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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蛇 ...

  •   山鉴自然明白这话的意思是让蒲净断了和祝融的念头,连忙接话道:“太师考虑得周全,等改日我去与蒲净说,定让他明白其中轻重。”

      “那便多谢表妹夫了。”祝魁对此很满意,“我已和罗家说好,把蒲净安排到你这里住几日,待他冷静下来。你们兄弟阔别多时,也该坐下来慢慢叙一叙。”

      翌日,山鉴亲自登临太师府,在蒲净面前深情表述自己对弟弟的思念之苦,好说歹说,将蒲净从祝家接走了。祝融并未察觉兄长在背后做了手脚,临别前拽着蒲净,碍着山鉴的面没好意思做什么,只是让他早点回来。

      光是这几句甜言蜜语已经让山鉴招架不住,为了防止祝融和蒲净再干些有伤风化的举动,山鉴决定立马带着弟弟跑路。

      蒲净走了,祝融白天除了自己研习法术,就是赖着祝采吟玩。他还不大喜欢上街——虽然兄长告诉他现在没人敢为难自己,但他依旧觉得自己像个逃犯。

      这天,祝魁破天荒地很早回到家。换下官服,他把祝融叫到茶室,兄弟二人相对而坐。

      祝魁坐得端正挺拔,举手投足似谦谦君子,乍一瞧不像在与家人交心,倒有种会见使节的仪式感。他上下打量祝融半天,笑道:“长高了。”

      祝融出去一趟,回来个子确实窜了不少。原本他和祝魁差不多高,现在却要高出几寸,穿以前的衣裤,袖子和裤腿都有些显短。

      祝魁并不介意弟弟比自己高,先问了祝融的身体,随后提到安排医士为祝融治病,最后感慨似地瞧着弟弟:“咱们兄弟二人好久没这么坐着说话了。”

      祝融痴痴地看着兄长,觉得兄长太有风度了,仿佛父亲年轻时就该是这样。他靠着椅子闷了会儿,随即嘿然一笑:“哥,这些日子,我想死你啦!”

      祝魁笑笑,“听说蒲公子待你不错。”

      祝融开心地点点头,“是啊!哥,我们两个的事,就让采吟姐安排吧,我瞧着你实在太辛苦了。”

      “再辛苦也不会敷衍你的终身大事。”祝魁摇摇头,“不过话又说回来,若要和人相伴一生,还得仔细斟酌人选。世上的好女子有许多,倒不必急着把心思扑在一人身上。”

      祝融撅着嘴,“我就看上他了,不用那么麻烦。”说着他忽然大发感慨,“我就想这样过一辈子,有兄长和阿姊,加上蒲净在身边,多幸福啊!”

      祝魁知道,这件事不能跟弟弟拐弯抹角,必须直说他才听得明白。于是他摆正神色:“融弟,我再给你说门亲吧。”

      趁着祝融还在愣神,祝魁一口气将话说完:“你喜欢蒲公子,我们祝家就当多了个兄弟,让他住一辈子,在这儿娶妻生子也无妨。但你身边,还是得找个能当家的女子。”

      祝融当即翻脸:“不要!什么能当家的女子,莫名其妙!”

      祝魁沉思片刻,觉得若强行拆散二人,必然闹得家中不得安宁,须得从长计议。

      祝融一贯任性不懂事,旁人违逆不得他的意思。可蒲净却完全不同,善解人意懂事明理,与其从祝融这方面疏导,不如劝说蒲净。于是他匆匆转移话题,大约酉时把祝融打发去休息。

      祝融可以休息,他却不行。提早回家耽误公务,此时他得先去前院,把没忙完的事情处理掉。

      近来,玄冥国地方长官上报有赤奴出没的踪迹。由于前段时间赤奴并无动作,加上朝廷内斗激烈,祝魁一时没有注意地方上的防控。赤奴在不用法术时与汉人几乎相貌无异,仅仅身材略魁梧些,因而他们打扮成常人模样,几乎无法分辨。只有通过户籍和名刺才能确定一个人是玄冥国人。

      玄冥国对户籍的管理并不好,以往也没有查验名刺的习惯,百姓们出远门过关隘,不带名刺也能蒙混过关。数月前祝魁颁布条令让各地方加强对户籍的控制,将身份不明的人抓住严加审问,果然从中发现了赤奴。除此之外,地方上用于限制犯人法术的巫禁大多无法限制较纯的赤奴血统,于是祝魁又下令,派法术高强的金系巫师到各地方铸造巫禁以及其他法器。

      尽管如此,他仍觉得不安,仿佛冥冥之中注定要与赤奴大战一场。

      当初四族联盟对抗赤奴,让这群蛮人吃了不少苦头,为何现在他们胆敢入侵中原?

      祝魁到了太师府前院自己的书阁内,深思一番,派人传顾兰朔过来。

      祝魁对顾兰朔其实并不完全信任。确切地说,祝魁对任何人都不完全信任。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人能让祝魁推心置腹、知无不言,可惜这个人已经不在了。

      这个人,叫祝奕。

      罗笑君,祝融,祝采吟,亲人总不会对自己阳奉阴违,可这三位并不操持家业,也不问政事,祝魁也觉得朝廷里的事儿不该往家里带,让家人过太平的日子即可。

      公冶樱,既是妻子,又是公冶家派的奸细。起初他还很爱公冶樱,即便到现在他对她的死也有愧疚。可对着枕边人还要防备三分的心情,让祝魁颇有些压抑。

      顾兰朔,就算关系再亲密,到底也是外人。人心隔肚皮,他和顾兰朔之间,凭的完全是多年的交情。除此之外,祝魁没有什么理由给顾兰朔更多的信任。

      父亲曾经告诉他,朝廷之中,没有人会是他永远的朋友,他祝奕能在朝中屹立不倒那么多年,就凭着对人防三分的本事。一个人在你面前的模样,只是他希望你知道的模样。女人的山盟海誓也罢,属下的忠诚耿介也罢,千万别太往心里去,把台面话当真,必将付出惨痛的代价。

      同样的,顾兰朔的爹并没有告诉自己这些,但精明如他,不需要训|诫也懂。

      祝奕在弥留之际告诉了祝魁一个秘密:政变之前,父亲一直在派人监视顾兰朔。

      祝魁施舍给顾兰朔的信任要比父亲多一些,他没一直盯着顾兰朔,只是隔三差五地会派个信任的小厮过来:“去盯着顾领军,回来告诉我他今天去过哪儿。”

      第一次,小厮说顾领军一早便去军营当值,晚上直接回府了。

      第二次,小厮说顾领军去军营当值,就是提早散衙出去买了盆花,送到了乐天馆。

      第三次,小厮说顾领军去军营当值,其间去过某某署某某衙,听起来都是寻常公事。

      第四次,小厮说顾领军去了另一家醉乐馆,偃师城里可以和乐天馆媲美的地方。

      如此一来,祝魁发现顾兰朔为官兢兢业业,办事一丝不苟,生活情趣盎然,当真没有什么好担忧的。若真的担忧什么,那就是祝奕的老部下总是弹劾顾兰朔留迹风月场所,败坏朝廷风气。

      祝魁对顾兰朔的生活作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朝廷里闹出了一个笑话。有一天顾兰朔在花街柳巷喝多了,酣醉之时和某个姐儿闹得起兴,竟然当场提笔在姑娘的手绢写下聘书,要娶那姑娘过门当媳妇。于是第二日,那姑娘到顾家宅邸前叫门,要顾兰朔出来对自己负责。

      顾兰朔喜欢时刻保持清醒,几乎没有喝醉过,那日是被小姑娘下了套,喝的酒两口顶往常的一坛。

      此事一传十十传百,祝魁无法视而不见,只好把顾兰朔叫来训|诫一番,大意是:逛馆子可以,嫖|娼可以,往家里带不可以。你这人精被青楼里的姑娘摆了一道,丢不丢人?

      等候许久,派去找顾兰朔的官吏回禀,顾领军不在府上。今天放衙后顾领军在回府路上,被李公公的家奴拦了车子,好像是李公公有事求顾兰朔,要请他到府上喝酒。

      李公公本名李鸿铭,乃是服侍皇帝的殿前太监,为人小心老实。姬颂在时,李鸿铭先是伺候姬颂的寝居,由于性子稳妥,得了姬颂的赞许,被提拔到殿前负责向姬颂递文书折子。姬颂死后,李鸿铭理所当然地继续服侍小皇帝姬惠。然而眼下太师祝魁辅政,大部分折子直接交到太师府,由祝魁审阅后再给李鸿铭,最后递到皇帝手里盖个印。

      之前朝中逆党意图谋害祝魁,被祝魁和顾兰朔等一网打尽。朝中有传言,说祝魁想把皇帝身边近侍也换成自己人,以免某些自诩忠心的皇党再生事端。李公公混了大半辈子,终于混成殿前太监,成为朝中最体面的太监,现在唯恐祝魁把自己的位置收了,请顾兰朔上门招待,想来是想让顾兰朔在祝魁面前说几句好话,以便他继续做这体面的太监。

      祝魁让小吏直接去李公公府上,就说太师有令,要顾兰朔立刻过来。

      两盏茶的功夫后,顾兰朔乘车到了太师府,下车时架马的小吏还打了个呵欠。

      其实顾兰朔想要去哪儿,自己乘云飞行又快捷又方便。可乘车是身份的象征,他现在是有身份的官员,府上的人觉得他上下朝飞来飞去不妥,便安排他乘车。

      祝魁在书阁坐了一会儿,小吏敲门将顾兰朔送进来,随即识趣儿地退出房门。

      顾兰朔双颊绯红,整个人散着热气儿,摇摇晃晃地弯腰作揖。祝魁吸了吸鼻子问道:“喝酒了?”

      顾兰朔扬扬薄唇,“李公公摆宴,不得不喝点。”

      祝魁点头,虽然心知肚明,但还是问一句妥当:“他找你做什么?”

      “也没什么,无非是担心他那位子不保,让我在太师面前美言几句。那个没把儿的老东西,一身软骨头,翻不出花儿来。”他伴着一声轻笑道。

      祝魁听他调侃的语气颇为不恭,也没有责怪,反倒陪他一起笑,“那就好,我本是怕他有意生事,先对你下手,给我个下马威。”

      顾兰朔直起身,绕过书桌到了祝魁斜后方的椅子上坐下,脸蛋红得像涂了女人的胭脂,“对我下手?魁兄此言,颇有深意啊。”

      祝魁皱眉:“胡言乱语。我深夜唤你过来,有要事相谈,休要说那些不正经的。”

      顾兰朔的一双眼笑弯弯的,像一只狐狸,既含着谙于世事的狡猾精明,又含着赏尽春花秋月的轻佻暧昧。他走到祝魁身边,越来越近,近到桂花酒香扑到祝魁面上。祝魁不禁有些介怀,只听顾兰朔道:“不知魁兄多久没有对人‘下手’了。嫂子离了那么久,魁兄又洁身自好,算起来……”

      祝魁自认脾性很好,可以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可他就是听不得顾兰朔提公冶樱,一提心中就蹿火。原本打算要谈的事被抛到脑后,他迅速起身,尽量不表现出情绪,“是不是喝多了?”

      顾兰朔一沾酒就面红,但红归红,通常都不醉。祝魁无法从脸色判断他醉没醉,只觉得对方的言谈举止有些失态。若不是醉了,即便再放荡不羁,顾兰朔也不会拿那桩谁也不愿想起的旧事开玩笑。

      祝魁这一站起来,不但离他更近,二人的目光还对到了一起。祝魁心知此刻不宜交谈,抬腿要走,却听顾兰朔轻飘飘地开口,颇有些挖苦的意味:“自然没有。若现在就喝多了,还怎么有机会喝自家妹妹和魁兄的喜酒。”

      祝魁驻足,冷冰冰道:“韶龄的事儿,你们家若不同意,我不会勉强。”

      成亲之事,对于祝魁来说,是仪式重于感情的。他觉得娶妻重在门当户对,感情可以靠日后细水长流培养。之所以选中顾韶聆,说到底看中的是自己与顾兰朔的交情,想巩固祝家与顾家的关系。可若连顾兰朔本人都心不甘情不愿,那真没什么谈的必要。

      背后没了声音,祝魁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闭上眼睛让自己冷静片刻。黑暗之中,他感觉背后的人在朝自己靠近,动作轻得像蛇,无声无息地靠上来,将他缠绕包裹住。

      他费劲精力才恢复的沉着与平静,在这一刻被顾兰朔彻底毁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恢复更新,霍霍~~~
    4000字尽力了Tv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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