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瑶》大青Q3

52、逍遥曲

　　顾月流从随身包袱里小心翼翼地翻出翠珠，搁在手心里递给方御，方御试着旋了旋，道：“这是实打实的玉珠，并非机关，拧不开。”
　　顾月流刷得一下拿回去，感叹道：“幸好，幸好。”

　　此珠是清谈给自己的定情信物，若是旋开，岂不是毁了一方美玉和一缕情怀？

　　顾月流摸着珠子上的孔：“我原以为这些孔是用来穿针引线，现下却有了别的想法。”他口中念到，“雾中看，神功揽。由此字面意义，是不是要在雾天下看这颗玉珠？”
　　“传闻景星城别名雾城，在冬季三天两头便有大雾，到时整座城便是灰蒙蒙的，家家户户都紧闭大门不外出。”方御道，“但是这月处在春夏之交，想要雾天得等上起码…”他掰着手指数了数，“六个月。”

　　此刻景星城日.光大盛，抬头望去，天色.水蓝，白云明朗得边缘都能看清，偶尔还能看见一行鸟儿飞过。

　　“若是雾天就能发现逍遥卷，那我早该发现了，”清谈道，“骊山多雾，这颗玉珠悬于箫上，跟随我多年，我不知在骊山的雾天下看过几回，并无神奇之处。”
　　“要不再去骊山验证一番？”顾月流道，“骊山离此地不愿，快马加鞭赶去，明日.酉时便能赶回。”
　　“也好。”

　　两人于是起身，小蓝晃着从屋顶上飞下来，想跟着去，顾月流拦住它：“你别去。”
　　小蓝不依：“为什么？”
　　顾月流轻飘飘道：“碍事。”

　　萧年被留在石木匠的山庄中，清谈要他多去逍遥山庄的遗址上转转，看看能不能发现别的线索。
　　两人快马加鞭赶到骊山脚下，已是戌时，顾月流勒住手下千里马，看着隐在黑夜中的山感叹：“不知不觉，一年都要过去了。”
　　清谈点点头：“下个月便是季夏。”

　　骊山的茉莉已经开始渐次开放，顾月流同清谈下马，沿着山道想上走。山中树木依旧高大，清谈牵着对方的手：“你当时就是徒步上山？”
　　“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踪迹，在下一步一个脚印，老老实实地去了山里。”顾月流高对方一步，停下来等他上来，而后揽住他的腰，“为了见到美人，吃了不少苦。”
　　清谈斜他一眼：“是吃了不少杨梅吧？”
　　顾月流摸摸鼻子：“胡说，我才吃了两手。”

　　山脚上的路略宽，越往上越窄，清谈想到去年属下在山中搜人的模样，摇摇头：“你那会儿是不是在耍他们？顾大侠明明神功盖世，却在山中疾步奔跑？”
　　顾月流笑了一下：“不告诉你。”

　　顾月流那时候故意没使轻功，他心中对追人者持有三分怀疑，使劲奔跑不过是想让对方追上来，过后再跃回树间，跟着他们去寻找清谈。
　　谁知没来得及反跟踪，已经在山泉中见到此人。

　　越往上越雾气弥漫，脚下生棘，踩着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顾月流紧握着清谈的手：“你在骊山可有建山庄？”
　　“自然有，不过除却山庄，还有两处洞穴，”清谈道，“为了不暴露，我平日.也甚少住在此处，多在别地奔波。”
　　顾月流挑眉问道：“洞穴中可有旁人？比如那会儿追我的下属。”
　　“为首追你之人便是萧年，其余人均去了杨梅林，林伯的家中，现下杨梅也要熟透，想来他们也不会回来。”
　　顾月流抑扬顿挫地哦了一声。

　　行至半山腰，清谈带着他拐弯进了一处小径，顾月流眼尖，认出是通往山泉的路。待到温泉在眼前出现，他摇摇手：“你带我来？”
　　清谈觉得好笑，停下来转头看他：“你提出来骊山，不就打着此番主意吗？”
　　顾月流伸手捧着他的脸：“被你看出来了？”
　　清谈弯弯眼：“别闹，下个月就满一年了，绿芽还没解。”
　　顾月流叹了口气：“我不想你因为绿芽宽衣解带。”
　　“你觉得我会？”
　　“我知道你不会，”顾月流凑上去亲他，“但是我得说清楚啊…”

　　泉水同去年六月一样，闪着粼粼波光，冒着拳拳热气，熏得人脸微红。

　　清谈抱着顾月流的肩，被他亲得微微仰头。顾月流带着他一转，跌到了山泉中。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顾月流将他压到泉中凸起的石块上，双手垫在他的背下，清谈偏了头躲避：“顾大侠怎么跟狼一样。”
　　“嗯，”顾月流啃了啃他的下巴，“我着急。”

　　岂止是着急，还很紧张，清谈在哗啦的水声中能准确捕捉到对方的心跳声，他顿时就很想笑，这副咬着嘴唇，眼里落满星星的模样，让顾月流心潮澎湃。
　　顾月流恨恨道：“让你笑。”

　　石头虽然浸在水里，已然被冲刷地光滑，但对人的皮肤来说，还是太过粗糙，清谈被蹭破了一点儿皮。他趴在石头上，用双臂隔开自己，脸颊上浮起桃花色。
　　泉水在两人周围一圈一圈地荡漾开来，极有规律。

　　清谈有意压着声音，顾月流却不肯，他把面前之人转了个身，抱怨道：“又没别人。”
　　清谈瞪他一眼：“要点脸好吗？”
　　顾月流挤挤眼，凑过来亲亲他的鼻尖：“哦？”
　　清谈一下猝不及防，仰头看见星光，细长的白颈在黑夜里像是泛着湿润的光泽。
　　顾月流舒畅地喟叹：“这还差不多。”

　　一旦破了戒，就再也没有了束缚，清谈眼中漫起亮亮的水色，顾月流正想开口调侃，却听到了脚步声。
　　“谁在山中？”来人身影未到声先及，出口的声音含着怒气。
　　顾月流嘶了一声，俯身抱住他：“你别紧张别紧张，”他贴住清谈的脸，高声喊了句，“你别过来。”
　　“你是谁？”那人脚步变慢，一下又一下地落在地上，右手掏出一把长剑。

　　清谈清清嗓子：“涛风，你别过来。”
　　“庄主？”邓涛风收起剑，“您怎么回来了？”
　　“出去。”清谈嗓子开始变哑。

　　邓涛风纳闷地停在原地，不敢上前，踌躇半晌，走了。

　　月光在后半夜变得极亮，山间气温骤降，从温泉中出来，清谈不自觉地抖了抖。顾月流替他换上衣物：“要不要我背你？”
　　清谈摇摇头，示意不用，走了两步后又停下：“你还是背我吧。”

　　虽然白叙阳配的药膏极佳，顾月流又温柔体贴，但是清谈仍有些无法言说的不适。他伏在顾月流背上，双手圈着对方的脖子：“元书。”
　　“怎么了？”
　　“没事，”清谈趴着闭上眼，“明早叫我，我困。”
　　顾月流哭笑不得，心下又软又暖，还有满满的麦芽糖都比不上的甜。

　　邓涛风站在山洞洞口，看见陌生男子背着自家庄主回来，更加纳闷：“你是谁？庄主怎么了？”
　　“他睡着了，”顾月流把清谈背进屋，小心地放在床上，转头见他还站在洞口，“你去睡吧。”
　　邓涛风还想问些问题，却瞧见那人神色温柔地替庄主拢好一边的被角，庄主露出的脖颈上还带着浅红色的痕迹。
　　邓涛风一下醍醐灌顶，话都不会说了，同手同脚地从洞口离开。

　　第二日.寅时，顾月流便起身出了洞口，只见骊山满山是雾，浓得连周围的树木都看不清。他在洞口伫立一会儿，看到邓涛风从隔壁洞穴出来。
　　邓涛风犹犹豫豫地跟他打声招呼：“早？”
　　顾月流点头致意：“早。”
　　邓涛风站到他身边：“庄主夫人？”
　　“……在下顾月流。”
　　“顾公子。”邓涛风改了口，“你在此处做什么？”
　　顾月流抬抬下巴：“看雾。”
　　他从怀中掏出玉珠，搁在手心，令雾气缠绕在玉珠左右。玉珠并未有任何动静，他举起转了两圈，玉珠仍旧是玉珠，在雾气里有些黯。
　　“奇怪。”顾月流收回手，眯着眼看了看珠上的小孔，小心地拧了拧，“没有啊。”

　　他自言自语地念叨了一会儿，打了个哈欠，对邓涛风道：“我再去睡一会儿。”

　　正要进.洞，却见清谈披着头发走出来：“研究好了？”
　　“你怎么醒了，”顾月流替他拢拢衣服，“现在凉意重。”
　　清谈握住他的手，对方手间冰凉：“不是让你叫我吗？”
　　“雾中看珠而已，有什么好叫的。”顾月流晃晃珠子，“根本看不出东西。”
　　“我想也是，否则我早就知道了。”

　　邓涛风给两人弄来一桌吃食，吃完后两人准备下山，被邓涛风喊住：“等等。”
　　他转身进了山洞，从洞里拿出一篮子的红鸡蛋：“早上用泉水煮的。”他咳了咳，“我娘说，喜事要吃红鸡蛋。”
　　清谈看着一篮子红鸡蛋，脸上一阵发热。
　　顾月流接过来，挑了几个放到清谈的包袱里：“这习俗我家也有，下次再煮一锅，送给参加武林大会的人。”

　　两人下了山，顾月流想买辆马车，清谈不肯，他只好作罢。两人骑着马匹回到景星城。
　　入了城后下马行走，清谈不自在地扭扭脖子：“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
　　顾月流四处看看，并未发现蔡益和他下属的身影。

　　清谈皱着眉，这束目光同前日.的一样，总盯着他的脸，让他感到很不舒服：“也许是我太敏感。”

　　行走间遇见德昌，用板车拉着一车的猪肉大米，顾月流拦下他：“又去城西的老人院？”
　　德昌直起身子，擦擦脸上的汗水：“上回送的东西太少，石老爷叫我再补一些。”
　　顾月流点点头，突然冒出个想法：“老人院的老人，年纪都有多大，可还会言语？”
　　“最小的也已五十，年纪最大的已经九十。十个里三个能说会道一些，其余之人不善言辞，或者干脆是哑巴。”
　　清谈明白过来，跟顾月流交换个眼神：“不如我们两人帮你一块儿送去？看你一人拉车也吃力。”
　　“好啊。”德昌应道，“前头拐弯，再沿路直走百来米就能到。”

　　顾月流同清谈把马匹拴在板车上，边走边跟德昌打听老人。

　　老人院占地不大，门口极小，只能容纳一辆板车通过，清谈进了院门，顿时觉得窥探的目光更盛。
　　他伸手握住顾月流的小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