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的成长手册》裁云剪雨

150、第 150 章

　　太皇太后的寝殿乱做一团，原本在素心园宴饮取乐的宾客探头探脑地堵在寝宫正门前。顾不得自己红裳艳抹，姬淑拖着礼裙跑了出来，正与一名御医焦急地说着什么。晏清嘉神情严肃地站在旁边，也不知酒劲过去与否，总之是强撑着主持场面。山鉴正在一旁扶着晏清嘉的母亲，顾兰朔凝神瞧着眼前场面，见到祝融过来，连忙迎上前。

　　蒲净跟在祝融身后，两人默契地在接近人群时拉开距离，边走便探寻。顾兰朔目光漫不经心地飘过蒲净，随即朝祝融行了一礼。众臣见太师到来纷纷避让，祝融狐疑地打量周围，沉声道：“公主大婚之日，尔等何事喧哗？”

　　姬淑正与御医交谈，无暇回应他，倒是晏清嘉在沉着脸转过头，全然没有见太师应有的恭敬：“有贼人欲刺太皇太后，所幸未能得逞便被发现，眼下已派人去捉拿。”

　　蒲净为之一愣。大喜之日，群臣百僚众目睽睽之间，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明目张胆地来伤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无恙便好。”话刚出口，他不由皱眉，疑惑道：“既然无恙，公主为何面露慌色？”

　　姬淑听到他唤自己，短暂地扭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又与御医攀谈，晏清嘉俨然充当了传话小厮：“刺客虽未伤得太皇太后，却令太皇太后受惊昏了过去，看脉象似乎不太妙。”

　　难怪公主穿着礼服便大摇大摆地出了门子，若非事情急迫，此等行径定被古板守旧的老臣数落伤风败俗。

　　祝融不由面露惊色，连太师的沉稳也顾不得装了，素日愣头愣脑的眼神又露出来：“不会吧，要不要紧？”

　　晏清嘉没有回答，姬淑终于和医官说完话，轻轻低下头，仿佛就要哭出来了。

　　群臣见公主这般脸色，不由议论声迭起。晏清嘉正准备先扶她回房，屋内走出一位看守府内的卫卒，手中拿着一块布帛，呈到公主面前：“公主，这似乎是刚才刺客留下的。”

　　姬淑拿来看，见似乎是一块衣物布料，上有数点血迹，只听卫卒道：“刚才属下们与刺客打斗，从他身上划下了这块布料，原本属下并未留意，只是忽然觉得此等布料材质不凡，或许能做线索。”

　　布料紧致而柔软，和寻常的衣物比起来十分舒适。姬淑细细摸布料的碎边，面上的表情越发不可思议。

　　“这是……流沙锦。”姬淑缓缓道，“需由数名法师合炼，调制温度，凝练纤丝，柔顺如流沙过肤。朝廷之中，能用流沙锦的，除了皇室……”她顿了顿，忽然停住不说了。

　　群臣伸着脑袋翘首以待，太傅柳茗等重臣徒然变色，却没人敢出声。

　　祝融听她讷讷不语，扬声追问：“除了皇室还有谁？”

　　姬淑转过头：“祝太师，阳朔五年，公冶氏与祝氏抵御赤奴有功，先帝立下规矩，每年元日赐公冶氏与祝氏流沙锦各百匹。这事儿你知道么？”

　　祝融摇摇头，道：“这事我哥……今年元日早就过了，当时我尚未理事，怎么会知道这些。”

　　群臣哗然，小心翼翼地瞧着衣冠楚楚的祝太师。只见姬淑从台阶上走下来，步步逼近祝融：“你不知道也无妨，但你现在穿的，你母亲和长姊穿的，你们家大小仆役丫鬟穿的，都是这流沙锦做的！”

　　“公主当心，莫要靠近这猢狲奸贼！”群臣中传出个不知好歹的警告。

　　“当心当心当什么心？我手上时拿刀还是捏诀了？”祝融朝人群中喊了一声，义正言辞对姬淑道：“公主不会怀疑是我干的吧？我与太皇太后又无仇怨，害她作甚。”

　　姬淑顿了顿，声音有些颤抖：“你们将公冶氏除得一个不剩，难道你想说是他们谋划的？”

　　祝融微微一愣，忽然察觉到姬淑眼底压抑的仇怨，就连晏清嘉都感觉姬淑的口气不太寻常。

　　是的，公冶氏被满门抄斩时她没说什么，她对祝氏早有隐隐的忌惮，但她不敢多言，也恨公冶昧胡作非为害了满门。她只能尽力保下公冶贤，她就像一块小小的、易碎的宝石，美丽而尊贵，却经不起捶打。除了头衔什么权力都没有，她有何胆量与祝魁抗衡呢？

　　不敢说出口的仇怨，在胸中淤积成哀怨的伤疤。本已逐渐忘了痛，可祝氏再三挑衅，终于在今日，又把这伤疤揭起来了。

　　她恼着，又恐惧着，无法停止地朝祝融靠近，眼睛仿佛在说：新仇旧恨，今日一并算清。

　　这样的反应竟让祝融吓了一跳，甚至往后退了两步，慌不择言还试图摆太师的派头：“不是我……你在说什么？公冶家自己作妖作魔，罪有应得……”

　　蒲净不由替他捏了把汗。他看出祝融已经慌了神，牛一样被公主的话头牵着跑，连为自己辩驳都不会。

　　“是么？”姬淑轻轻道，“那为什么朝中有传言，说你欲取代天子，自立为帝？为什么我舅舅死得不明不白……为什么这种事总被你们摊上……你们无辜么？你敢说你无辜么？”

　　“且慢。”一直在后面沉默的晏清嘉忽然打断了二人。蒲净转向他，只见他神色略有些凝重，思索了一番才开口：“我离开醒酒之时，是二哥陪着太皇太后，可后来二哥去了哪儿？你可曾看清刺客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