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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幕 旧梦 ...

  •   一轮巨大的月亮从一座山上升了起来,一直向上,最后停在了山的顶端,半露不露,阴影在慢慢的挪动,渐渐的越藏越深。

      路明非坐在高塔的窗台上,低头看着脚下的城市,面无表情。

      他有些厌烦这个一成不变的生活了,简直毫无意义,每天就在这里,充当一个符合所有人期待的王,又怎么样呢,他们只是需要一个王而已,不是他,也可以是别人,他并非无可取代,又为什么要让他停留在这个位置上。

      “今天的生活也依旧很无聊啊。”

      身后有人靠近,坐在了他的身边。

      “路鸣泽你上来啦。”路明非低声说,他并没有转头,但知道来的是谁。可能他之于路鸣泽也算得上不同,路鸣泽没有像别人那样只是把他当作一个王,而是把他看作一个真真切切的人,只是路明非而已。

      “哥哥今天都干了什么事情?”路鸣泽问。

      “还不是那些事情,天天如此,一成不变。”他叹气,千百年来一直如此,路明非没办法不厌烦。夜晚降临,城里面开始热闹起来了,人们从四周向中心汇过去,举着火把,点点荧光,渐渐汇聚成火光的海洋。

      “哥哥讨厌这样的生活,想要毁了它吗?”孩子晃荡着双腿,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里面有什么问题,天真无邪的问,“‘嘭!’的一下,让整个世界消失。”

      路明非摸摸他的头,本来整整齐齐的头发被他弄乱了,路鸣泽也只是眯着眼睛,像是一只乖巧的小猫,路明非笑了:“说什么呢!要是世界没有了,只会变得更无聊啦!什么都没有的世界,怎么让人喜欢得起来?”

      城里面的人汇聚在一起了,火把之间离得很近,组成一个硕大的圆,天上的月亮和地上的圆形遥遥相应,火随风涌动,火势越来越高,像是要升上天空灼烧月亮。有人开始在火旁边起舞,一下一下的跳跃,想要扑向月亮,空气中隐隐传来女声的歌唱,合着月色,合着舞蹈,让人心中的血都沸了起来。

      路明非一下子从高塔上跳了下去:“走了路鸣泽,再不过去时间就晚了,月亮要升起来了。”

      龙的身影飞了起来,飞过高山,将巨大的月亮分成了好几块。

      街道像蛛网一般散布者,把城市切割成规则或不规则的小块,把原本想要亲近的凑在一起的房屋生生拆散开来。

      白王欧德霍茨在城市里面奔跑,直行,左转,再右转,2500米,1000米,300米,这条路像是印在了她的心里,很快就要到了,到那个人的身边。前面的路口却忽地出现一个人影,挡住了她的路。她一惊,猝然停下来:“什么人!”

      来人的面目被建筑的阴影蒙住了,月光温柔的盖在他的头发上,发梢泛着荧光。他嘴角一勾:“欧德霍茨,你那么着急是赶着去哪啊?”

      “路鸣泽?”欧德霍茨瞬间放下心来,“你刚刚突然冒出来真是吓死人了,我去找尼德霍格大人,”她咬了咬唇,纠结了一下,还是告诉了对方,“奥丁想要谋逆。”

      “奥丁?”路鸣泽摇了摇头,笑了,“他怎么可能会有这个心,你不是不知道,他不是掌握‘力’的那边,不吞噬洛基,他什么也做不了,可他疼洛基是大家都知道的,你现在说他要谋逆?莫不是——”路鸣泽眼睛忽地一眯,显得有些危险,“你自己心怀不轨吧?”

      “路鸣泽!”欧德霍茨脸被气得微微的红了,“我对王的忠心是绝对的,尼德霍格是我最崇敬的人,我不允许任何人侮辱我对他的心,我不可能做出谋逆这种事情,你让开,让我告诉王奥丁的事情。”

      路鸣泽笑出声来,“哈,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他走出阴影来,“奥丁那个傻子,连个秘密都藏不好,他还能干好什么事情?不过你既然知道了这件事情,我就只能和你说一声抱歉了,欧德霍茨,我不喜欢你,可也没打算做什么,你偏偏自己撞上来寻死,也就怪不得我。”

      欧格霍茨终于明白了,“路鸣泽你!奥丁敢计划谋逆是因为背后有你!大人对你那么好,你怎么敢?!”

      “是是是,”路鸣泽也懒得再编什么谎言了,反正对方快死了,他可以好心让她做一个明白鬼,“奥丁在我身前求了那么久,不惜用一只眼睛和我交换,我怎么忍心不答应他呢?他身上对权与力的欲**求的味道实在太香了,我当然应该往里面加上一点配料。”

      “路——鸣——泽!”欧德霍茨的语气简直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了,路明非对路鸣泽有多好所有人都知道,可路鸣泽呢,现在做了什么,就是用这样的行为来回应路明非对他的好的?!真是......狼子野心啊,以前真是,太看轻他了,“你真是太好......啊!”血液喷涌而出,鲜艳的红色滴滴答答的顺着手臂落在了地上。

      路鸣泽甩了甩手,仔仔细细把上面的血液擦干净,讽刺地道:“欧德霍茨啊,哪怕是对方在跟你坦白,你也不应该那么放松的。”

      欧德霍茨眼神一厉,眼睛里面的瞳孔缩了缩,眼角的鳞片显现了出来,显得危险美丽,她刚作下孤注一掷的打算,身后又有了动静——

      脚步声响起,是奥丁追上来了,看见欧德霍茨的身影,他忍不住松了口气,他现在的内心不是不忐忑的,但是这样的机会很难得,他自己也没有想过路鸣泽会站在他这边,正如他没想过会被欧德霍茨发现。要是真让欧德霍茨告到王那里去,想到后果,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尼德霍格那样骄傲自尊,眼里揉不得沙子,要是真的被他知道了,可能到时候,想死也只能是一种奢求了。

      欧德霍茨见奥丁也过来了,眼神里面闪过一丝绝望,今日这局,她可能再无生路了,但是,她至少能做一件事——

      “路明非!”这是她失去意识之前,发出的最后的喊叫。

      路鸣泽退后一步,让欧德霍茨倒在了地上,没沾到他的一个衣角。“啧,真是麻烦,先把她带回去,我去找哥哥,好好解释一下,为什么忽然有人叫他的名字,”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轻快,“说起来好一会儿没见哥哥了,真想他。”

      奥丁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有些疑惑,他越来越看不懂路鸣泽这个人,一边看起来是真的很在意路明非,对路明非的感情很深毫无疑问,另一边又和他合作,想要把那个人拉下神坛。真是孩子一样,随心随性来做事情,全凭心情,不可揣摩。

      这样脾性奇怪的人,远比他这样的小人要可怕的多。你永远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对你和他之间的游戏失去了兴趣,就转身和你的敌人玩去了。

      路明非心中一悸,笔尖一抖,纸张上便有一条丑陋的笔迹,他听见了女人绝望的呐喊,站起来忍不住想要出去看看,刚准备从窗户跳出去,门就被推开了,路鸣泽得声音含笑:“哥哥你要去哪啊?”

      “我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他皱眉,“一个女人,叫得那么绝望,应该遇到了什么很严重的事情,有事之后再说。”

      路鸣泽眉毛一挑,把声音提高了一点:“那是欧德霍茨!”

      路明非听见这个名字,马上要跳下去的人又停住了,“什么?欧德霍茨她怎么可能会出事?”路明非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的,龙族内比欧德霍茨强的就那么几个,没有谁和她有什么大的矛盾,他本来还以为出事情的是哪个三代,不过回想一下那个声音确实像是欧德霍茨的。

      “她嘛,你知道的,谁敢动她?”路鸣泽耸耸肩,“小姑娘在外面受了点委屈,不舒服,想找你被我拦住了,不就喊你的名字了?”

      “委屈?”

      “想和一个孩子玩,人家怕她。”路鸣泽说,“回来就哭鼻子了,刚被哄回去了。”

      路明非像是信了,坐了回来,“哦?”他的眼睛含笑,不是不知道路鸣泽在忽悠他,只是想要逗上一逗,看这个人拙劣的谎言能编到什么时候。

      路鸣泽见骗不了他,叹了口气:“好吧好吧,我说实话,是我不喜欢她,不小心打了她一下。”

      “你活得时间比她长,理应让让她,何况别人还是女孩子。”

      路鸣泽本来就足够靠近的身体贴进他的怀里,赌气道:“我外表看起来比她小多了,而且谁让她老跟我抢哥哥!”

      路明非失笑,可能是因为路明非是路鸣泽接触到的第一个人,雏鸟情结,路鸣泽一直很依赖他,明明活了那么长时间了,身体不知道怎么就不愿意长了,连心性也跟着有几分孩子气。

      不过路鸣泽愿意怎么样都好,他能够开开心心的,便是世间最好的事情了。路明非想到这里,摸了摸孩子头上的发旋。

      可惜路鸣泽并没有说实话,第一个谎言后面的坦白也不一定是真实,路鸣泽了解路明非,所以用第一个拙劣的谎言引出第二个谎言,路明非必然能看出第一个故事是假的,但这个时候也是他最放松的时候,下一个谎言骗过路明非的概率会大大的提升,再加上说的人是路鸣泽......不是路明非好骗,但世界上有几个人会对自己最亲近的人设防?

      路明非想到路鸣泽一直和自己一起,路鸣泽第一眼看到的人是他,最喜欢的是他,最喜欢跟着他......他的心仿佛被风吹过,一不小心就变得轻飘飘,慢慢悠悠地往上飞去。可他又转念一想,路鸣泽还是个孩子啊,以为什么都能够永恒,以为什么都能够属于自己,可世间万事哪有那么简单,不是你上下嘴皮子一动,说是什么就是什么的。而且他喜欢你几十年,几百年,也没法保证他能继续喜欢你几千年,谁不喜新厌旧呢?他的声音有点低,温温柔柔的,眼睛里带着笑,却吐出了对路鸣泽来说不吝于残忍的话:“你还是个孩子,哪里知道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只不过把我当作糖果,想要攥着,不想分给其他人罢了。”

      “哥哥,”路鸣泽的脑袋埋在路明非的怀里,声音闷闷的,“我不是孩子,我也没有把你当作糖果,你就是路明非,我的哥哥,而且......”而且如果你要真的是糖果就好了,我可以把你藏起来,一眼都不让别人看见。路鸣泽几乎是有些郁闷了,他如果长大就没办法和路明非亲近,他如果维持现状路明非又觉得他是个小孩子,对亲近哥哥的渴望虽然占就上峰,但想要证明自己对他并非孩子一般的三分热度的念头在山脚绕圈,时不时提矛冲上顶峰,攻城略地。

      “嗯?”路明非只感觉路鸣泽的胸腔在震动,隔着衣服,有点痒,分了会子神,便没有听清路鸣泽的话。

      孩子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眼睛弯弯的,大声地说:“阿泽最喜欢哥哥了,永远!”

      孩子丝毫不绕弯子,直直白白的喜欢,像春暖乍破的冰河,像夏日树下热烈聒噪的蝉鸣,像秋日里铺满小径的黄叶,像凛冬逢雪绽放的梅花的香气......你知道的,它就在那,哪怕你刻意忽视,也会不期然就撞进了你的眼里,耳里,蹦跶着,叫嚣着,有时候你也会嫌蝉鸣吵,但如果知道这只蝉是为你而鸣唱,那么你难免有那么一刻,也会觉得心中喜悦。

      心里面的暖意慢慢一点点累积,渐渐没顶,溢出,流经胸腹,淌过四肢。哪怕路明非再觉得路鸣泽孩子气,也只能柔着眉眼,像怕极了似的,答上一句“好好好,我知道。”。

      孩子气就孩子气吧,虽然以后他肯定会遇见更喜欢的,可能会在某刻开始嫌你烦人,与你争吵,但他在这刻说的话,做的事情,是不容置疑的,十成十的真,对他那么认真的喜欢,怎么忍心拒绝?

      “哥哥不喜欢我吗?”路鸣泽抬头,眼神有些受伤,显然并不满足于他的回答,路鸣泽也不记得在哪看见的,‘爱是一条有来有往的双向道’,他想要听见路明非一声喜欢,哪怕是敷衍的,应付的,只要是他亲口说的,也足够他为此欢欣雀跃。

      路明非叹了口气,清了清喉咙,声音清晰的,缓慢的说:“我也很喜欢阿泽。”

      路鸣泽听见叹气,本来想着今天是听不到这句话了,只能以后继续忽悠,哪知峰回路转,便听见了清楚的一句“喜欢”,他猝然抬头,冲路明非开心地笑得眉眼弯弯,为这一句,死而无憾。他不怕等待,不怕慢慢的长路,不怕千难万阻,怕只怕,永远走不到的终点,永远看不到希望,永远得不到回复,所以就算是一句无奈的哄着他玩的喜欢,也显得弥足珍贵,只要路明非乐意朝他招招手,他就能跨越千山万水,披荆斩棘。

      路明非虽然觉得说喜欢很尴尬,但看到路鸣泽的笑,忽然也就觉得无所谓了。而且只要一句喜欢,换一个弟弟的笑脸,简直就是不能更值得了。

      可惜路明非不知道这句话坚定了某个人的决心,等到他身陷囹圄,没有出路的时候,简直恨不得回来掐死当年的自己。让你心软吧,大傻子,现在你想要他放你一马都做不到。,他还觉得你喜欢他,有理有据呢。奈何没有后悔药,他也没办法消去路鸣泽的记忆,只能把水搅得更浑,让一切变得愈发糟糕,以求唯一的生路。

      但命运的好玩和可爱之处就在这里,她不可琢磨,就算隐隐有预感,却不能预见,于是一切都随着原定的路线向前再向前,滑进一个不可预见的,晃荡着浓雾瘴气的深渊。

      哪怕是路明非自己,也从未尝试着去看自己得未来,所以我们的主人公路明非先生还在为自己哄弟弟的高超技术点赞,觉得自己简直机智得一逼。

      “好了好了,”路明非推开怀里的孩子,一直抱着总觉得有些奇怪,“你有时间的话记得去和欧德霍茨好好道歉,你也过分了些,哪能说别人喜欢你的哥哥你就打别人的。你是看着小又不是真的小。”

      “好吧。”路鸣泽依依不舍的从路明非的怀里出来,“那我就走啦。”

      “嗯,好的。”路明非坐会桌前,看着之前的还没处理的文书,其实也只是些家长里短鸡零狗碎的东西,最近没有什么和人类的交接的大事,但他还是认真的处理着这些小事。

      阳光懒懒的趴在桌子的一角,不舍得离开,那个人低着头,头发垂下来,是一如既往的,吸引他的好看模样,路鸣泽已经放慢脚步,但画面里最后一个角也消失不见了,他只能赶着自己前进,处理好应当处理好的事情。

      他想要的,他会自己一步步,一点点的争取过来,所以他会把欧德霍茨的事情处理好,不让路明非发现一点端倪,他的脑子不停转着,考虑着千千万万种可能出现的意外,又想好解决的方法,他忽然觉得自己其实也可以很忙,但是忙的心甘情愿,关于路明非一切的一切,他都恍如品尝蜜糖。

      长长的街道一直蔓延向远方,本来在地上一块枯木上休憩的飞鸟振翅而上,带起一片落叶,鸟雀的叫声起伏,树枝被风吹得摇摇晃晃。

      “快来人!快来人!”路鸣泽的声音听着极其恐慌,把原本滑下去的路明非的身体又扶了扶,“王遇刺了!”

      路明非低着头,手捂着额头,他其实身体上不是很难受,只是内心的惊疑彷徨将他身上的力气一点一点全部击中七寸,精准至极,让他疲累罢了。他见这个人那么着急,还是提起力气轻声安慰到:“别着急啊,欧德霍茨低估我了,我没有那么容易死的。”是的,欧德霍茨,他之前听路鸣泽他们说欧德霍茨叛逆的时候他还不愿意相信,自己看着长大的,敢爱敢恨的欧德霍茨啊,怎么会有一天,就变成一个不择手段想要握住权与力的人了呢?所以他独自去了关押欧德霍茨的地方,拿到了一个‘这个人想要杀死自己’的结果。

      他早该明白,这个种族,生来就有对权与力的欲**望,哪里是能够好好拘住的。与生俱来的孤独,与生俱来的欲**望,与生俱来的强大力量,命运早就注定好了的啊。

      路鸣泽看起来很气愤,“都跟你说了现在的欧德霍茨不是以前的欧德霍茨了,她哪里还是那个天真的女孩子?你还自己单独过去看她,她可是差点就刺进了你的第三只眼!我今天要不是正好经过,你是不是就准备重新孕育一个卵了?”

      “我是真的没有注意啊,”路明非的声音有些理虚,路鸣泽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所以才让人那么难过,想要这个王座直接跟他说啊,他难道还能不给吗?为什么非要费力气去抢一个没有意义的位置呢?“我还想着她只是调皮。”

      “行了你别说话了,”路鸣泽翻翻白眼,只是脚步又放快了一点,虽然一切都没有出乎他的预料,但是看见路明非受伤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慌了,不该设这一局的,不就是麻烦了些,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多了些,可信度低了些,跟路明非比起来,真的都不算什么,“路明非你怎么可以这么傻,都跟你说了她有问题你自己也不带点心眼的。”

      路明非受伤的消息必然是藏不住的,所有龙类都震惊了,尼德霍格是谁?他们的父,他们的信仰,至高至上至德的存在啊,他被刺杀,给人的是一种并非现实的感觉,怀疑,震惊,难以置信,什么都有。

      大家总觉得他强大,觉得他不会受伤,可谁不是□□凡心,防御再高,也不是绝对的,可是他们就是觉得猝然听到这个消息,谁都不能接受。

      他们所有人这才发现,自己的神,原来也是会受伤的啊,虽未跌落神坛,但开始有人不再把路明非当作不可替代的了,他们开始怀疑,开始心有所觊觎,血液里面的与生俱来的魔鬼开始喧嚣沸腾。

      虽然心中仍有顾忌,但也只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罢了。人人表面戴着称得上是良善的面具,都有一张表面浮着微笑的脸。

      这个世界上的每一处都有可能发生对某个人来说是一生之中在重要不过的事情,可能关乎爱情,可能关乎前途,可能关乎性命,对于路明非来说,这一刻他放弃了那个原先一派纯真的自己,一个本来很令人喜欢很可爱的欧德霍格都叛变了,其他那些本来就有所图谋的人怎么还能压得住呢龙这样的种族,或许真的不需要一个不喜欢争斗的君主吧。

      他想要一切都能够充满生机,想要一切都能够安安静静,男人有男人的悍,女人有女人的美,龙拥有天空,树拥有大地......却原来是,错了吗?

      或者可能也算不上不对,只是没人觉得他是对的,所以也就成了个大大的错误,高高的挂着,显示出他无穷的小来。

      这个小小的路明非,此时就躺在床上,其实虽然伤到的地方比较危险,但所幸路明非还是避开了,没有伤得太重,龙族的强悍恢复力也不是开玩笑的,当他到这里的时候,他脑袋上的伤其实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剩下第三只眼的附近,还剩些细碎的伤口,也被包的妥妥当当的。其实根本不用躺在床上,也不用非得包起来,只是路鸣泽坚持,他也不好驳了路鸣泽的好意。“可能这孩子,是真的吓到了吧?”路明非看着坐在窗台上的路鸣泽想到。这个孩子扶着他回来的时候那么慌张,眼睛里那么自责,路明非都想怀疑伤自己的是路鸣泽了。

      明明不关你的事情啊,你却比受伤者慌张难受,比刺杀者愧疚自责,真是个傻孩子。

      欧德霍茨被缚在黑色的十字架上,低着头,长长的头发已经不复往日的光泽柔滑,乱糟糟的,她的脸上沾着血,被缚着的双手鲜血淋淋,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用利器穿了进去,只剩下流血干涸后黑色的孔洞。

      不过短短5天,她就已经脱形销骨,没个人样了,原本好看漂亮的女孩子,变成了一个囚犯,一个乞丐,一个人人可以随意欺凌的人。

      龙族的习惯——把战争记录在柱状的东西上,立在露天场合,战胜了就记录荣耀,战败了就记录仇恨。塔的另外用途就是处刑。把罪人钉在塔上风干,风干一个龙类需要几百年,在几百年里那犯罪的龙类被所有族人无休止的凌辱。一方面是惩戒,一方面是震慑,防止大家闲得没事儿干就造一次反,刺一次王。

      但说实话,这样对一个女孩子,实在残忍了些。路明非远远的望着欧德霍茨的身影,他觉得欧德霍茨有些可怜了,把她身上的罪也显得不那么的重了,并不是说就是可以宽恕了,路明非顶多就是内心柔软了些,无论如何也算不得是傻,他也没办法接受自己养大的孩子说叛就叛,只想一刀杀了他的复杂心思,只是路明非作为一个智慧的生物,面对此情此景,难免有些不合时宜的怜悯罢了。

      “哥哥,你可不能可怜她,”路鸣泽在他身后提醒道,“你是路明非,大家都盯着你呢,再说了,她敢刺杀你,未必会因为你救了她而感激你,说不定只是会记下此刻的屈辱,寻机报复你。”

      “欧德霍茨她......”路明非本来是想笑的,酝酿了半天表情才发现自己笑不出来。他想说欧德霍茨其实是个好孩子啊,她从小到大都那么听话,除了这次没有干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可怎么办呢,欧德霍茨想要杀他啊,只此一条,就足够她成为罪人被世界凌辱了,哪怕被刺的人想要放了她,也多的是人反对。

      有的道路只要走错一步,就没办法收回脚了,要么走到终点,要么死在中途,没有第三个选择了。所以走路要处处小心,别心思一歪就往偏了走,或者说执意要走那条路了,那么就注定要跨越千万重障碍,堆砌万千的尸骨,踩着无数人的尸体,才能踏上被血染红的王座。

      艰难一词,不外如是。

      笃笃声响起,是奥丁,他看见路鸣泽先是愣了愣,不过又很快掩饰了过去,的敲门他看见路明非转过来,正了正神色道:“王,经调查在欧德霍茨刺杀您那天有动作的龙已经被我们控制起来了,正在进行审问,但是......”他瞥了瞥路明非的脸色,继续说,“经审查确定的,想要谋逆的族人接近全族的三分之一,其中包括诺顿耶梦加得他们。”

      路明非猛地转身,瞪着眼睛,“三分之一?诺顿耶梦加得?”他顿了顿,眼睛也黯了下来,“真是好样的啊,欧德霍茨,你果然是能令我骄傲的孩子,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收买了三分之一的人,好的很啊。”那就这样吧,欧德霍茨,我也——不想在把你当作什么重要的人了。他只觉得无限的烦躁,只想要找个温暖的地方躺一躺,就再也不用管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了,他是真的,觉得累了。

      浓重的疲惫像河流一样从心里面涌出来,浸过他的脚踝,填满屋子,把他淹没在里面,所以他的声音里面也透露出满满的疲惫:“欧德霍茨那边就按照规矩来吧,诺顿他们逐出,其他的事情要怎么处理你们自己估摸着来,我最近再也不想听到关于这件事情的任何话语了。你们——”他看了看这两个人,无力的摆摆手,“你们先出去吧。”

      于是什么也不在意了,只是一种可有可无的,不再值得注意的一件无所谓的事情了,关心一个人很累,哪怕你只是把她当作孩子而非情人,何况不只是欧德霍茨,诺顿康斯坦丁耶梦加得芬里厄,哪个不是他路明非费力气做出来的?三分之一的族人,哪个不是时常见到真心相待的?他捧出一颗真心,别人要不也拿真心来换,他的心就只能剩下一个空洞了,时间流逝,内心的空洞也越来越大,所以路明非需要很久很久,才能喘过这口气来。他把自己身上的权力并着不想挑的重担,一股脑全交给了路鸣泽,把这个或许是三流写手笔下的狗血剧情,推向了一个高***潮。

      大门在他们身后关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路鸣泽冲奥丁笑笑:“那以后,就麻烦你多多帮忙了。”

      奥丁的身体抖了抖,路鸣泽难得对路明非外的人笑一下,他对别人笑,反而是他心里面算计人的时候,哪怕奥丁知道自己目前是有用的,也难免要悚一悚,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声音里面满满的恭敬:“您实在是......太......”太什么呢,太折煞我了,太看得起我了......怎么才能让路鸣泽放下对他的警惕,让路鸣泽相信他......

      “得了!你在想什么我还能不知道?我们两个不过——”他眼睛危险地眯了眯,“各取所需罢了。你也别做什么暗地里的打算,我都能知道的。我对你想要的王座没有兴趣,你也不用瞎琢磨我想要什么,走吧,哥哥都那么帮我们了,我们当然要好好的给他一个完美无缺的答案。”

      长廊里面空空荡荡的,也就没有谁听到这段,称得上是大逆不道的话。

      路鸣泽一直极力促进的局面,也随着路明非的放权,一步步进行着——

      欧德霍茨被杀了,肉被分食,骨骼被化为冰屑,又把冰屑烧融之后倾入火山,被彻底毁灭了。至于追随她的那三分之一的部下,被驱逐到最荒凉的边境,终其一生不能回归,是谓——弃族。这个事件被写入冰海铜柱表上,由胜利的黑王一派,路鸣泽亲手写就。

      历史就是这样,由胜利的一派去书写,也许并非真正发生过事情也可以杜撰,将真正的无误的历史掩埋在一个个沉睡的尸骸下,深藏于细枝末节里。也许几千年以后会有学者发现谬误,做出震惊全世界的结论,更有可能的是被深深信任,一代又一代流传下去,把一段错误的历史讲了又讲。

      历史的谬误其实是很难修正的,时间的洪流是一个特别了不得的东西,在它的冲刷洗礼下,任何事件的痕迹都会变得越来越淡直至完全消亡,和事件有关的人也经历了更多的事情甚至有的人就在这个洪流里面死去......于是真相变得越来越扭曲,变得越来越不可捉摸。

      于是优胜者编撰书写的历史,变成了真正的历史,真相如何再没有人知道了,也就只能姑且相信那么几回。你当作事实一直以来坚定的信任着的历史,也不知道被多少双手篡改过,一步一步,跨过腐朽流淌的浓墨,面目全非的出现在你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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