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的成长手册》裁云剪雨

139、毁灭

　　赤奴粗暴地闯入一户人家，家中一对中年夫妇和一男一女两个儿子，十六七岁年纪。这家人见赤奴来者不善，大气都不敢出地给他们捣腾出地方歇脚。

　　祝魁像麻袋一样被单独扔进一间杂物库，由几名赤奴小卒看守，麻绳五花大绑起来。尽管有一点心慌，他始终不挣扎不反抗。以他的法力，反抗必然自损元气，还不如耐心与赤奴周旋，即便吃点苦头，也是有办法逃脱出去的。

　　赤奴大王没有急着折磨祝魁，占了人家的房子，竟在外面生火做起饭。祝魁在昏暗潮湿的杂物库内被关了两个多时辰，辗转反侧，正在闭目养神，突然库门被狠狠踹开。

　　赤奴大王高大的身形从门外走进来，手持过肩高的熔岩杖。由于屋内昏暗，脸上一点光都没有，像个漆黑的影子。

　　祝魁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赤奴大王刚刚饱餐一顿，精力正旺盛，雄赳赳逼近祝魁，往下倾了倾身，“你可知本王是谁？”

　　祝魁隐约记得自己在哪儿见过这张脸，也能瞧出此人身份不一般，“你便是赤延族的大王。”

　　赤奴大王高声大笑，“你这汉人倒是好记性！我也记得你，你便是祝魁，和那祝融是一对兄弟。”

　　祝魁微微蹙眉，“大王的记性也不错。”

　　赤奴大王冷笑，在他身旁居高临下地踱步：“一群汉奴拼死也要护着你，本王倒瞧不出你的血统有何特别之处。”

　　“血统天注定，权谋靠磨砺。我等不以血统论尊卑。”祝魁不卑不亢地答。

　　赤奴大王不以为意，仿佛在看着一个可以随意处置的玩具，“骨气够硬，可惜——”他顿了顿，逼近两步，“救不了你。”

　　祝魁背后不由冒出冷汗，他沉住气，用和解的口吻道：“大王来到偃师城有何用意？”

　　“本王并非寻衅，而是来寻一件旧物。”赤奴大王一字一顿，“一件被尔等汉人夺走的旧物。”

　　祝魁不知其所指，但忽然觉得有商谈的余地。赤奴大王年幼时被汉人俘虏，想来落下了什么族传宝物。若能帮赤奴大王寻得此物，说不定双方能言和，正好避免一场战争。于是祝魁笑了笑，“既然是从大王那里夺走的，我等理当归还。只是不知大王要找的是什么东西，在下可以回去派属下找。玄冥国有水系巫师众多，南方有沛龙族人为援，想来大王不是来与玄冥国正面交锋的。”

　　“不劳烦你，这样旧物已经找到了！”赤奴大王再度大笑，“若干年前，我父母在玄冥遭汉人杀害，我被俘虏，唯有我两岁的弟弟下落不明。好在不久之前，本王发现了他的下落。”

　　祝魁微微一怔，他只知道当初被杀的一对赤奴夫妇带着个被俘虏的孩子，却从未听说这孩子还有个弟弟。

　　赤奴大王见他脸色骤变，极为得意，“真不知令尊怎么想的，偷偷抱养赤延人的孩子，还敢给他起个招人耳目的名字，简直故意等着被发现！”

　　祝魁蓦然僵在原地。

　　“哦？你还不知道？”赤奴大王饶有兴致地瞧着他，“看来令尊当真是擅自做主。”

　　祝魁回过神，忽然哂笑：“大王必然弄错了。我弟弟祝融虽然火系法术比旁人强，可确实身世清清白白，绝不可能是大王的弟弟。我比祝融略长两岁，从他出生起就记得有这个弟弟，别说两岁，就连他半岁一岁的事我都记得。大王的弟弟两岁与您失散，万万不可能是祝融。”

　　赤奴大王口气坚定：“你儿时可能记错，本王却有十足的证据，绝不可能弄错。”

　　祝魁顿了顿，“什么证据？”

　　赤奴大王道：“当初尔等汉人突袭我族，派了祝融过来，是也不是？”

　　祝魁飞速地回忆，忽然不敢回答。

　　赤奴大王句句紧逼：“当时我拿匕首伤了他，他把匕首丢回来，上面留了他的血。”

　　祝魁噤声不言，额上冷汗密集。赤奴依照血液的气味辨人认亲，他在幻塘苑的时候学到过。

　　“他的血和我的血，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气息，仿佛我们来自一对双亲，我们体内流淌的是同一股血液……”赤奴大王说得声情并茂，“我闻过无数的血液，即便是半血的族人，也从未与我的血如此相似过。你不觉得我和祝融——他本名叫温九烈华，那是他的本名。你难道没看出，我和祝融更像亲兄弟吗？”

　　祝魁震惊难言地凝视赤奴大王。他觉得赤奴大王的样貌似曾相识，可之前从未往祝融的样貌联想过。可不知是不是因为赤奴大王的话的影响，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弟弟和赤奴大王像极了。

　　赤奴大王看祝魁脸色，便知道自己戳中了对方的软肋。他不禁大笑：“你这血统下贱的汉奴，怎么配做他的兄长？”

　　祝魁拼命摇头，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我绝对不会记错，祝融从小就在我们家。”

　　赤奴大王讥讽地笑，“那怎么办，他不能同时有两个哥哥。他被汉人养熟了，只怕有你在，他会不认本王这个亲哥哥呢！”

　　祝魁突然拼命挣扎起来，赤奴大王立即喝道：“把他给我压住！祝魁，你们汉人有多凶残可恨，你知道吗？今天本王要让你尝尝，汉人囚禁本王时有多么禽兽不如！”

　　祝魁挣出一只手打到扑上来的赤奴小卒身上，他从未感到如此恐惧，几乎要精神失常。他拼命挣扎，被他打中的小卒发狠地扑上来，握住他的手腕狠狠扭了一圈，骨头发出咔嚓的声响，他痛得失声喊了出来。

　　赤奴大王朝他冷笑，走到门外施法召唤，三只阔翼鹰隼拍着火红的翅膀盘旋而入。赤奴大王将仓库点亮，只见鹰隼身上掉着火星，凶神恶煞的眼不善地打量着被捆在地上身形扭曲的人。赤奴大王用手接过一只鹰，轻吻它的鸟喙：“去吧。”

　　三只吃人肉的恶鹰兴奋地朝祝魁扑过去，用尖利地嘴啄咬他的衣衫和皮肤，每啄一次祝魁便痛得痉挛一次。他拼命想躲，赤奴小卒却死死按住他，将他的身体四肢暴露出来。

　　祝魁感觉自己快要被恶鹰生吞了，身上布满被撕咬的大小伤口，鲜血汩汩流出。刺耳的鹰鸣令他神智混乱衰弱，令他甚至不能思考，只能无意识地发出呻|吟。

　　赤奴大王目不转睛地望着此景，似乎触景生情，激动得眼里波光粼粼。可他还不满足，还没有彻底报仇雪恨，汉人欠他的还多呢！

　　他让恶鹰折磨了小半个时辰才将它们召回，祝魁身上的麻绳已经被啄断了，他躺在地上一口一口喘着气，双目涣散，衣裳被血水染透，浑身上下都在流血。

　　三只赤鹰在大王面前盘旋，饥饿地看着祝魁，似乎还意犹未尽。赤奴大王走上前，握紧手中的熔岩杖朝祝魁伸下去，兴奋地感慨：“他只能有一位兄长，那就是本王，不是你这凡愚之辈。别了，可悲的汉奴！”

　　祝魁从朦胧的意识中苏醒，隐约反应过来赤奴大王要做什么。可他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皮肉融化的剧痛从胸口传来，他想大叫，可滚烫的痛感让他连气都喘不上。

　　突然，噼里啪啦的一阵巨响从门外传来，随即库门被狠狠踹开。他听见一声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惊呼：“哥！”

　　屋内的人都吃了一惊，赤奴大王最先转过头，只见祝融不知从哪儿弄来一身赤奴的衣服，一阵火似地窜进来。

　　赤奴大王愣愣地瞧着祝融，随即喜上眉梢——他刚刚叫哥，他朝自己叫了一声哥！

　　祝融恶狠狠地瞪着发痴的赤奴大王，趁对方愣神，夺过熔岩杖朝对方脸上猛砸了一下，砸得赤奴大王懵了，连连后退好几步。祝融一气呵成地把祝魁架起来，抱着就往外逃命。

　　祝魁的意识还不是很清醒，祝融拍着他的肩膀大喊：“哥，你听得见么？是我，祝融！”

　　祝魁睁眼瞧了他许久，艰难地发出一个声音：“融弟？”

　　“是我！我来迟了……应该早些救你出来的，都怪我刚才害怕……”祝融看着兄长的模样，忽然泪水开了闸，“哥……你一定要坚持住，我们马上就回城了……马上就回家了……”

　　祝魁嘴唇微微翕动，却是没力气再说话了。失去知觉的前一刻，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祝家彻底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