句。
　　孟探玉却充耳不闻。董文毓出关之前，他哪里也不去！

　　是时，前殿来了个小道童，慌慌张张地跑到华羽面前，鞠礼道：“师兄，前头来了位善信，捐了一大笔功德钱，点名说要见……”
　　小道童忽然停下来，华羽奇怪道：“见谁啊？”
　　小道童眼神一飘，看了眼出神的孟探玉。华羽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将小道童拉到一边，小声问道：“见孟公子啊？”
　　小道童忐忑地点头，脸上的惊讶还没有褪去。
　　“师父说，让我来告诉师兄，赶紧带孟公子离开。”
　　“为什么？”华羽困惑道。
　　小道童想了想云柯的原话，道：“事出反常必有妖。眼下师父还在前殿拦着人，师兄，你快带孟公子走吧！”
　　既然是师父的命令，那华羽就没有不听的道理。立刻转身去拉了孟探玉一把，要带他离开，却不想人还没拉动，就看见师父云柯迎面走来。
　　身后，跟着两张生面孔。
　　前头那个一身贵气，落后半步的那个身材魁梧，一副随从模样。

　　华羽一看师父那一脸吃屎的憋屈样，顿时明白这俩人不是他能得罪的人，旋即不动声色地松开了抓着孟探玉的手，悄无声息地溜到云柯身后站着。
　　云柯横了眼不争气的徒弟，随后移开目光看向一旁的二人，道：“孟公子便在此处，你们要见便见。但孟公子人在我青云观，若你们伤他半分，老道携整个青云观都不会袖手旁观。”

　　云柯郑重其事的样子引得耶律涅古发笑：“在下与孟公子是至交好友，怎会伤害于他？道长多虑了。”
　　云柯冷哼一声，带着华羽转身离开，走下回廊，又命令两个道童左右一站，明目张胆地盯着。

　　这般警惕的样子仿佛认定了他二人与孟探玉有仇一般。
　　耶律涅古内心哭笑不得，待随从将石凳擦净，走过去坐下，看向直愣愣站在凉亭口子上的孟探玉道：“素来听闻青云观是大梁最受尊崇的道观，连你们大梁皇帝都要敬让三分。没曾想其间的一观之主竟为了你与本王呛声，看来是本王小瞧了你。”
　　这话刺耳极了，孟探玉掏了掏耳挖子，嗔了口气，道：“王爷谦虚。我不过是在这里度个小假王爷都能追来，我才是小瞧了王爷对我的看重。”
　　耶律涅古轻笑，避开他的试探，道：“本王若不来寻，你莫不是要在这里躲一辈子不露面？”
　　躲一辈子？
　　他孟探玉才不是这么怂的人，等董文毓出来，指不定谁背脊硬呢。
　　孟探玉但哼不应，一双眼直直地看向后山的方向。

　　耶律涅古循光看去，一琢磨，道：“孟府与董府这两日正张灯结彩地忙活，据闻是在准备孟府三公子与董府大小姐的婚事。本王着阿萨打听，却不知原来是你？”
　　好端端地说起他的亲事，孟探玉心里一咯噔：“怎么，王爷这番前来，是给我贺喜？”
　　“贺喜自然会等到你大婚之日。届时，本王还会为你准备一份大礼。眼下，本王是好奇你那位未婚妻何许人，若有机缘，本王想见一见。”
　　“你见她干嘛？”孟探玉心中警钟大响。
　　耶律涅古看向后山的方向，笑道：“北荒新君封妃尚且要通知本王一声，你亦是本王的亲侄，娶妻大事，本王如何能不过问？”

　　呸！
　　孟探玉心里一阵骂，旋即道：“王爷慎言！我孟探玉是孟氏子弟，族谱上写得明明白白，跟北荒皇室没有半点关系，你别给我乱扣帽子！”
　　“你母亲是本王皇叔之女，那便是北荒郡主。我北荒皇族万没有外嫁之礼，待你母亲身份大白之日，你父亲便是我北荒郡马，你自然也会改姓我耶律国姓。”

　　呸！
　　孟探玉信了他的话才有鬼！
　　他的孟姓好得不得了，鬼才要改姓耶律！

　　所谓鱼不与驴语，孟探玉和耶律涅古就是鱼和驴，根本不能正常地交流。也就是今日那灵位没带来，要是带了过来，他就直接砸到耶律涅古脸上，管他是王爷还是什么皇族，出了这口气再说！
　　而眼下，他一个字都不想搭理胡搅蛮缠的耶律涅古，气哼哼地便要出凉亭回后殿单房，却不想才走两步，耶律涅古的随从阿萨便抬手拦住他：“王爷无令，任何人不得离开。”
　　“这是大梁京城！爷想走就走，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北荒人来拦了？”
　　孟探玉怒喝一声，便要推开阿萨。然而对方是练家子，双脚一定，便稳如泰山，纹丝不动。
　　孟探玉那个火，抬腿就要踢他的下挎，却才没踢出去，阿萨便提醒道：“在下劝公子最好别冲动，若是瘸了你一条腿，在下赔不起。”
　　嘿！
　　连个随从都敢跟他呛声，孟探玉觉着自己这段时间是不是太安静，让这些人都不记得自己曾经混世魔王的名号了？
　　他冷哼一声，瞥眼凉亭门口闲着的一块大石头，直接走过去搬起来，双手掂量掂量，便直接砸向阿萨。
　　别说阿萨，连耶律涅古都没料到孟探玉会如此二话不说便砸过来石头，这与街头斗狠的二流子几无差别。若非阿萨身手好，一眼预判躲开那石头，说不准已经砸到了脸上。
　　却就在阿萨退后半步让开横飞而来的石头时，孟探玉接机钻出凉亭，跑走两步，得意地看向凉亭里的主仆二人，道：“爷在京城横行的时候，你们主仆在哪儿都不晓得！”
　　瞧着他那小人得志的样子，阿萨气愤，看一眼巍然不动的耶律涅古，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便一纵身跳出凉亭，去抓孟探玉，准备给他一点教训。
　　廊下守着的小童见势不对，立马上前帮忙，却不敌阿萨拳脚蛮横，一下两下就被打倒在地。

　　孟探玉心头一跳，拔腿就跑。后头的人却来得更快，眼瞅着那一只大掌就要擒住他的脖子，突然一条长鞭从侧面飞来，“噼啪”一声凌空而响，鞭尾打在阿萨胳膊上，袖子一裂，顿时露出一条骇人的血痕。
　　阿萨吃痛往后退一步，定睛一看，那鞭子的主人不急不缓地收了马鞭，走向被吓得靠坐在廊柱边的孟探玉，将人扶起来。
　　后者看见她出现惊喜道：“你终于出关了！”
　　原本还心虚的人，一下子挺直了腰杆，看向阿萨道：“爷说过的话你非要当耳旁风，如今爷的未来娘子来了，你且再闹腾一下给爷瞧瞧，断了胳膊腿，爷绝不负责！”
　　几日不见，这人仍旧没个正行。
　　董文毓嗔了他一眼，扫眼上下，见他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将马鞭扔给跑过来的道童，折而看向从凉亭下来的耶律涅古，道：“青云观乃修道清净之地，尔等如此胡来，便是藐视我青云观观规。青云观不欢迎你们，慢走不送。”
　　“姑娘何必如此动气，不过是误会一场。我这随从不懂事，姑娘教训也就教训了，何必连我这个主子也遣？”
　　耶律涅古满目欣赏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
　　她身上没有大梁女子的柔弱温顺，也没有北荒女子的野性张扬，静静地站在那里，便似一束参天修竹，令人望而生畏。
　　这样的气质出现在一个女子身上，如何能让人觉得不惊奇？
　　所谓英雄相惜，耶律涅古一见董文毓，便觉着他们是同一类人，心中不自然便升起了亲近之意。
　　但听孟探玉说他是未来娘子，便晓得这是那位名誉京城的董家大小姐。
　　可惜。
　　这样的人儿却要嫁人为妻，实在可惜。

　　耶律涅古的目光实在明显，孟探玉看了浑不舒坦，立刻站到董文毓前头，挡了耶律涅古的目光，道：“今日之事到此为止，爷还有事，不送了！”
　　话罢，便拉着董文毓下了回廊。

　　看着二人比肩离开的背影，阿萨忍痛走到耶律涅古身边，小声道：“王爷，此人……”
　　“别动，本王还想看看她有多让人意外。”
　　注意到耶律涅古脸上难得出现的玩味笑容，阿萨明白，王爷这是对那个女子产生了兴趣。
　　今日主仆前来原本是为了敲打孟探玉一番，让他拦着家里那些多管闲事的人调查他们主仆，却不想孟探玉是个没头没脑的，这一通闹得，正事儿都没说便散了场。

　　孟探玉拉着董文毓乐呵呵地躲到后殿边角，眼瞅着耶律涅古主仆离开，脸上笑意不减，看向董文毓道：“我就知道你出来什么人都得认怂！”
　　董文毓但笑不语，将胳膊从他的手中抽出来，理了理袖口，转身往里走。
　　孟探玉连忙跟上去：“你是不是知道我有难，所以才及时出现？”
　　“恰巧罢了。”
　　董文毓瞥一眼高兴地莫名其妙的孟探玉，随口应了一句，便加快步伐走向自己的房间，才一进门，就把门扇关上，将孟探玉拦在外头。
　　吃了个闭门羹，孟探玉摸了摸碰了灰的鼻头，也不生气，靠在门板上，看着外头的好天气心情格外地好。
　　董文毓出场的刹那久久盘旋在孟探玉脑海之中，那样地身姿，那样地帅气，把他的魂儿都勾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