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的成长手册》裁云剪雨

97、粉红娘子军

　　“贵国军事执政官。”祝融点头。

　　“正是。这林无赦虽是一介女流，却也是枭雄般的人物。从前咱沁灵国的女子不得参政，后来，不知哪股妖风刮来一帮能弄法使枪的女子，自号娘子军，扛着粉旗，带着法杖，挨家挨户号召女子联合，逼迫议会赐予女子参政权，强迫其他女子加入游行，不加入便烧了人家的织布机。议会本欲派兵镇压，可这帮小娘子野得很，使法术不比男子差，还能说会道，煽动得人心惶惶，把有些男子都说动了。议会最后和娘子军妥协，给其中几位小娘子安排了职位。这林无赦当初就是娘子军的一位小头领，起初从末等议员干起，前些年被选为军事执政官，成了沁灵头一名女执政官。来年首席执官大选，她还是其中一名候选人，林派的人可呼声不小呢。”

　　“林无赦虽是议会投出来的，可要把军队交给妇道人家，大伙打心里也不放心。可那帮将军却被她管得服服帖帖——活像被狐狸精媚住了，都说咱国军队阴盛阳衰，早晚牝鸡司晨，妇人当家。”

　　“最近这美男频频遇害之案，有人说是林无赦降世，乱了国运阴阳。从前不敢作祟的狐媚子，现在也敢骑到男人头上了。据说林无赦家以前狩猎为生，她能在野兽中横行，怕是也沾了狐气。嗨！这世道，真是反了。”

　　祝融呸了一声：“胡说八道，什么阴阳什么运，林执官又不是仙君巫祖。老板切莫听人信口雌黄。”

　　蒲净听林无赦遭诽谤，也不乐意：“大家对女子参政不适，但这样张冠李戴，诋毁林执官，有些过分了。”

　　顾客的话如圣旨，老板打了个嘿嘿：“这不是老百姓瞎说嘛！咱做百姓的就图个乐子……怎么听二位的口气，似乎支持林执官？”

　　蒲净和祝融相视一笑。何止是喜欢，当初北伐时林无赦帮衬一路，他们感谢都来不及。

　　“沁灵国的官员，是百姓们自己选的？”蒲净问。

　　老板卖出一盒子黑暗料理鸳鸯酥，乐得问啥答啥，“正是！百姓们每年都去金陵城议会公投，咱家年轻时还干过百人议事会呢！”

　　“何为议事会？”

　　老板答：“就是筹办议会事务的，什么事儿都干，写文书，主持大会，投票计票。”

　　蒲净和祝融听得懵懂。玄冥国的官员，非是世袭，便是任命。祝奕过世，祝魁顺理成章被推举为太师；还有大哥山鉴，当初能在太师府任职，亦是私下求了祝奕——从未听过由百姓公投选官。

　　两个人又问了问去金陵城的路，哪家客栈舒适，哪里有好景致，哪处有名胜古迹，随后便回了客栈。歇过一日，再度动身，大约在晌午抵达金陵城。

　　初入金陵，头等大事还是找伙食。

　　二人结伴觅得一家颇有沁灵风情的餐馆，名曰九里龙塘，卖的多是水产，头牌是烤鱼和醉蟹。店小二王婆卖瓜，说水产都是当天从扬子江快马加鞭运来的，要多新鲜有多新鲜。

　　蒲净和祝融点了烤鱼，店小二麻溜地支起烤架，烤箱里铺上洗净烧黑的鹅卵石，提来一桶活蹦乱跳的鲜鱼，在酒里腌了片时，将鱼灌醉了，刮鳞去肚，放入烤箱里。

　　蒲净说要酒，祝融叫来一坛甜甜的米酿，没有太多劲头，最多去嘴里的腥味。两个人对饮，面上皆是云淡风轻。

　　连下一日一夜的雨，此时已歇了，二人坐在供客人吃食的雅亭里，随意聊着接下来几日的打算，银两用完后如何赚，去哪里投宿云云，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一群穿着端正、胸前配银徽的男子走来，挨个在雅亭中和客人搭讪。

　　其中一男子走来，怀中抱着一只小盒子，盒上贴着一个人头画像，“二位先生领票了伐？”

　　祝融不解地瞧着他们，那男子从盒子里取出两枚贝壳递过去，“这个给二位，记得投连常务一票。”

　　贝壳形状不一，花色不匀，显然是随意在海滩上捡的，中心却刻了两个字——连峥。

　　祝融刚要继续问，男子右手贴住左胸，微微一颔首，便朝另一个凉亭走去了。

　　蒲净打量着贝壳，“连峥这个名字，倒不陌生。”

　　祝融仔细想了想，隐约记起些什么。

　　二人在街上时，常常能看到墙上挂着各种榜文，其中一张人头画像，和刚才那男子盒子上贴的一样，便是连峥。

　　“明年沁灵大选，连峥是首席执政官的候选人之一，呼声很高，到处张贴他的画像文书。”

　　祝融道：“若不是我识字，还以为这连峥是朝廷通缉犯。”

　　蒲净扑哧笑了，“这大抵就是沁灵与玄冥的不同吧。”

　　吃完烤鱼，二人出去消食，按照前日卖酥老板的指示，一一参观金陵城名胜。

　　金陵第一大名迹是水晶宫，沁灵国最重要的官员皆在此办公。高五六丈的水晶宫，由水系法师凝练而成，玲珑剔透，高温不化，下雨不融，比当初北伐时修筑的冰垒漂亮。水晶宫外特设一层结界保护，百姓进不去，却能看见官员在内走动，象征政务公开透明。

　　水晶宫设在繁华的街道上，周围坐落着寻常商户、住宅，不似玄冥皇宫的孤傲。街对岸有个小广场，广场上立着数十尊透明雕塑。

　　雕塑排列方式像一朵盛开的花，中心那尊最高最大，辐射出个头中等的雕塑，皆是全身雕塑。最外层包裹着一圈小雕塑，仅有半胸人头像。

　　蒲净和祝融走到最中心的雕塑脚下，旁边有个银牌，上书“连熙和”，还附了对连熙和的介绍，称颂其创造水系魔法的壮举。

　　再往外，个头稍小的全身像，是沁灵开国以来全部的首席执政官，其中韩景深的雕像又比其他雕像多只头冠，代表现任执政官的身份。最外层的半胸人头像则是其他执政官，蒲净他们在里面找到了林无赦，雕工不错，确实能看出几分林执官的神韵。

　　这头他们正端详林无赦的雕塑，那头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只见一群穿着粉蓝衣裤的男女在广场上聚成一团，摆开桌子，大张旗鼓喊着什么。大体一听，好像在说什么“妇人参政权”、“林执官”之类的。

　　蒲净和祝融走过去，为首的是一穿裤褶的女子，样貌朴素，一双凌厉刀眉，高高站在桌子上，正在用尖细的嗓子拿捏铿锵有力的腔调。听她大义，是在为林无赦拉选票。

　　那女子情绪激动，话语有煽动力，讲到声情并茂处，从桌上的大盒子里拿出一叠林无赦的画像，像上的微笑自信而张扬，比话语更有煽动力。

　　慷慨激昂的女子带领随她一起拉票的队伍喊出口号：“凤凰投林，天下归心！”

　　这口号喊出，马上有了回音。林无赦支持者的喊号此起彼伏，女子几乎热泪盈眶，开始分发画像和贝壳。蒲净和祝融淡定地混在人群中，淡定地收下递来的贝壳，只见贝壳上写着“林无赦”三个字。

　　蒲净看着这群人心想，若是在玄冥国，这群亢奋男女，早被按个聚众扰乱治安的罪名，被偃师城禁军收归衙门了。当初晏清嘉当街施展仙术，还被祝魁撵走了。皇帝的名字不能直接说出口，说出便是犯大讳，谁敢刻在贝壳上，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脑袋不想要了。可在沁灵国，这些人都以为常，广场周围杵着几个军官，只懒洋洋地看这帮人折腾。

　　正在这当口，突然听见身旁有人阴阳怪气：“你们娘子军的说辞真好笑。仅因她是女子，与历届执官不同，我等便非得选她不可？说什么落实妇人参政，不过是拉票的噱头罢了。”

　　说话的是个年轻男人，带点江沪口音。他并非孤军奋战，身边还跟着一帮挂银徽、捧贝壳的人，队中扛着一面四方大旗。

　　蒲净一瞧，不由乐了。这群人手中捧的盒子，上面贴的是连峥的画像。再瞧他们打的旗帜，一面书：连峥首席，另一面：反林无赦。

　　林无赦的支持者中不乏有男性，被连派称为“娘子军”，其实并不妥，像在骂人娘炮，有讥讽的意味。

　　“且不说她掌管十将军这几年沁灵国治安如何，当年她支持玄冥国北伐赤奴，便可知其不懂得审时度势，难堪大任。”连峥派中又有人道，“汉人被赤奴战得丢盔弃甲，玄冥人无耻抵赖，以未战胜赤奴为由，对租借滨松屿之事一再敷衍……若非商将军坚持，咱们就等于给玄冥人当了枪使。”

　　北伐赤奴一战，沁灵国法师去得人少，折损虽不多，到底是战败了。林无赦主张参战，这事便成了抹黑她的理由。

　　只是，听此人话里意思，滨松屿租借之事，似乎还有蹊跷。当初蒲净只听说，沁灵国以支援作战邀功，强占滨松屿，与周边百姓发生口角，最后朝廷亲自派官员出面才算了事，两年租期变成一年。蒲净一介学子，并不知内情，祝融就更不可能上心了。

　　“要说妇人参政，如今妇人的待遇还差么？林无赦能坐上军事执政官，乃是仰仗议会的宽容。以她的实力，若是个男人，怎么可能被选出来。如今让妇人参政，已经矫枉过正，再把林无赦推上首席执政官，国家岂不会大乱？”

　　对面有女子冷笑：“北伐赤奴之事，是玄冥国内部指挥失当，林执官配合作战，并非她的失误。说到商雨辰，听闻他在行军路上，寸功未立便提租借领土之事，导致玄冥国将士与我军不穆，这才战败。林执官及时止损，整军撤退，冷静有序。若非她在，我军伤亡更惨重——只因她身为元首，替姓商的把罪名担下来罢了。”

　　又有一人道：“商雨辰名声狼藉，多少人盼着他被卸任。尔等为抹黑林执官，竟将他抬出来，未免太拙劣。”

　　拉票大队脚踩对手不遗余力，林无赦派很快扒出了连峥的污点：“据我所知，连峥妻妾成群，贪淫成性，从不将女子当人看，处处排挤林执官，若是他担任首席之位，不用多久，妇女又要被议会驱逐。他身为民事执政官，与商人勾结，田宅宝马，是普通人家的二十倍有余。大到造船厂，小到学府，能从百姓手中榨两滴油水，便不会只榨一滴。如此唯利是图的小人，何德何能胜任首席执行官之任。”

　　双方本在言语上的辩驳，虽然刻薄，但多少有理有据。说着说着急了眼，便开始挥胳膊拳头，嘴里也成了毫无逻辑的攻击。不知谁嘲笑林无赦的拥护者：“什么凤凰投林。你们这群见识短浅山鸡，也好意思自称凤凰党，不如早日改称野鸡党算了。”

　　凤凰们被点炸了毛，部分拥护林无赦的男子拦上前，不让连峥派伤了自己人，脾性不好的人推搡作一团。两派的领头人见势不妙，赶紧劝阻，可惜为时已晚，有人抢了林无赦的画像丢在地上踩，有人把连峥派的旗拆下来撕成碎片，你将我的贝壳扔了一地，我把你的头巾撸下看你披头散发。

　　蒲净被挤到人群里，一个劲儿劝架，将厮打的人拉开，祝融在旁边防止他被飞来的拳头桌子腿误伤。

　　广场边上看戏的军官听到骚动，站不住了，立即从打蔫的萝卜叶变成的水冲的黄瓜，朝这边奔来，一捏手中银徽，变出一道冰剑。为首那位相貌堂堂，开腔口音十足地道：“恩器放鹅雷，法是瞪，蹲鹅雷，老四爹！”

　　“……老四爹？！”祝融只听说过老干爹。

　　这边闹事的人一时间都默契地抱头蹲下，蒲净和祝融杵在当间，没明白过来。

　　领头军官皱眉，指着他二人骂：“拿听不灵清阿？服拥你杜哇？”

　　旁边蹲着的人影爱心提示：“小兄弟，他让你们蹲下来。”

　　蒲净和祝融愣了愣，刚准备赔个笑蹲下，谁知领头军官大手一挥，遣小卒将他们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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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划重点：请假一个周，之后恢复日更。因为接下来要写个悬疑，怕时间线拖太长大家忘剧情所以一定要日更，所以等存稿攒多一点再发！厚积薄发嘛，大人们稍安勿躁。
这章写得很好玩，感谢友人教我说方言。
金陵就是南京，但这里的方言应该不是标准南京话，大部分属于苏州话，因为那个不说普通话的军官是苏州来的（？）
然后，我也是海边长大的，所以对海和水产特别有感情。所以希望蒲净和祝融一起看海~~~~~
关于沁灵国的政体，最初原型是古西方城邦议会体制，但其实古代雅典城邦很小，议会体质尚且可以实行。沁灵国的面积过大，实行城邦民主没有可行性，所以稍微向现代西方民主靠拢的一些。依旧是公民投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