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女子掠影》江信恩

44、肩上重担

　　苏妈妈出院回家休养，手臂上打着石膏，干什么都不得劲。
　　要到这个时候才知道有个不用坐班的女儿的好处。儿子从事it业，早出晚归，亲身实践996的工作制，偶尔有点时间在家里，也得赶紧让他休息休息，每次一出it业过劳死的新闻，苏妈妈就好几宿好几宿的睡不着觉。
　　儿媳有孙子要照顾，况且毕竟隔着一层肚皮，有些话不方便说，有些事不方便做。
　　于是，家里里里外外全靠苏汐一个人撑了起来。做家务，收拾卫生，点外卖，水电煤气，帮苏妈妈洗脸，擦身，清洁。真不敢想，要是苏汐也要朝九晚五的上班的话，那家里老人出了事要靠谁。

　　这天晚上睡觉前，苏汐正低头给苏妈妈洗脚，苏妈妈想起自己在医院口不择言冲苏汐说的话，心里很是懊悔。对苏汐说，
　　“怎么这几天不见你去叶家那边了？你不去行吗？”
　　苏汐低头替苏妈妈按摩着脚底，“人家用不着我。”
　　苏妈妈一听就知道出了问题，“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苏汐用牙狠狠的咬着下嘴唇，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没事，妈，这样更好，我在家陪你。”
　　苏妈妈叹了口气，“叶家妈妈为难你了？她现在正在生病，心情难免不好，就算是有什么说的过分，做的过分了，你也别往心里去，多担待点吧。这个时候，你有多少脾气也千万别跟她硬来，不然，她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就是你和小叶之间一个永远解不开的疙瘩。啊，你听明白了？”
　　苏妈妈明白婆媳关系是这世上最难解的关系。她自己也是万年媳妇熬成婆，怎么能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最好的安排就是婚后搬出去，各过各的，平时不来往，礼面上过得去就成。可不曾想女儿还未过门，就摊上了这样的事。
　　苏汐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下来。她不敢抬头叫苏妈妈看见，把苏妈妈脚用毛巾抹干，低头端着洗脚盆出去，在洗手间捂着嘴，努力不出声的哭了起来。

　　当天晚上，苏汐决定回自己家里睡觉，她担心自己会情绪失控，叫家人看见担心。
　　一进家门，看见沈青云刚洗完澡穿着浴巾从洗手间里出来。
　　“青云！”
　　苏汐激动的跑过去拥抱沈青云。
　　前段时间，沈青云为了繁星点点的事，早出晚归，她俩虽然住在一个屋檐下，竟有一个多月没碰面。

　　沈青云也抱着苏汐，“苏汐，真是好久不见呐。”
　　“青云，我们今晚不睡觉了，我有好多好多话也跟你说。”

　　苏汐和沈青云坐在沙发上，喝着冰冻啤酒，两人一嘴一句的把最近彼此的遭遇说了一遍，唏嘘不已。
　　“哎”，沈青云叹一口气，“还好还没有结婚。”
　　“嗯？什么？”苏汐不解
　　“我说幸亏你和叶成康没有结婚，否则，真要脱层皮了。”
　　苏汐怔怔的望着沈青云，
　　“我输了，是不是？”
　　沈青云心疼的看着苏汐，半天没有说话，哎，要她怎么说呢？
　　苏汐垂头，“我也知道，我没有人家好。”
　　“谁说的？你比人家好千倍百倍。”
　　“青云，你不要哄我了。”
　　沈青云坚定的握住苏汐的手，
　　“汐汐，你要记住，任何人看低你都不要紧，你一定不要看低你自己！”
　　“我只是，只是”，苏汐泣不成声，“心这里好疼，他是成康啊，如果现在，能帮的上他的人是我，该有多好，为什么我这么没用。。。。。。”
　　沈青云把苏汐拦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

　　两个人又喝一会酒，聊一会天，哭一下，很快双双在沙发上睡着了。

　　第二天，苏汐醒来，已经不见了沈青云的踪影。沈青云自创业以后向来神龙见尾不见首，她早已习惯。
　　她走进浴室，站在莲蓬头下，打开阀门，冰凉的水喷到头顶，顺着头发流下，浑身一阵寒意，打了个寒颤。
　　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我得去，哪怕要遭冷眼、受嘲讽，我要守护我的爱情。

　　想好了这一点，苏汐从莲蓬头下走出来，擦干自己，洗漱，打扮，换衣，出门。
　　走到小区楼下，一怔，叶成康正在她家小区楼门口踯躅徘徊。
　　多日未见，两人四目相视，各怀心事，刹那间竟无言以对。

　　半晌，叶成康开口，“你要出门？”
　　“嗯，想去看看阿姨。我。。。好几天没过去了。”
　　“我知道。”
　　“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妈。之前一直忙，你妈妈骨折，一直没来看望。”
　　“那。。。”
　　“先去看望你妈吧。”
　　“好。”

　　两人手拉手走到苏汐妈妈家，苏汐妈妈看见小两口又在一起，喜不自胜。
　　本以为今年终于能把苏汐嫁出去，可看他俩最近的态势，怕又是要黄，心里一直七上八下。
　　趁着苏汐去厨房洗水果，苏妈妈对叶成康说，
　　“小叶啊，你妈妈的病，怎么样了？“
　　“已经做了切除手术，目前在住院休养，恢复的不错。“
　　“那就好，那就好啊。哎，人老了，就会有这样那样的七灾八难的。你妈妈现在这个身体状况，你俩也不适合马上就办婚礼。可是小叶啊，我们苏汐心眼实，你可不能辜负她呀。“
　　“阿姨，您放心，我母亲身体好一些，我们就办婚礼，不会拖太久的。“
　　“真的？好，现在都是你们年轻人说了算，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哎，我也是担心，我们苏汐嘴巴笨，怕她在婆婆面前不讨好。“
　　“阿姨，我妈妈很喜欢苏汐，您放心吧。“

　　“你俩说什么呢？“正在这时，苏汐端着果盘出来了。
　　苏妈妈和叶成康结束了对话。

　　在苏家坐了一会，俩人又起身开车前往医院。
　　在医院门口，叶成康买了好几盒补品，还有一大束的姜兰，塞到苏汐手里。

　　苏汐手上接过叶成康买的东西，先有一丝诧异，继而转为明了，无奈，释然。
　　原以为都是一家人，不用整这些虚头八脑的，没想到。。。。。。
　　哎，自己就是吃了搞不通人际交往的亏。

　　叶成康拉着苏汐走进叶妈妈的病房。
　　一推门进去，见叶妈妈和何宝莹两人正有说有笑。
　　何宝莹看见叶成康拉着苏汐，当即脸上一怔，继而立马换上一副笑颜，
　　“成康，你来啦，苏汐，好久没见啦。”
　　叶妈妈一看这幅情景，嘴巴向右一撇，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悦。当着人，也不好发作。

　　叶成康说，“这段时间，真是给何小姐添麻烦了，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何小姐。”
　　“成康你总是真么见外，何小姐，何小姐的，叫我宝盈就好啦。再说，哪里麻烦啦，我和伯母投缘啊。”
　　叶妈妈拉着何宝莹的手，乐呵呵的笑。
　　转头嗔怪叶成康，“你又跑到这里做什么，都这个点了，还不去上班啊！”
　　“没事，今天公司不忙。“

　　叶成康在病房呆了一整天，他亲自挑起缓和活跃气氛的重任，不时的找话头，讲段子，逗的大家哈哈大笑。
　　当着叶成康的面，叶妈妈和何宝莹的“反苏汐联盟“不敢做的太明目张胆。
　　在说说笑笑间，苏汐也觉得关系好像没有那么僵，也许是自己之前太敏感了吧。

　　一天结束，叶成康要送苏汐回家。
　　叶妈妈着急，“成康，还有宝盈呢，也送送宝盈啊。“
　　叶成康道，“妈，这你就不知道了，人家何小姐肯定有自己的司机，咱们的车载不起，是不是，何小姐？”
　　这样一语双关的话，何宝莹岂能听不出来？只能尴尬的笑笑。

　　最后，叶成康和苏汐双双离去。
　　两人一进到车里，叶成康立马把领带往下拉一拉，松开，大喘一口气，头靠在座椅上，“累死我了，比跟客户谈判都累！”

　　今天这一出无声的刀光剑影里，叶成康的态度已经非常明显。
　　苏汐知道他今天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也在叶妈妈和何宝莹面前表明了他的态度。苏汐好感动，好开心，她没有看错人，她的成康还是她的成康，她两只眼睛放星星一样的望着叶成康，心里感到无比踏实。

　　叶成康和苏汐一走，何宝莹就再也忍不住了！
　　她一头扑在叶妈妈的床边，呜呜的痛哭起来。
　　想她堂堂大小姐，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从来都是人家热脸来贴她的冷屁股，自己何曾这样做小伏低过？还要被人当中打脸？
　　自己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委屈，眼泪像决了堤的洪水，哗哗的流了下来。

　　叶妈妈心疼的摸着她的头，低低的安慰道，“好孩子，我知道，你受了大委屈了。都是成康这小子不好，你看我怎么收拾他！别哭了，啊，乖，哭坏了身子，阿姨看着心疼，别哭了，啊。”
　　何宝莹又在叶妈妈那哭了一会，眼睛肿的像核桃，抽抽泣泣的走了。

　　何宝莹一走，叶妈妈便给叶成康打电话，“你TM赶紧给我滚回来！”
　　叶成康开着车载着苏汐，听见蓝牙耳机里他妈妈的狮子吼，不动声色，安全把苏汐送回家以后，便又开车返回医院。

　　他一推开病房的门，眼前便出现一个黑色不明物体，朝他以极快的速度飞来，他躲闪不及，正砸在他的额头上。
　　他被砸的一懵，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叶妈妈冲天的怒吼，
　　“你！你这个败家的玩意！不孝的东西！你今天是故意的吧，啊？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把那个丫头领来，来臊门谁？来打谁的脸？你是不是嫌我活的长？你是不是要我立马死！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东西！人家宝盈哪里不好？啊？哪里不好！要家世有家室，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还这么善良，人家能看上你是你八辈子修来的！你这个不知好歹的。。。。。。”

　　叶妈妈一阵阵的劈头盖脸，打的叶成康愣住半天。
　　只看见叶妈妈坐在病床上，挺直了身子，一手掐着腰，一手伸直了，食指直指向他，不停点点点。额头暴起，青筋鄙陋，面孔因为激动说话变得扭曲，他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他母亲这样失态过。

　　他们家虽说父亲早逝，可是母亲一直在政府任职，还当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在外一直优雅体面，是叶成康心中职业女性的杰出代表，怎么今天会像村野泼妇一样破口大骂？
　　叶成康更没想到，自己母亲和苏汐的关系已经到了如此水火不相容的地步！生病之前她和苏汐的关系还不错啊，生病之后苏汐也是尽心尽力的照顾啊，怎么就到了这步田地？

　　他眼见着母亲动如此大怒，又担心，又着急。刚动完大手术，身体受不受得了？
　　他不敢言语，默默立在那里，静静的听着母亲发泄。

　　叶妈妈越说越激动，忽然一口气喘不上来，嗓子眼像被什么堵住了，捂着胸“呃呃”，发出痛苦的□□声。
　　叶成康一见不好，冲到叶妈妈跟前，一边急急的替她拍背，一边说，“妈，你怎么了妈？妈！“

　　叶妈妈一口痰吐了出来，气顺了好多。对叶成康说，
　　“你是要把我气死啊！“
　　叶成康红着眼睛，不敢答话。

　　叶妈妈握住叶成康的手，“我叫你和小苏分手，你答不答应？“
　　“妈，苏汐什么都没有做错。。。。。。”
　　叶妈妈“霍”把叶成康的手一甩，“人家宝盈样样比她强！“
　　见叶成康不出声，又拍着他的手说，“宝盈是银河集团的大小姐啊，孩子，你知不知道啊，这样的机会，你这一辈子可能就只有一次啊！错过就没啦！到时候你哭都没地哭去！“
　　叶成康没想到自己母亲会这样爱慕虚荣，贪慕权贵，无奈的说，“妈，人家的是人家的，咱不图这个。你给我十年的时间，十年，这一切，我都可以自己打拼出来！”

　　“你懂什么！你就是太年轻，经的事太少！你看看这个病房，你再看看给我看病的大夫，那是给副国级领导看病的大夫啊！没有她你妈现在在哪？我到现在晚上都做梦梦见在那个医院走廊里，我。。。。。。”
　　说到痛楚，叶妈妈捂脸痛哭了起来。
　　叶成康难受极了，他终于明白，这场病对母亲的冲击有多大。他揽过母亲，叫母亲趴在他的肩头哭。他今年已经30岁了，而立之年，却依然没有办法为母亲撑起一片天空。他觉得自己好没用。

　　到底要挣多少钱才能让家人过上好一点的日子？这是摆在每一个成年男人肩头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