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吾爱（泽非）》骆新归

7、第六幕 出云

　　这个地方有尼伯龙根的味道，他身上奥丁留下来的印记已经消失了，没什么能再提醒他，但靠近过深渊的人是知道深渊的气味的——腐朽，昏暗，陈旧，令人厌恶——这里有那样的味道。

　　眼前美景如斯，没人知道，在这般美而静的景致下，藏着什么将要掀起风雨的东西。一向是，平静之下，风波涌动，即所谓的——暴风雨前的平静。

　　楚子航沿着湖边慢慢转了一圈，仔细观察却没发现什么常的地方，太平 静了，他和这个湖遥遥相对，静默沉寂，相对无言。

　　忽而，结冰的湖面下面响起一阵阵诡异的声音，像是指甲在玻璃上乱挠般刺耳，湖边的几名不畏寒冷的游客却像是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依旧聊天的聊天，看风景的看风景。冰缓缓裂开，一条深入水下的路出现在他的面前，道路崎岖蜿蜒进入一片未知的黑暗之中，透着浓浓的恶意和挑衅意味。再看湖边，哪里还有什么路人，只有湖边有几艘破旧的渔船搁浅着，空空寂寂。

　　这个黑王，竟是给他开了门，颇为好客。这条路显现在他面前，像是在问——

　　“我开门了，你敢进来吗？”

　　“路鸣泽！”路明非甩开路鸣泽抓着他的手，“为什么你才说要过去尼伯龙根，又拒绝师兄的邀请？”路鸣泽摆明了不想让他跟着师兄一起走，还借着玩游戏的理由把他拉了过来。

　　路鸣泽手指轻轻的捻了捻，没说话。

　　他们到这边两天了，学院驻扎在附近的人也赶了过来，住的地方就在他们附近，但鉴于之前学院对这边关注甚少，了解不多，他们手上的资料少的可怜，不然楚子航也不会
　　那么着急去现场探查。

　　所以路鸣泽拉着他进来，不让他过去，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这里的冬天可真不是什么好时候，冷风能刺进骨头缝，一路冷到心脏里面去。天地以大雪铺就，一片白茫茫。

　　路明非透过呼出的白气看着路鸣泽，小魔鬼的身影朦朦胧胧，他忽然发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看清楚路鸣泽。魔鬼降临人间，当然是要出来交易灵魂的，不可能是来做好事的。他身怀路鸣泽想要的灵魂，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魔鬼突然好心没有收走，但路鸣泽根本不必在意楚子航的生死，放楚子航一个人去探路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如果他路明非是这小魔鬼，估计也不会拦住这样的好事。

　　“你不喜欢楚子航。”肯定的语气。

　　路鸣泽看着路明非的表情，猜也能猜到路明非在想什么，无非就是一些傻子似的胡思乱想，这路明非果真故意让自己傻了三千年，演戏演得太真，把自己都骗了。

　　“我为什么要喜欢一个男人，我只喜欢腰细腿长的女魔鬼。最喜欢......”你。路鸣泽有意作弄路明非，临时又觉得自己太过恶趣味了，“我是不喜欢楚子航，可我也没有那么无聊专门送他去死。楚子航不会出事的，哥哥，我保证。”

　　路明非高中的时候暗恋陈雯雯，对当时的他来说陈雯雯简直就是对于未来最美好的想象，他那时候曾经想过哪怕将来过的是那种每天赶着去上班，周末去丈母娘家受气，忙着赚钱还房贷车贷的生活，只要他娶到陈雯雯，都没关系。

　　陈雯雯总说不要只说，要保证。好像那一句保证有什么用处似的，该背叛你的绝对不会因为一句保证有什么顾忌，不想背叛你的有没有保证都不会违背诺言。可他路明非一边觉得陈雯雯天真一边把保证设定成了最值得相信的话，只要别人跟他保证了，他就觉得事情没问题了。

　　路鸣泽作保证了，路明非就觉得楚子航那边绝对不会出事。

　　“......对不起。”信任这玩意儿真好玩，一旦路明非选择相信路鸣泽，之前的不信任就一起跳出来，举着刀子刮着他的心脏，愧疚在他心里搅得天翻地覆,叫嚣着要称王称霸。

　　“没事了，反正在哥哥的心里我又不重要，被怀疑也没什么了。”路鸣泽故意的，这次要让路明非痛了，才不会再随便怀疑他。

　　路明非感觉心口的刀子直接在他心里捅了个洞，疼得他说不出话，身体里面的力气顺着那个洞口流向不知名的地方，让他一瞬间几乎支撑不住身体。

　　路鸣泽见他是真的不敢再随便怀疑他了，才慢慢的说道：

　　“楚子航现在应该已经进入尼伯龙根了，我们什么时候过去？”顿了顿,“和楚子航走的不是同一条路，我们走另一条好走的。有别人的话不方便，解释起来太麻烦。”

　　恺撒从楼上下来，对他们晃了晃手上的两张纸条，“上午就走了，说是去现场看看。”

　　“他们还当自己是十六七岁的少年吗？”诺诺有些发火，“想到什么做什么，一个招呼都不打！”

　　昨天他们各自分开，说是休息，其实都在搜集不同的板块的信息，约好今天把已知信息汇总在一起，一起去现场看一看， 结果等到了时候，他们才发现人不知道溜哪去了。

　　大家旅途疲劳，要忙着倒时差，也没心思关注别人，楚子航和路明非他们的房间又俱都是在角落里的，他们招呼不打就走了，也没人知道。

　　“应该是有了别的发现，不然没必要那么着急。”阿卜杜拉说道，想到另一个可能，他有些无奈，“不过会长习惯一个人了，也说不准。”阿卜杜拉是楚子航选择的新一任狮心会会长，但阿卜杜拉还是改不了对楚子航的称呼——或者更像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敬重——一直叫楚子航会长。

　　楚子航是有“狮心会最孤独的领袖”之称的男人，按理来说一个太独的人是没办法做领袖的，他们一般很难让属下有归属感，性格使然，他们也不会经常和属下一起并肩战斗——你更容易在战斗第一线发现他——但楚子航带领着狮心会一路把以往被学生会超越的部分追平，可见其作为领袖的能力。他几乎没办法和别人在任务中合作，但他个人的人格魅力抹去了这个缺点，没人比楚子航更适合做狮心会的老大，即使楚子航是一匹孤狼。

　　狮心会的人习惯他们的会长在某一时刻脱离队伍，在他们看来，楚子航的选择必然有他的道理，这个人，几乎是他们内心的神，对楚子航的信任，几乎成为信仰。

　　“至少排除了他们被龙族抓走的可能，”恺撒摸了摸下巴，“不然我就只能伪装成勇士拿着圣剑去把他们救出来了。”恺撒开了个玩笑。

　　“我觉得自己简直是个老妈子，”诺诺翻白眼，感觉混血种未来无望，狮心会前任会长和学生会现任会长都是特立独行的死小孩，有希望才怪了！“消息路上汇总吧，我们也过去，要是看到他们先摁着踢两脚出气!”诺诺叹口气，只希望他们没出什么事。

　　与此同时，地球另一边，美国，伊利诺伊州，卡塞尔学院。

　　“老家伙我准备好转正了，你应该明天就能搬走了吧!需不需要我帮你搬东西？”副校长推开校长办公室的大门,打着招呼，冬天难得的灿烂阳光趁机和他一起挤进来，点亮空气里漂浮着的细碎灰尘，也暴*露*出在屋子里隔桌而坐的昂热和帕西。

　　帕西朝他礼貌性的点点头，丝毫没有谈话被打断的恼意，继续前面的对话：“那么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感谢您对校董会工作的支持，昂热校长。”

　　只见他站起身，拿起桌上的文件袋，转身走了。

　　副校长冲昂热挤眉弄眼，配着他的肚子显得好不猥琐，“他怎么就那么走了？我还打算给他展示我们学校热情大方的学风呢！”

　　“拿到想要的东西自然就走了，不然还等着我反悔把东西拿回来吗？”昂热喝了口茶，像是毫不在意的模样。骨瓷茶杯里透亮的红色轻轻晃动，好看极了。

　　副校长听到昂热的话便是一惊，“你把东西全给他们了？那路明非他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昂热像是听不懂似的。

　　“那两兄弟!”副校长有些着急，竟没看懂昂热眼中的作弄神色，“我还记得你跟路鸣泽当初作下的约定，你也会跟着出事的老家伙！”

　　“那又怎么样？”昂热道，“别说我今天放出去的东西是假的，就算是真的，我一把老骨头换黑王的命，也不亏啊。”他低下头，看着茶杯，神色不明,“只是如果世界就这样被毁了，梅涅克那坏小子该指着我的鼻子笑我了吧？他从以前就老爱笑我。”

　　“假的？”副校长松口气，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昂热和那个孩子作下的约定，特别是——违背诺言的惩罚。“那加图索家族的首席秘书就这么好骗？”

　　“当然是有真的信息在里面，”昂热眨眨眼，“只是等他们筛选出来的时候事情估计已经办完了，等一切尘埃落定，再追究我的责任可能也晚了。”昂热这句话仿佛能看到当初年少轻狂的影子，少年不管天高地厚，该作弄得一个不差，也无所谓事后惩罚，那真的是，很久远的时候了。

　　要知道那里面装着的资料并不是那么好验证察考的，很多事情发生在几十年前，当年的地点已经改头换面，当年的人或是流浪异乡或是已经老死，哪有那么多东西能查？

　　“昂热，”副校长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我不想对你的行为说些什么，但你该对自己多在意一点，你这老家伙是很多人的希望，别死了,不然那些孩子不知道能不能坚持下去。”

　　“他们能，”昂热笑了笑，“那些孩子都很优秀啊，都能撑起来混血种的未来，虽然开始难免碰到荆棘，踩到路上的碎石子，但伤口愈合结痂，他们就成长起来了。”他用叉子把盘子里的戚风蛋糕分成两半，露出下面的莹白骨瓷，“未来终究会是他们的，我们这些老人，把光明留给他们就好了。”

　　副校长坐下来，自己拿了茶杯倒了茶水就一口干了，装作没看到昂热心疼的眼神，他只觉得茶水没有他的酒好喝，“你就当真那么信任路明非？”

　　“我谁也不信，但明非这孩子，”昂热叹口气，“他比我们任何人都更像一个人，比我们更想好好做一个人啊，我们总该给他一个机会。”

　　“你倒真像是个教育家了，”副校长说，“如果不是知道你对龙族存有多大的恨，我就信了，你始终是要利用他的。”

　　他们知道他们在做什么，龙族太难杀死了，昂热不能再等下去了，他已经130多岁了，这在混血种里也算的上是难得的长寿，他没有更多时间去等龙王复苏——有时候他甚至催着龙族醒过来——昂热必须要看着龙王一个个死了，他才可能让自己沉睡下去，才可以安心地去看他一百多年以前，死去的兄弟们。

　　路明非是他们在龙族战场上不可缺失的武器，是杀死龙王，毁灭龙族的捷径。所以他们和路鸣泽打赌，赌的是路明非，赌注是整个世界。

　　“有时候我看着路明非，都觉得特别对不起他。”副校长挠挠头，“总感觉这小白兔被你坑惨了，而我知道一切却啥也不能说，只能看着他被你一步步引上一条不归路。”

　　“这是一条不归路没错，但我总觉得路鸣泽告诉我们的不是全部，路明非的身份绝对不是他告诉我们的那样，”昂热笑了，“说他是只小白兔还为时尚早啊。”

　　“实话说，有时候我也害怕，一个不小心，被这只睡着的狮子，反咬一口——在他醒来的那一天！”

　　贝加尔湖确实漂亮，路明非一下车，就被这美丽冻人的风景感动得打了个喷嚏：“啊啾！这里怎么那么冷！”

　　他其实已经穿的够多了，外面还有一件长长的俄罗斯军大衣，只是车上有暖气，猝不及防接触到湖边的冷空气，才被动打了喷嚏。

　　路鸣泽笑了笑给他递了松软的羊绒围巾，围巾里面是暖和的手炉，又递了装有烈酒的扁金属罐——这是他们默认的抗寒三件套了。

　　路明非和路鸣泽他们出来的时候旅游车刚走，只好就近租了个车，一路靠着导航过来，租车也有租车的好处，比如说来程上你开着车，车上放着来自各地莫名奇妙的乘客留下的CD，不知名的摇滚歌手嘶吼着歌唱逝去的爱情，两边的风景被他们抛在身后，路鸣泽在副驾驶上安安静静，车里面暖气开得足足的......如果有个文艺的人看到这幕，大概也算的上是一场现世安稳，岁月静好了。

　　“你真是我肚子里面的蛔虫，”路明非接过东西，打趣道，“你那么了解我我都不舍得把你拉出来了。”

　　“我是你的弟弟啊，兄弟同心啊哥哥,”路鸣泽淡淡的,“舍不得就一直让我留在你身边就好。”

　　路明非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对话有些奇怪，不自然地转了话题：“......地方到了，怎么进去？”

　　路鸣泽也不想逼人逼得太紧，他不是路明非愿意拼上性命灵魂喜欢的人，强势没用——三千年前他就验证过这点，并且输得一败涂地——他最好的方式是温水煮青蛙，编织一个网，渐渐让路明非一步步走进他的圈套......再等等，很快了，很快，眼前这个人就能接受你了，他在心底轻轻地说。

　　路鸣泽关上车门，走向离自己最近的一棵枯木。那么多年了，这里变化其实蛮大的，当初路明非身死，他心如死灰，建了这个坟墓，而这墓的真正主人却是第一次来。

　　他没有拿到路明非的尸体——龙血被储藏，龙骨被分开送给了当时的屠龙大家......龙族历史上最优秀的王，被人类当作货物，当作权力地位身份的展示物！尽管他后来杀死了他们，也无法消去当时想要毁灭世界的愤怒。

　　想起往事，他的手抚上树皮，路鸣泽手上触碰到的地方，鳞片般的树皮一块块脱落，露出里面白色的树干，树干上绘着的图案渐渐凸出来，是一张人脸，人脸诡异的笑着，眼睛却是闭着的，诡异之极！

　　好久没回来了，他建造这个地方的时候，绝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和路明非一起，回到这个死地。

　　路明非看着路鸣泽像是魔怔似的，沉默的走向一颗枯树，眼睛里满是怀念、悲伤。

　　......怕不是傻了吧？路明非忍不住走向路鸣泽身边，正好看见树上凸起的人面。人面很是精致，笑容活灵活现，可表情又好象是在哭，让人瘆得慌。

　　“这是......活灵？”路明非有些震惊，活灵是一种炼金术，用最纯粹的物质容纳精神，而后作为某个地方的守卫，炼金术以金属作为载体，代表它需要依附在金属上，可这个是什么？树上的活灵！

　　路鸣泽在自己手上轻轻划了个小口子，抹到活灵的嘴唇上，树发生了变化，原本在冬日快要枯死的树木如遇春天般，开始抽枝，发芽，繁茂生长。等做完这一系列的事情，他好似才回过魂来，回答到：“不是活灵，这些是树灵，树上留存的精神元素，远比炼金术弄出来的活灵可靠。”

　　那树灵品尝到路鸣泽的血，嘴角的笑意渐渐消了，眼睛睁开了，挤出一个哭得极其伤心的表情，脸都挤成一团了，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

　　“你就拿这副样子见哥哥？”路鸣泽咳一声，少见的有些尴尬。

　　那张脸眼睛眨了眨，终于看见路鸣泽后面的路明非，像是要哭的表情立刻顿住了，表情空白了一秒，又立马开心地笑了起来，嘴角和眼角都弯着，身上的树枝不自觉的晃起来，看的出是在十分用力地欢迎路明非了，绝对的狗腿子。

　　“这脸变得挺快的，可以用来做绝招了，这树灵确实比活灵好玩。”路明非忍笑。

　　树灵看到路明非笑了，树枝摇得更卖力了，甚至有几个低处的枝叶轻轻延伸，靠近路明非晃啊晃的，时不时扫过路明非的脸颊。

　　“还不开门？”路鸣泽看着这树灵的傻样子，忍住想踹他一脚的冲动，说道。

　　树灵听见路鸣泽的话，眨了眨眼睛，露出了身后藏着的由树根构成的通道。通道幽深，光从树根通道的缝隙透进来，照亮这个幽邃的通道，树根上苔藓蕨类密布，在这通道里像是会发光似的，同时也显示出这通道很久无人踏入了。

　　路明非忽然“噗嗤”笑了出来，说着烂话：“我们这样好像在演爱丽丝梦游仙境啊，‘兔子先生’，”他看着路鸣泽，“你今天赶时间吗？”

　　“‘爱丽丝小姐’，”路鸣泽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个怀表打开看了看，“我今天不赶时间，你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进我的‘兔子洞’？”

　　“那要看里面有没有凶恶的‘王后’了,”路明非看这个故事是很久以前了，路麟城是个粗心的爸爸，乔薇尼让他去买适合男孩子看的书，他不知道怎么样才是男孩子喜欢看的适合看的故事，索性抱了一堆故事书回去，里面大部分是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之类的王子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之类的故事，爱丽丝算是里面比较有特色的了，路明非记忆比较深刻，不过这毕竟是年幼时期看的书，记得的角色不多。

　　“如果我说这里面的一切都是为你准备的，里面也没有王后，”路鸣泽向他伸出手，“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看看呢？”

　　路明非拍开路鸣泽的手，走了进去。这场对话感觉越来越不对了，空气似乎也暧昧了起来，他只想立刻结束。

　　路鸣泽看着自己的手，笑了笑，收了回来。不过牵个手，哥哥居然那么敏感，不过哥哥你估计看出来了吧，如果真的牵到了你的手，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松手，不，应该说，如果你真的愿意和我在一起，你只用透露出愿意牵手的意向，我绝对会以自己所能达到的最大速度跑到你的身边，不可能放手的。

　　所以，哥哥你不牵我的手，是绝对的有先见之明。

　　他跟了上去，在快到入口的时候停了停，转头轻声对树灵说：“别让人进来打扰哥哥。”

　　树灵嘴巴张开了一点，眼睛眨了眨，有点懵懵懂懂的，觉得路鸣泽是不想让别人看见路明非，要把路明非藏起来，想通了，便冲路鸣泽点点头，要把通道封起来。

　　“......先让我进去。”路鸣泽脸黑了，这个树灵他养的时间其实不长，当初弄这个地方需要一个门，便把树灵留在了这里，没想到当初看着蛮有灵性的树灵这些年下来居然能那么傻......

　　路鸣泽走在他的前面，这树根通道倒是走的比路明非想的要顺畅，全长大概500米，也不知道从外面怎么看起来那么深邃的，本来在通道口那里遍布的青苔和蕨类到后面一段路里面反而干干净净，没有地底的阴暗潮湿，两人走入了一个空旷的空间。

　　这空间倒是比较的方正，顶被弄得很高，大概有七八十米，隐约能看见上面繁茂的世界树，一路往前似乎有个门，通向另一个空间。这空间两边跪立着哭泣的青铜人像，他们后面的墙壁是血一样的红色，透露着不详，就算只是看着就觉得很是难受。

　　路明非走近青铜人像，这人像雕琢的很是真实精致，脸上的表情栩栩如生，可以让人看出他们的后悔，这师傅的手艺也是真的好，看上去简直是在人身上涂上一层青铜似的......路明非不禁打了个冷颤。

　　“哥哥，”路鸣泽回头看他，“黑王沉睡的地方还要往里面走一点。”

　　“哦哦，好的。”路明非应了一声，没再看这个诡异的人像，跟了上去，到了路鸣泽身边又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有那么多人的青铜像跪在那里，表情又像是哭似的？”

　　“因为他们杀了当时的黑王，”路鸣泽似乎很是开心，“他们是建成这个地方的大功臣，没有他们，就不会有这个地方，当然是需要好好的‘感谢’他们，才能表达出对他们的感激重视之情。”表面上倒是听不出这个小魔鬼的情绪，路明非低着头闷声走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有注意到路鸣泽手这时候不自觉的攥了攥。

　　龙族感激人原来是做出对方的跪拜哭泣人像吗？！这是什么鬼感激方法啊这样下去根本没人想和龙族交往了啊！

　　两人之间又继续恢复了沉默，路鸣泽进到这个地方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有些难过，虽然没有表露*出来，但路明非看着这个人，靠近他，就知道:这个人现在很难过，他感到悲伤。所以他选择沉默，让路鸣泽安静的同这亘古的时光对话。

　　“......路鸣泽是来过这里的，不然不可能那么熟悉，”路明非看着前面的人熟练的打开一个个的通道，心想，“不知道之前他来干什么”又想起多年前开往学院的火车上路鸣泽说的“我是最想杀死他的人”一句，刚才说起黑王死了时的笑，回了自己，“应该是......来挖坟鞭尸的吧？”

　　“哇靠咧！黑王SAMA的坟墓居然那么简单就进来了吗？就没有一点防盗措施什么的吗？看之前的龙文我还以为很凶险！当时我念着那么吓人！”

　　这个陵寝很大却也很简单，不像中国古代的墓那么复杂，大概是仿造黑王生前住的地方造的，很多地方看起来就像是古代宫殿里面的小屋似的，可以看出书房、珍宝阁之类作用的，也有看不出来的。尼伯龙根里面时间几乎是静止的，这里面也没有见落灰什么的，只是死气太沉，让人怪不舒服的......两人现在站着的地方是墓室无疑了，大大的房间，空空如也，正中的地方有一座楼梯，顺着楼梯上去是一个平台，台上摆着棺材，竟然在没有些别的什么东西了。

　　“哥哥我和你说过了，这条路很好走的，比楚子航他们那条路好走多了。”

　　“对了，楚子航呢？他在我们之前过来的吧，人呢？”路明非终于想起自己一路上没看到楚子航这件事了。

　　“他们那条路不好走喽，”路鸣泽看着那台上的棺材，眼里面盛的感情晦涩不明，叫人看不清楚，“毕竟那条路还有个看家的狗，虽然不让他咬人，对他们来说也是够难缠的。”楚子航还对付不了他，所以不会有任何人打扰我们啦，我的哥哥。

　　路明非挠挠头，楚子航没来，就他和路鸣泽两个人，他不知道要干什么了。爬上去看棺材吗，黑王他老人家知道会不会生气啊，可他和路鸣泽什么都不干干等着也不行啊,要不......还是上去看看？既然这黑王到现在也没醒，学院也没有捕捉到龙类的心跳，那应该就是近期没办法孵化的“卵”了。这决定一做好，路明非就和路鸣泽说了：“这样等下去也不行，要不......我们上去看看？”

　　混血种的任务是杀死龙王阻止龙王复苏，防止龙类杀害人类暴露时间，所以能得到龙王的“卵”对于卡塞尔来说算是简化了步骤，可以省很多功夫。路明非作为学生会主*席，努力拿到黑王的卵也算是义务所在。

　　路明非现在不同于以前了，以前他没什么力量，他爸妈让他进卡塞尔他就进了，3E考试靠的作弊拿到的“S”级，杀龙王都是靠用灵魂和路鸣泽交换，他衰人一个，什么都做不好，偏偏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相信他不是一个废柴，偏偏有人愿意在他一无所有无人信任的时候帮助他，他没办法再继续心安理得的做一个废柴了，路明非一路上因为懦弱无能失去的东西太多了，他也不甘心自己仍是一个废柴了。

　　现在路明非身上固然有很多属于人类的缺点，他能变成现在这样，不完全是卡塞尔尼伯龙根计划或者路鸣泽成就了他，也有他自己逼着自己克服人类的缺点的缘故——他实在不想再体验什么也做不了的感觉了。

　　但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啊，他现在在别人眼中是楚子航恺撒那样的人了，是“路明非师兄”了，面对黑王，不管危险不危险，他是一定要冲在前面的。

　　路明非踏上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