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的成长手册》裁云剪雨

20、幻塘清洁工

　　领罚的日子很快便来了。
　　蒲净和祝融一人手里拿着一根扫帚，面对一片茫茫水塘，都露出痛不欲生的神情。
　　现在正是夏末秋初，每年仲秋之月，幻塘苑都会举行一场斗法大会，参与者是水木火三系的弟子强制参加，由于金系和魔综的弟子所学法术多不用于作战，因此都是自愿参加。
　　这场斗法大会，是物色幻塘苑杰出弟子的契机，天子和皇亲国戚将一起出席。若是在斗法大会脱颖而出，无论你是四世三公的权贵，还是籍籍无名的寒门，都会受到皇帝的嘉奖，甚至直接被提拔为朝中骨干，可谓平步青云的一个大台阶。
　　斗法大会分为三个环节，其中一个环节，需要用幻塘做场地。
　　幻塘苑之所以得名，便是因为这个名为幻塘的水池。这里面积极大，周边树木繁茂，据称水有灵气，饮之能使人产生幻觉，多饮则使人失忆，因此平时有高大的围栏封锁，禁止弟子随意出入——当然，也没有弟子有兴趣出入这水塘，没人无缘无故喜欢失忆，即便是喜好山水，有趣的水塘苑里还有好几处，没必要来这里。
　　蒲梓康交给犯事的子弟不同的人物，蒲净和祝融的任务便是打扫幻塘。
　　换在往日，打理幻塘的任务是由“灰奴”负责的。灰奴生得灰头土脸，皮肤呈黯淡的灰紫色，非是中原大陆原生的种族，据说是百年前从遥远的外邦为躲避战乱漂流而来的，后来便在中原大陆上繁衍下来了。然而灰奴往往受到汉人的歧视和压迫，加上他们势单力薄无法反抗，素来都被当奴隶随意贩卖驱使，没有读书学习魔法的机会。
　　苑里时常能见到些干苦工的灰奴，但弟子们从不正眼瞧他们，瞧一眼便觉得脏。灰奴不能和汉人居住在一起，不能和他们一起饮食起居，而是被聚在一个窄小的破落的房间，生活条件与弟子师长们天壤之别。
　　严苍庚给灰奴放了假，让蒲净和祝融在斗法大会前清扫幻塘苑。他对幻塘的清洁度要求：一，没有杂草落叶；二，不能破坏美观的花木；三、湖面上没有乱七八糟的枝叶。
　　蒲净和祝融被放进来一看，塘边上结满了高高的蒿草和荆棘，岸上和湖里都堆满了落叶，加上水塘其广无比，真要老老实实打扫完，两个人定然腰酸背痛夜夜失眠。还好，严苍庚并不禁止蒲净使用魔法，但严厉禁止祝融用火。
　　此时正值秋老虎最烈的时候，为了不晒脱一层皮，祝融和蒲净一般都是等傍晚太阳将落时来幻塘打扫，在宵禁之前回寝殿歇息。
　　这天傍晚，两个人找人要来钥匙继续打扫幻塘。
　　蒲净的木系魔法在对付杂草上得心应手，手里捏个诀咒便能将大片杂草和荆棘连根拔起。祝融被禁用魔法，但他不可能老老实实听话，于是踩着赤风轮飘在水面上，用火烧水里的枯叶。一开始他不想被周围的人发现，只敢打小火花，到最后嫌速度太慢，索性在水面上放起片片大火，心想反正在水里一会儿就灭了，没什么危险。
　　蒲净的半边脸被火光照亮，连忙对祝融道：“别放这么大的火，会被严监学看到的。”
　　祝融道：“无所谓了，我不怕他。”说罢将受到冷水控制的塘火越烧越旺，不一会就将整个池塘都烧着了。
　　蒲净吸了吸鼻子，突然道：“你是不是用白磷了？”
　　祝融道：“是啊，用白磷在水上烧得快。这都能闻出来？”
　　蒲净道：“不行，磷气有毒，赶快把火灭了。”
　　祝融大惊：“什么？”
　　说话间，他已经感觉被一股怪异薄雾呛得眼睛和皮肤疼了。他赶紧把火熄灭飞上岸，只见蒲净在岸上施法，一棵兰草破土而出，长到半人高左右，不一会儿将浮在空气中的磷尘都吸了进去。
　　祝融在指尖掐了一缕火，照亮了那植物，蒲净解释道：“这个叫圣君兰，能净化空气，吸收毒物，释放新鲜的气体。”
　　祝融道：“你真是什么花种都有啊。”
　　蒲净看了他一眼：“猜知道你会用火，特意带在身上，没想到真派到了用场。”
　　祝融哈哈大笑：“不错，未雨绸缪，蒲君知我。”
　　他刚想凑近瞧一瞧，只见圣君兰的花叶却渐渐凋蘼枯黄，不由惊讶：“它怎么死了？”
　　蒲净道：“吸收太多毒气，自然活不成。为挽救他人牺牲自己，这便是它被称作圣君的原因。烧了吧。”
　　不知为何，他的口气里有些怜惜，火光照进他的眼，里面也写满了忧郁。
　　祝融想了想，放火把兰草烧了，问道：“怎么感觉你不高兴？”
　　蒲净道：“你说，草木会疼吗？”
　　祝融认真想了想，斩钉截铁：“不知道。”
　　蒲净沉默了一阵，忽然闭上眼睛，像是在聆听什么东西。
　　祝融道：“你在干嘛？”
　　蒲净没有回答，过了好久才睁开眼：“试试能不能听到他们说话。”
　　祝融顺手一指：“你说这些草吗？”
　　蒲净点点头：“木系魔法的始祖说，天地万物都有感情。修为高的巫师，可以和万物通感，不止花草。只要能唤起通感对象的生命，连石头都可以。据说他能够和植物动物通感，但那些没有生命的东西，他自己也没成功过。”
　　祝融一直觉得木系魔法都是用来打打杀杀的，听他这么一说，不禁感慨：“没想到木系魔法还有这种用处。”
　　蒲净沉默片刻，忽然道：“其实，我很想去舜华域见识一下，那些纯血的巫师法力有多强。”
　　那里是母亲的故乡，也是父亲的坟冢。
　　若是一般汉人听了这个想法，定要骂他媚外叛国，再把蒲梓康当年去舜华后做下的事数落一番。当时的“我要去舜华”，和八年抗争时的“我要投靠日本”，都是要遭万人唾骂的。
　　因此这是蒲净心底不可告人的秘密，可不知为什么，他竟突然想把这件事告诉祝融。
　　祝融道：“那就去啊。”
　　蒲净怔了怔，竟然继续道：“我能去么？”
　　祝融道：“如果你想知道会不会有人阻拦你、痛骂你，答案是，一定会。可为什么要活在别人的眼里？想做便狠下心去做，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蒲净被他的狠劲儿逗乐了，开玩笑道：“你这狂徒，若是我决定为非作歹呢？”
　　祝融笑嘻嘻道：“就你还为非作歹，拉倒吧。你瞧我，从不管别人的看法，只考虑自己想做的事，想打便打想骂便骂，多痛快。再瞧你，总是考虑别人比考虑自己多，我都嫌憋屈，不过我也挺喜欢你这样的。”
　　蒲净愣了愣，随即笑道：“这么说，我们互补一下刚刚好。”
　　还未等祝融对这句话做出回应，二人突然听到一阵诡异的声音从水底传来，起先只是隐隐地咕咚咕咚，后来声音越来越清楚，越来越近，甚至带动着水面都开始摇晃。
　　二人吃了一惊，不约而同地睁大眼睛盯着水面，绷紧神经。祝融做好捏诀的准备，蒲净用无蘼指着水底咕噜噜冒出的水泡。
　　“幻塘里还有怪物？”蒲净问道。
　　“从没听说过。”祝融摇头，面上却毫未表现出放心的神情。
　　水泡冒了半晌，泛起的波浪越来越剧烈，终于一簇水花腾起，一个足足有三四丈高的庞然大物挺出，火光照到他身上，只见他下身透明无误，像一块水琉璃，却能隐约看清身体里的骨骼，再往上看，上身渐渐有了颜色，竟和人的身体有几分类似，躯干庞大而笔直，两只胳膊一个脑袋，身披一件墨绿色长袍，竟然未沾一滴水。
　　祝融和蒲净仰起头，仍旧被这大物的脸孔骇到了：像人不是人，五官俱全，须发绒白，长长的胡须从鳃上冒出，高高在上地翘着，倒像是龙虾的长须。
　　祝融睁大眼睛：“幻塘……公公？”
　　蒲净刚要问这幻塘公公是什么，幻塘公公他老人家像是重重咳了几声，吹胡子瞪眼，叽里呱啦叫起来，说了些什么了，两个人一句也没听懂。
　　虽然这幻塘公公凶巴巴地瞪着眼，二人却发现他并没有攻击的意图，更像是被调皮捣蛋的晚辈惹毛的长者，甚至让祝融觉得它大叫的架势像严苍庚。
　　蒲净稍微放松了些情绪，问祝融道：“幻塘公公是谁？”
　　祝融道：“我也不太清楚。相传幻塘苑底下住了个守塘老人，叫幻塘公公，但少很出来露面，好像很多年前有前辈见到过，现在的子弟都只是听说。”
　　蒲净抬起头，见幻塘公公瞪眼瞧着自己，龙须不耐烦地扫来扫去，赶紧赔个笑，对祝融道：“他是不是听不懂咱们说话？”
　　祝融道：“看样子是的。”
　　幻塘公公依旧叽里呱啦地抱怨着，还气势汹汹地掐起腰，真有老顽童骂街的架势。蒲净叹了口气，道：“我试试，或许能弄清他想说什么，你看着些周围，别把其他老师和子弟引过来。”
　　祝融点点头，只见蒲净驾着无蘼飞到幻塘公公齐腰地位置，握住幻塘公公的凉如水的大手，似乎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吾以圣尊句芒之名，祈与君心若灵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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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木系魔法之【心有灵犀】：一个生命体可以向另一个生命体发出邀请，只要得到对方许可，即可让双方神智相通，不通过语言也能交流。
加上前面的【花雷】【催生】【毒刺】以及其他，这已经是蒲小净的第N个魔法了。
等完结后把小说里的魔法咒语整理一份单独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