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的成长手册》裁云剪雨

75、告白

　　那声音不知被谁施了扩音咒，在场的所有人，从坐在观众席正中的文武百官，到边角旮旯里清理垃圾的灰奴，都听到了。

　　片刻之后，姬淑忽然柔声补充道：“还记得吗，去年今日，我在这里认识了你。”

　　有那么一瞬，晏清嘉恍惚有种丢失理智的感觉。

　　或许，这次他真的辩不过了。

　　可晏清嘉究竟是那个恪守原则的晏清嘉。片刻之后，他冷静下来，大步流星地走到姬淑旁边，相当干净利落地拒绝了：“清嘉一心修炼，不愿耽于儿女私情。长公主见谅。”

　　他的声音不大，只有周围的人能听见。姬淑扭头，愣愣地看了看他，只见他刻意跟自己隔了几步远，郑重其事地行了个歉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别回头，别动心，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可不知为何，越是这么想，心中的不安便越浓。

　　当着公冶家和朝廷百官的面毁掉婚约，她会遭到怎样的指摘？可这一切，并非他的错。

　　斗法大会已经结束，演武场上的观众和弟子大多已经散了。晏清嘉、蒲净和山鉴兄弟三人难得重聚，原本闹别扭的那两个也和解了，山鉴说要带两位弟弟看个地方，神神秘秘地卖着关子。

　　正说话间，一阵怒气冲冲的脚步声突然从背后传来，伴着群众的唏嘘和一男一女两个声音的争吵。

　　蒲净回过头，只见公冶贤大步流星地朝他们走来，面色阴沉到了极点，姬淑一边追他一边阻拦，可他却连搭理都不搭理。

　　兴师问罪的来了，蒲净心道，立即迈上前，将晏清嘉和公冶贤隔开，和气地从袖间放出藤条：“公冶兄，有话好说。”

　　有话好说你还放藤条，口是心非。公冶贤怒道：“怎么好好说？做了下三滥的事就逃之夭夭，想得太轻松了。晏清嘉，今天你要是不把事情解释清楚，你们兄弟三个谁都别想走！”

　　姬淑冲到他前面，嗓门扯得比他还高：“告诉你多少遍，和他没关系，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怎么偏要寻别人的不是？！”

　　公冶贤冷笑，却没看她：“园外不刮妖风，红杏没有出墙的道理。”

　　姬淑怒道：“出什么墙？咱们之间除了先皇兄一纸婚约，还有什么联系？”

　　公冶贤没有正面回答，压低声音对她道：“你回去吧，这件事我和晏公子谈。”

　　姬淑道：“谈着谈着就动拳头，我还不知道你？”

　　公冶贤沉默片刻，额上鼓起一条青筋，似乎在极力克制怒火，“就算你鬼迷心窍，我也不能任你再胡闹下去。”

　　姬淑瞪着他，“我没有胡闹！”

　　公冶贤见她不走，忽然冷哼一声，对晏清嘉道：“晏公子，别躲在后面，上前说话。”

　　晏清嘉才没想躲，径直上前，将蒲净轻轻拨到后背，“清嘉绝无冒犯公主之意，想来公主应该解释得很清楚，不知道公冶兄还记恨什么？”

　　公冶贤凑到他跟前，双眼逼视着他，狠狠咬出几个字：“离她远点。”

　　晏清嘉愣了愣，下意识地瞥了姬淑一眼，刚巧和她的目光撞上。

　　她的眼里写着紧张，有些不知所措地眨着眼，真难想象这就是刚才凶巴巴地和公冶贤对骂的疯姑娘。

　　晏清嘉感觉自己的声带梗了梗，随即淡淡吐出两个字：“可以。”

　　随即他转向姬淑，行了他平生最郑重其事的大礼：“对不住。”

　　见他深深鞠躬，姬淑感觉眼睛有些发热，原本当众告白的勇气被这三鞠躬击得粉碎。

　　她的声音有点抖，却听起来很倔强：“我没有戏言。”

　　晏清嘉抬起头，见她眼眶红了，不由一愣。

　　公冶贤见他没有较劲的意思，也没理由纠缠下去，便冷冷道：“别忘了你说的话。淑……长公主，别纠缠人家了，走。”

　　姬淑低下头，沉默了片刻，忽然幽幽道：“既然如此晏公子无心，那日为何非要留下我的翡翠做信物？”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用怀疑地目光打量着晏清嘉。

　　晏清嘉愣了愣：“不是你……”

　　没等他说完，公冶贤目光一凛：“什么翡翠？”

　　姬淑低声道：“我的随身佩饰，产自西域的孔雀眉。”

　　晏清嘉：“……”难道不是她强行塞过来的？

　　公冶贤隐约想起，之前路上巧遇，晏清嘉手中确实拿了一枚翡翠。

　　他登时怒了，质问道：“有没有这么一回事？”

　　姬淑道：“你看看他右手里握着什么？”

　　众人的目光一齐射向晏清嘉的右手，只见他拳头握紧，手指缝里垂着一缕红穗。

　　好一个恶人先告状！

　　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晏清嘉摊开手正要解释，这下众人都看到那翡翠了。

　　公冶贤彻底被激怒，喊道：“还说没有勾引公主？晏清嘉，你存的什么心？公主私密的贵重佩饰，你也敢要？”

　　晏清嘉本来想解释，被他不由分说的一骂，下意识地辩驳：“别血口喷人！”

　　公冶贤上前，竟一把捉住他的衣襟：“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不认？”

　　晏清嘉属于人若犯我我犯三分的类型，见公冶贤动起手，也没有想过礼让，扯住他的衣服往后猛推一把。

　　见公冶贤往后踉跄几步，蒲净立即拦到二人之间，“公冶兄，清嘉为人清正廉洁，绝不会对长公主有非分之念，这翡翠恐怕另有隐情，你且听他说完。”

　　公冶贤怒不可遏：“连自己都擦不干净，你还好意思替别人说话？难怪人说物以类聚，和你这种下贱蛮人做兄弟，再正派的人物也被染成淫贼了！”

　　还没等蒲净回答，一柄长剑在他耳际嗖得一声掠过，七雅的剑柄撞在公冶贤的额心，公冶贤吃痛，往后退了一步。

　　晏清嘉并非好战之人，然若被人欺到头上，也绝不肯退让。他将剑召回到手中，冷冷对公冶贤道：“他下贱？你和他比，蝼蚁都算不上。”

　　公冶贤吃了亏，自然不甘示弱，立即点起一簇火焰，这时不知哪个好死不死的旁观者道：“别用法术打架，会出人命，是男人就比拳脚！”

　　蒲净：“……”

　　还没等蒲净反应过来，晏清嘉一把将他推向一边，公冶贤扑上来，朝着晏清嘉的面孔就打，晏清嘉的拳脚功夫也极强，两个人扭作一团，你挥拳我出脚，竟然谁也没占到上风。

　　蒲净朝姬淑望去，只见她无辜地眨巴着眼，却没有丝毫慌张的表情。

　　这时，却见山鉴走到厮打的二人旁边，冒着被误伤的危险，一边拉一边劝：“二位别打了！别打了！”

　　两个人正打得面红耳赤，哪里顾得上理他，继续拳脚相接。忽然，不知谁一拳撞到山鉴的鼻梁上，撞得他鼻头一阵酸痛。

　　晏清嘉感觉刚才拳头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不由愣了愣，猛得朝山鉴望去，只见他一只手捂着鼻子，另一只手拽着自己的肩膀，血迹顺着捂着鼻子那只手往下滴。

　　他登时惊了，狠狠推开公冶贤，慌张地看着山鉴：“大哥……你这……”

　　公冶贤还要打，蒲净趁机用藤蔓捆住他的胳膊，把他摁到一边，道：“冷静冷静，怒气伤肝。”随即也看向山鉴。

　　山鉴用手擦了擦鼻血，对二人摆手：“没事，擦擦就好。”

　　晏清嘉心里极是愧疚，却未置于言表，从身上取下一块手帕递给山鉴：“自己擦擦。”

　　公冶贤对蒲净怒道：“谁让你多管闲事！”

　　蒲净看都没看他，慢条斯理道：“肝，肝。”

　　公冶贤：“……”

　　自从蒲净负伤回朝，祝家给他请来朝廷的医官看病，成天念经似地在他耳旁念叨，忧思伤肺，怒气伤肝，忧思伤肺，怒气伤肝……本来是要提醒蒲净莫要忧思，蒲净两句都记住了，见人发脾气就怕人家伤肝。

　　公冶贤道：“晏清嘉，把你抢来的东西交出来！”

　　晏清嘉扭过头，冷言道：“没人抢她的，是她非要给我。”

　　公冶贤道：“胡搅蛮缠！公主为什么要给你玉佩？”

　　晏清嘉道：“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她前一秒还说喜欢，现在却要陷我于不义。公主何不来还清嘉一个清白，难道我不答应，你就要泼浑水？”

　　这回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姬淑身上了。

　　姬淑心安理得地在旁边抱着手臂，也没有被揭穿时应有的局促不安，像是把这群人当猴耍。她道：“公冶贤，同样的计谋，本宫耍你两回，你就不恨我？”

　　公冶贤瞪着她，沉默许久，指着晏清嘉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姬淑道：“是，非要给他玉佩的是我，非要喜欢他的也是我。晏教主，今天你拂了我的面子，让我在百官面前难堪，我不会轻易放过你。”

　　晏清嘉道：“我平生最痛恨阴谋诡计，即便你是长公主，我也不怕你。”

　　姬淑愣了愣，随即笑道，“那咱们走着瞧。”

　　说罢，她故意将裙摆扬得高高的，掠过晏清嘉的衣摆，留下一个矜傲不羁的背影。

　　蒲净低下头，和声问：“肝还疼吗？”

　　“……不疼！本来就不疼！”公冶贤吼道。

　　话音刚落，蒲净从他身上起来，他不客气地腾出手把藤条烧断。

　　蒲净朝他款款施礼：“公冶兄是朝堂之人，与我等厮打，怕是有失官格，尽快理好衣冠回去吧。”

　　公冶贤没回答他，而是对晏清嘉道：“记住你说的，离她远一点。”

　　晏清嘉扶着山鉴，默然不语，眼里闪烁着寒光，目送公冶贤拂袖而去。

　　他转过头，问山鉴道：“还出血吗？”

　　山鉴将一直捂着鼻子的手帕拿下来，轻轻摇头，“不了。”

　　晏清嘉有些愧疚道：“对不起。”

　　山鉴摇头，“大哥没事，就是怕你伤着。”

　　蒲净见兄弟重归于好，心里别提多高兴，立即提了个化解尴尬的话题：“走吧，吃点东西，大哥不是要带我们去个好地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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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晏&淑&贤戏份暂且告一段落。嘿嘿。
捉虫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