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的成长手册》裁云剪雨

77、家变

　　屋内亮着将熄未熄的烛光，仿佛关门稍微用点力便能给它刮灭。蒲净在祝融身后关上门，几乎没发出任何声音。

　　祝魁背朝着他们倚在床榻边，握着榻上人纤细苍白的手，显得有些疲惫。

　　“兄长。”祝融小声唤道。

　　祝魁缓缓回过头，蒲净和祝融二人登时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

　　只见他衣上沾着许多血，是抱公冶樱回来时染上的，双眼都肿了起来，不知流过多少泪，发髻凌乱，甚至有些蓬头垢面，十分憔悴，和平时自律拘谨的模样判若两人。

　　祝融见到他这样，差点哭腔都从嘴里跑出来了，“兄长，你别……别太难过，嫂子不会有事的，这些天你多陪她，家里的事，我……我担着！”

　　祝魁微微一愣，以前弟弟总是跟自己撒娇耍滑，不知不觉竟变得这么懂事儿了。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看着却比哭还难受：“没事，很快就没事了。”

　　蒲净一言不发，胸口压抑得喘不动气，替公冶樱感到惋惜，想到她父亲是因蒲梓康而死，又添了些愧疚之情，竟比祝融还难受。

　　祝魁对他道：“先带蒲公子去休息吧，樱儿需要静养。”

　　祝融点点头，囫囵地朝他鞠了一躬，跟蒲净一起走到门口，回过头道：“哥，无论你需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去。”

　　祝魁无声的点点头，目送二人静悄悄地离开。

　　过了不知多久，背后传来叩门声。祝魁听出了来者的声音，皱了皱眉，没有回应。

　　门外的人并没有傻站着等待回应，直接推门迈了进来。

　　顾兰朔往床榻那边走去，边走边道：“如何？”

　　祝魁对此置若罔闻，连头都没有回。

　　顾兰朔走到他身边，唤了一句：“魁兄。”

　　片刻寂静后，祝魁猛得站起来，近乎粗鲁地掐住他的脖颈。

　　顾兰朔对此毫无防备，只觉自己被他推着绕过床榻，后脑狠狠地撞在墙上。

　　他被掐得喘不上气，挣扎了片刻，感觉扼住喉咙的手仁慈了些，随即挤出一丝苦笑：“你就不怕把别人引来？”

　　祝魁冰冷道：“她死了。”

　　顾兰朔僵了一秒，随即轻描淡写道：“那……就不用担心了。”

　　话音刚落，脖颈上的力道又狠了几分，令他窒息片刻。

　　他用力去扒脖颈上的手，边咳嗽边道：“你心里清楚，不杀她，咱们都得死。”

　　祝魁道：“住口。”

　　顾兰朔根本不可能住口，反而嘲笑起来：“魁兄，我是在帮你。你舍不得她，我才替你动手。有言道无毒不丈夫，成大事者，不可有妇人之仁。”

　　祝魁阴沉道：“你有没有想过，她现在死，我们家和公冶家就彻底闹翻了。”

　　顾兰朔不屑，“咳……早晚反目成仇，长痛不如短痛。”

　　祝魁死死盯着他，半晌才道：“是不是我对你太信任，你就敢违抗我的指令了？”

　　顾兰朔沉默片刻，把手放下来，薄唇轻扬，“若是你真恨我，干脆拿我给公冶家谢罪，就说我对嫂子有非分之想，非礼不成便把她杀了。反正……魁兄已经宽恕我一回了。”

　　“你以为，我真舍不得你？”祝魁紧紧逼视着他，像看着一个不曾背叛自己的叛徒，两种矛盾的情绪纠缠于心。

　　顾兰朔的喉头紧了紧，随即道：“任凭魁兄处置。”

　　他任人宰割的态度让祝魁败下阵来，松开了锁在他喉上的手，无声地叹了口气。

　　顾兰朔轻轻理好衣冠，朝前走两步，突然跪在祝魁的脚下。祝魁心中略惊，转过身，只见他俨然一个忏悔的信徒：“兰朔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魁兄，为了祝家。”

　　祝魁摇头：“别跪了，站起来。”

　　顾兰朔这才起身，朝他深揖一礼。祝魁沉声道：“从今以后，没有我的许可，不许擅自做任何决定！”

　　“是。”顾兰朔诚恳道。

　　祝魁叹了口气：“事已至此，绝不可让任何人知道真相，尤其是公冶家那边。明日发丧，他们家必要问个清楚，到时候怎么回答？”

　　顾兰朔沉稳道：“魁兄别忘了，我最擅长讲故事。”

　　自祝魁开始操练家兵，已经有大半年。虽然祝家做事严密，但像顾兰朔这种心思极细又常与祝魁往来的人，总能看出蛛丝马迹。一日，顾兰朔跟踪祝魁到山间隐秘的操练场，被祝魁当场捉住。若是普通人，发现在这种掉脑袋的秘密，必然会死在祝魁手下。可顾兰朔是他的亲信至交，即便跟踪这事儿做得该死，他也下不去手。

　　不杀之，则用之。如此一来，祝魁索性把顾兰朔拉成同盟，让他参与操练家兵。二人成为共谋，一个人出事，另一人也得死。

　　可万万没想到，公冶樱竟然也发现了此事。

　　半年之前的一天，祝魁从山里操练私兵回来，被祝奕叫到了书房。

　　走进房间，祝奕脸色阴沉，坐在书桌后面，从桌上拈起一小个卷起的纸条。

　　“这是？”祝魁疑惑道。

　　“仆人从你那夫人传给公冶家的信鸽上截获的，打开看看。”

　　祝魁将小纸条展开，略读片刻，神色忽变，“她一直在给公冶家透露我们的消息？”

　　祝奕严肃道：“万万不得向她透露任何机密，必要时，编些假话扰乱视听。”

　　祝魁没料到妻子竟成了公冶家派到枕边的间谍，震惊又为难，低着头，半晌才道：“好。父亲，咱们把信鸽截下，会不会引起公冶家的怀疑？”

　　祝奕道：“我已请人伪造了一份的换上了。”

　　见祝魁失望的模样，祝奕叹了口气：“记住，即便阿樱现在已经嫁过来，归根究底还是公冶家的人。她表面对你越好，心里算计得越多，切莫被妇人几句甜言蜜语乱了心智。”

　　祝魁心里很不是滋味，虽然他从不对公冶樱推心置腹，但从未亏待过她，尽了身为丈夫的本分，谁曾想她暗地里竟为公冶家做眼线。

　　那日之后，祝魁仍旧与公冶樱相敬如宾，尽管深知同床异梦，但从不谈论两家在朝廷上的纠纷。

　　直到今日。

　　他告诉她自己和顾兰朔出去同游赏山，谁知她疑心重到会偷偷跟出来。

　　千名士兵集结在山林里，既有法师，又有步卒。冰花飞扬，火焰闪烁，毒刺穿梭，铠甲耀目……公冶樱被这阵势惊呆了，只见祝魁幽幽转过身，望着她躲藏的位置道：“打算躲到什么时候出来？”

　　她慌了，转身要逃，只见眼前闪过银光，凭空凝成的冰块将她绊倒在地，一只胳膊将她狠狠擒在地面。

　　顾兰朔用两根指头转着寒冰杖，对公冶樱叹息道：“兰朔又不带魁兄逛窑子，嫂嫂如何这般担心，还跟来看看？”

　　那声音轻佻里带着威胁，公冶樱感觉自己被狠狠压在地面，一只冰凉的手在自己脖颈游走，随即用力一扯，竟把她的肚兜给扯了下来。

　　“顾兰朔……禽兽……祝魁还在后面，你敢——”她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顾兰朔笑了笑，“我不敢，山中的土匪强盗敢。”

　　只听滋啦一声，她的外衣被撕开一道裂口，随即惨遭毒手便是里衣。

　　“你、你想干什么？”公冶樱的声音终于由愤怒变成了惊恐。

　　“放心，嫂子不是青楼女子，我能干什么？”顾兰朔依旧笑得轻描淡写，将她的衣服弄得凌乱不堪，却并没有进一步冒犯的意思。

　　“住手！”祝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顾兰朔回过头，“做奸细的夫人，留不得。”

　　“顾兰朔你听见没有！”祝魁吼道。

　　他当然听见了，可也由不得祝魁，“魁兄不敢杀的人，我替你杀。”

　　祝魁飞奔上前，可惜晚了一步，只见顾兰朔手中的寒冰杖缓缓化为尖利的冰锥，狠狠刺入了公冶樱的后背。

　　公冶樱登时僵住了，惊惧的神情在眼里涣散。

　　“阿樱！”

　　祝魁慌了，一把将顾兰朔推开，将妻子捧在怀里，解开层层血衣，想止住汩汩涌出的鲜血。

　　他还不想她死，即便她是公冶家的间谍，即便她跟踪了自己……他觉得她还念夫妻情分，一定不会置自己于死地。

　　“夫君……”公冶樱忽然微弱地开了口。

　　祝魁愣了愣，将她翻过身来，打量着她苍白的面孔。

　　只见她朝他伸出双手，仿佛想要最后拥抱他一次。

　　祝魁心中一动，微微往前倾身，让她缠上自己的脖颈。

　　“小心！”顾兰朔喊道，随即扑到祝魁背后，狠狠拽住公冶樱的一只手腕，掰得她腕骨变了形，凄惨的尖叫起来。

　　锋利无柄的金属刀片从她手心掉落，堪堪擦着祝魁的脖颈，只差一点点就割破他的血管。

　　祝魁看见落在地上的东西，抬头望着她，眼里夹杂着难以置信的痛心。

　　公冶樱大口喘着气，双手无力地搭在他肩上，虚弱道：“对不起。”

　　说完，她缓缓闭上了双眼。

　　祝魁嘴唇不住地颤抖，呆愣地望着一处，像是尚未回过神。过了不知多久，他突然回过头，近乎暴怒道：“我让你抓她，不是杀了她！”

　　顾兰朔愣了愣，随即露出诡异的神情：“不是我杀的，是山中的歹人。魁兄，嫂子遭歹人凌辱未遂，还挨了一刀，现在轮到你救她了。”

　　祝魁盯着他，“你……”

　　顾兰朔冷静道：“魁兄总不想告诉别人，公冶樱看到祝家公子私自豢养千名家兵，惨遭灭口吧。”

　　祝魁剜了他一眼，抱着公冶樱，快马加鞭朝城内赶去。顾兰朔慢慢理好衣冠，乘云追上他：“我带你们，速度快。”

　　祝魁没有说话，勒住马，抬头冷冷地扫量着他。顾兰朔俯视着他道：“不快点回去，如何彰显魁兄救妻心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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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又双设错存稿箱了OTZ 爬走……
开始折腾兰朔。咳，应该是开始让兰朔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