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女子掠影》江信恩

45、爱没有用

　　从叶妈妈那回来，苏汐之前沉郁的心情一扫而光，成康选了她，她再也不需要有丝毫的怀疑，丝毫的担心。如今，她只要静静的等待，等叶妈妈的病一好，她和成康就可以结婚。
　　苏汐当然不知道她走后，病房里，叶成康和叶妈妈之间发生的暴风骤雨。

　　第二天，苏汐穿戴整齐，准备去医院探望叶妈妈。正要出门，接到叶妈妈的电话。
　　“喂，小苏啊，你今天有空吗？”
　　“有空有空有空，阿姨，我正要去医院看您呐。”
　　“你，你先别去了，我出来了，你在哪？我想见你一面，我有话想跟你说。”
　　“啊？您出来了？您身体可以吗？您自己一个人吗？”
　　“我都好。你不是有一个咖啡馆吗？咱们在那里见面吧。”
　　“好，好的。”
　　“就咱们娘俩，说说话。你可别叫成康来呀，啊。”
　　“知道知道。”

　　苏汐满心狐疑，可是更担心叶妈妈的身体。不是刚做完手术，还在修养吗？怎么就跑出来了？会不会是住院久了，住的烦了？

　　苏汐到达犀牛咖啡馆，看见叶妈妈已经一个人坐在窗边的座位上了。
　　她穿着一身病号服，头发梳的整整齐齐，一丝不乱。
　　苏汐赶紧跑过去，“阿姨，您，您不会是从医院里偷跑出来的吧？“
　　叶妈妈一见苏汐，“小苏啊，坐，快坐下。”
　　苏汐心里犹豫，身体还是不由自主的听叶妈妈的吩咐，“好，好。”

　　叶妈妈继续说，“我是跟医院请了两个小时的假，有些话，在医院里说，不方便。”
　　“阿姨您有话跟我说呀？”
　　叶妈妈上下细细的打量苏汐的脸，叹一口气说，“小苏啊，我看你也是一个伶俐的孩子，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你跟我们成康，打算怎么样啊？“
　　“阿姨，我们，我们要结婚呀。“
　　叶妈妈一听立马换了一副面孔，两条眉毛抖的一下竖了起来，“我说你这个孩子，你怎么这么不开眼呢？你看不清楚形势啊？还是你在这跟我装傻充愣呢？”
　　“阿，阿姨，您为什么这么说啊？”
　　“我们成康，眼前有大好的前程，你为什么不肯放过他呢？你为什么非要，非要跟块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呢？”
　　苏汐两只眼睛立刻涌上了眼泪，她没想到平常温文尔雅的叶妈妈，怎么今天会这么疾言厉色。
　　“阿，阿姨，我跟成康，我们，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放你娘的狗屁！真心相爱？真要是真心相爱的话，你就该为他想！你该为了他的前程主动跟他分手！你在我们成康身边，到底有什么对他是有帮助的？！ 。。。。。。“

　　苏汐听到这里脑子彻底懵了，叶妈妈的话像炸弹一样，一颗一颗的在她脑子里爆炸，炸的她的世界处处焦土，炸的她的尊严灰飞烟灭。
　　她耳朵里一阵耳鸣，像火车紧急滞动，车轮与轨道摩擦发出的巨大声响，她痛的低下头用手用力的按住耳朵。

　　叶妈妈还在对面张牙舞爪，唾沫横飞，可是她已经听不见了。

　　江城本来在前台做帐，一瞥眼看见苏汐那里好像不太对劲，便把手头的事交给小陶，自己走过去看看。

　　一看苏汐两只手紧紧抱着头，眉头扭在一起，非常痛苦的样子。她对面的老太太两只手激动的比划着，吐出的话十分不中听。
　　江城一把拉起老太太，“走，赶紧走！我们店不做你生意！”，说着就往咖啡馆门外拽。

　　叶妈妈一边去抓江城的拽着她的手，一边叫嚣，“你这个小伙子，你动手动脚的干什么？我自己会走！你以为我愿意来啊！”
　　江城拽着她的手丝毫没有放松，他力气大得很，几乎是提着叶妈妈，三步两步走到咖啡馆门外，又多走几步走到最近的马路的行人道上，手一松，叶妈妈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你这个小伙子！你，你怎么这个样子！”
　　“以后别他妈来我们这儿，别以为你是老人我就不敢打你！你来一次我打一次！“

　　江城撂下狠话，恨恨的回到咖啡馆。
　　到苏汐面前，气愤的说，“刚才那老太太，是不是叶成康他妈？是不是啊？”
　　苏汐头疼欲裂，她挣扎着欲起身，“江城我。。。。。。”
　　却身子一软，眼前一黑，没有直觉了。
　　江城一看苏汐要倒，立马伸手揽住她的腰，“苏汐，苏汐！快叫救护车！ 。。。。。。“

　　苏汐睡了好长好长的一个觉。
　　听说人死的时候，过往的一生会像放电影一样，一幕幕的在眼前重现。苏汐睡着的时候，就是像这样一样。她和叶成康过往的一切，一一在她眼前回放。
　　其实真的细算起来，两个人真正在一起的时间也没有多少。高二分文理班的时候被分到一个班里才认识，高三的时候确定关系在一起，大一的时候异地恋，大一下半学期就分手了，一直到最近才又重新在一起。
　　可以回忆的回忆，原来真的不多啊。

　　醒来，躺在病床上。
　　江城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谢天谢地，你可算是醒了。”
　　苏汐万念俱灰，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天花板。
　　江城看不下去，拿起桌上一个苹果削了起来。
　　“你别这个样子，实在不行不是还有我呢嘛，我答应苏阿姨没人娶你我娶的！”
　　苏汐无奈看一眼江城，“你以为婚姻是什么？儿戏啊？“
　　“婚姻就是两个人一起搭伙过日子，如果愿意，还可以生儿育女。“
　　“可是你不爱我，我也不爱你。“
　　“苏汐你就是小时候琼瑶剧看多了，你告诉我爱情是什么？啊？你想要的爱情到底是什么？科学都证明了，爱情就是人脑垂体里分泌的多巴胺，产生的兴奋，短则三个月，最长不过两年，就会消失。所以，如果你把爱情当作婚姻的必备条件，那你注定是要失败的。因为迟早，爱情都会消失。。。。。。”
　　苏汐把被子往上一拉，蒙住自己的头，不要去听江城的谬论。
　　她窝在被子里，泪流满面，心想你没有为了爱心碎过。。。。。。

　　沈青云接到苏汐住院的消息赶到医院的时候，一进病房门，看见苏汐一个人站在窗边，呆呆的看着窗外。
　　“苏汐。。。。。。“沈青云小心的叫了一声。
　　苏汐听到声音，呆滞的转过头，看了沈青云一眼，又呆滞的转过头看窗外。

　　沈青云看清苏汐的样子吓了一大跳，才几日不见，怎么成了这个样子？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瘦的厉害，双颊凹陷，衬的颧骨尤其突出，眼窝发黑，整个人像幅失了精魂的躯壳，呆滞，笨重。

　　沈青云小心的走到苏汐身边，手轻轻的搭在苏汐肩膀上，“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苏汐不出声，只是呆呆的看着窗外。
　　沈青云进一步问，“是因为叶成康吗？“
　　苏汐把眼睛从窗外收回，看着沈青云，说，“结束了，都结束了。我们，原不应该重逢的。”
　　说完又转头看向窗外。

　　沈青云看着苏汐的样子，心疼的无言。两个人就这样一直静静的站在窗户边。
　　苏汐看着窗外，沈青云看着苏汐。
　　不知过了过久，苏汐轻轻的开口，“是我，都是我的错。“
　　沈青云着急，“别瞎说！你做错了什么？”
　　苏汐轻轻的摇摇头，“不是的，是我的错，是我。我刚才一直在想成康的妈妈说的，我在成康身边，到底有什么是对他有帮助的，没有啊，竟然没有啊。我以前怎么没想到呢。是我，是我太没有自知之明了。”
　　“你留在叶成康身边，就是对他最大的帮助啊。他爱你啊，不是吗？”
　　苏汐听到这句话，转过头看着沈青云，良久，她的双眸低下去，“可是爱没有用啊，呵”，苏汐苦笑一声，“像我一样，我是个没有用的人。”
　　沈青云心疼极了，“不要这样说自己。”
　　苏汐仰起头，眼睛里尽是哀伤，“我把人生，想的太简单了。“

　　当天，苏汐就离开了医院。她去了理发店，把留了20几年的长发一气剪光，一直剪到耳朵上方，还要剪，理发师都不忍了，
　　“美女再减下去就光头了。”
　　“好，那就剪到这儿吧。”
　　短短的头发贴在头皮上，走出理发店，风一吹，头皮好冷。

　　她走在回家的路上，接到好久不见的图书编辑徐丽的电话，
　　“苏汐告诉你个天大的好消息！你之前不是给阮汀芷的书画了很多插画吗？今天这么巧，大作家郭云天来我们工作室，看中了你的画，点名要你为他的新书画插画呢！”
　　“哦。“
　　“哦？苏汐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啊？你知不知道他的书销量都是上千万册的！上一个给他画插画的人，都在香港办画展了！苏汐你撞大运了你知不知道啊！“

　　苏汐一下子停下来，“撞大运？能赚到钱吗？”
　　徐丽在电话那头回答，“能能能。但是，前提是，你要画画画，像把手画断了那样去画。“
　　“好，我就把手画断给你看。“

　　刹那间，苏汐便做出了决定。
　　她这一生，从来没有拼尽全力的去抓住过什么。出生，上学，读书，考试，毕业，工作，好像什么都顺理成章，她只要按部就班就可以了。就连叶成康，也是他来了，她便跟他好，他走了，她却连挽留都不会。
　　我要试一试，苏汐心里的愿望从来没有这样强烈过。我要试一试，拼劲全力的试一试，我到底可以做成什么，我到底可以走多远，飞多高。
　　我不是个没有用的人，我不要做个没有用的人！

　　苏汐心底的愿望越来越强烈，脚步也跟着飞快起来，她几乎是一路小跑跑回了家。
　　推开家门，找出iPad pro，拿起触控笔画了起来。
　　好久没有握笔了，手也生了起来。世上所有的技能都一样，想要做出一点成绩，你要很有很有天分，还要比天分多上很多倍很多倍的勤力。
　　苏汐画了好几张，都不满意，擦了重画。她不担心，不着急，她还有很多很多时间可以画画。一年不行两年，两年不行三年，三年不行十年，她可以画一辈子，这是她今生唯一有把握自己可以做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