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的成长手册》裁云剪雨

122、攻心

　　商雨辰皱紧眉头：“我凭什么信你？”

　　蒲净道：“你有没有觉得，马莲莲一案很奇怪？且不说金莲馆那个孙掌柜的言语有漏洞，就说逮捕马莲莲那天——你在那里连守两日，无论用什么方法敲门马莲莲都不开。而廖华过去，轻而易举就让马莲莲开了门——可能他们早就认识，彼此间有接应暗号。而且廖华见到马莲莲毫不留情，仿佛刻意灭口一般。那日情形混乱，大家都未细想。后来我对马莲莲用心有灵犀，才觉得事情不对。若是霍卿告诉我的话不假，当年联手想除掉你的，就是贺咸和廖华两个人吧？”

　　商雨辰不喜欢提当年的事：“这与此案有何联系？”

　　蒲净道：“若猜测不错，是他们联手制造狐妖案的谣言，用以败坏林执官的名声，以助连峥明年大选得胜。”

　　商雨辰对林无赦有意思——这是霍卿说的。人的喜好便是人的弱点，蒲净深以为然，攥住商雨辰这个弱点攻心为上。他忽然觉得做人有时耍点小伎俩是必要的，因为商雨辰此刻的表情，显然是被他说动了。

　　“据我所知，刑署早已出了内鬼。他在暗，我在明。若明目张胆地查，必然要受内鬼阻挠，所以，”他顿了顿，“我只能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法，以俊阳为饵诱狐妖上钩。你可以去找祝融，郭云鹤的证词、关于谷凡一案的证据皆在他那里——据郭云鹤说，谷凡那一案的狐文信便是刑署之人仿造的。祝融在金陵广场前的公榜附近守着，观察周围有没有可疑人物。如果狐妖想借俊阳之死再做一次文章，这几日必将狐文信挂到榜上，到时候你可随祝融一同捉拿真凶。”

　　蒲净并不知道内鬼究竟是谁。廖华是狐妖案最早的负责人，最初的卷宗都由他执笔记录，凭空伪造出蔡耕耘的案子对他是小菜一碟。而霍卿从谷凡一案开始接手，起初热情高涨地夺过谷凡案，却浅尝辄止，仿佛刻意不去查了，郭云鹤说的包庇郭氏的职官八成就是他。两个人都支持连派，蒲净觉得廖华很可疑，霍卿也很可疑。可是在商雨辰面前，他很识趣地只怀疑了廖华，对于霍卿，蒲净只是说：“不要让任何人知晓此事。包括霍卿，万一他不慎透露给内鬼，计划便夭折了。”

　　见商雨辰点头，蒲净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其实如果商雨辰不帮忙，祝融便会借口来刑署给蒲净的清白作证，再设法夺出俊阳，蒲净已经将刑署停尸房的位置交代给他。只不过，让祝融闯入，不如交给商雨辰办有把握。

　　“既然有商将军，祝融便不必来了，让他安心在公榜附近守着。”蒲净听着有脚步声渐近，迅速给商雨辰交待：“将俊阳带出后，先找个隐蔽的地方安顿他。剩下的一切，他们会告诉你。”

　　商雨辰刚要答应，有人敞开了戒律房的门，是霍卿。于是他对霍卿道：“巧了，人刚带到。你们好好叙一叙。”说罢在霍卿肩上鼓励地拍了一掌，匆匆出房。

　　霍卿走进戒律房，瞧见蒲净被绑在椅子上。双方沉默良久，蒲净挤了个可怜笑：“想不到竟是霍长官审我，这回不避嫌了？”

　　商雨辰出了戒律房，直接乘云到金陵广场，正瞅见祝融。双方互通口信，验证了事实，祝融便催商雨辰去将俊阳提出来。只听他道：“你只需想办法将看守引开，我另从董郎苑雇了人亲自接俊阳，若是不被察觉最好；若是不幸被察觉，就说是蒲净授意的，总之将蒲净编排得可疑些即可。”

　　商雨辰皱眉：“何必故意让他被怀疑？”

　　“当他足够可疑，足够古怪，便能尽早争取登庭审判，”祝融道，“等到在法庭之上，众目睽睽，百姓在周围看着，再将事情和盘托出，我不信刑署的内鬼还能当众使绊子。”

　　法庭之上的芸芸众生们骇然不止。

　　蒲净道：“俊阳公子毫发未损，却有狐文密信寄来——如此可见，‘狐妖’并未杀人，却拿别人杀的俊美男子炫威——这便是为何狐妖遍布甚广却从未失手。他不亲自动手，只捡现成的命案。”

　　说话之间，贺咸已经被套着铁链“请”进了法庭。他知道今日被审的这个蒲净便是曾经调查过自己的侦查官，此时满面狐疑，目光不安地在庭上庭下扫来扫去。

　　判官干脆利落地砸下冰锤，指着李大锤，厉声道：“贺老板，这个人你可认得？”

　　贺咸不知方才发生过何事，只觉情形不妙，但又不好否认，只得硬着头皮：“禀大人，此乃鄙人家中仆役。”

　　祝融与贺咸初次见面便很不客气，原封不动地将自己和商雨辰捉拿李大锤的过程复述一遍，听得贺咸脸色越来越青。沁灵国不兴磕头谢罪这种俗礼，李大锤对着贺咸抬不起头：“小人对不住老爷，来世再给您当牛做马！”说得仿佛想立即撞地自杀，却仍旧缩着杵在那儿。

　　蒲净听后面乱作一团，扬起头对庭上的霍卿微笑，不知是胜利后的挑衅，还是冒犯后的致歉。

　　贺咸并不怕李大锤嘴软捅出去些什么，他和刑署早有交情，犯了事可以在内部疏通。可坏就坏在，李大锤在成群的百姓眼皮底下把一切都招了。

　　沁灵国的权贵，素来不怕更强的权贵，只怕滔滔如江水的百姓！

　　眼见着一条条证据被抖出来，赤|裸裸地展露在百姓的眼前，贺咸知道他的那点权势救不了自己，不得不招认，还供出了廖华的名字。

　　狐妖造谣一案，贺咸确实有参与其中。他是其中重要的一环，负责制造各种狐文密信、狐尾镖，以及狐狸图样的饰品，交给廖华，作为那些原本不相干的案件的“物证”。而贺咸与刑署不方便直接互通，廖华便雇佣马莲莲在从中交接。

　　廖华与马莲莲相识，却是因为马莲莲杀害那负心汉的案子。负心汉来找马莲莲之前，曾向朋友交代过其踪迹。负心汉消失数日，朋友将此事禀报刑署，恰好是廖华负责此案，于是很快查到了马莲莲家，发现马萍萍的尸首躺在床上，便要求马莲莲解释这一切。

　　马莲莲装得楚楚可怜，自知事情瞒不过去，便哭啼着将萍萍的遭遇讲述一番，求长官宽恕。廖华见她遭遇奇特，自己正需要这么一个人，便自作主张“宽宏大量”地放了这位弱女子，支给她一笔钱，从此收她为爪牙。

　　得知马莲莲行踪暴露，廖华为隐瞒此事，当机立断去捉拿马莲莲，在她未能开口之际先下手为强。廖华不觉得马莲莲可怜，他觉得这女人戾气太重，也是手染鲜血的暴徒，反正该死，直接死了不如利用完再死。

　　“狐文信都是家中的奴隶写的，”贺咸招认。他是大富大贵的人家，有钱养得起奴隶。奴隶没有人权，或生或死都在主人手里，只要不被转卖，便永远是主人手里高等的狗，“可这都是、都是廖华和连峥他们主使！诸位大人明鉴，若没有他们从中保护，我一小小庶民怎有胆量将杀人的罪过往自己头上揽呐？在下也只是个生意人，只想赚得多些，绝不敢妨碍刑署大人们办案！”

　　他一再强调自己未杀过人，还把造谣的罪名推给了廖华和连峥。廖华此时也坐在听审的席位，他从俊阳公子露面时便有些坐立不安，尽管在极力压制情绪，面上仍露了丝沉静的怯色。

　　判官听说自己治下的侦查官竟如此大胆，勃然大怒，当即令商雨辰等将廖华捆了，带到庭正中心，敞开锁着蒲净的围栏，将廖华也押了进去，拴上链子。蒲净抱歉地对廖华笑笑：“欠你那两顿饭，有机会一定请回来。”

　　对突如其来的指控，廖华并未完全乱了方寸，安安静静地任人带入围栏，极力镇定地开口：“蒲公子编排的这出戏倒有趣，我不知你攥住了贺老板什么把柄收买住他。”随即转过身对台上道：“据我所知，谷凡一案的狐文笔迹与其他案件并非出自同一人之手。而贺咸却说，这些信都是他手下小厮写的，这不是自相矛盾么？倒是蒲公子，突然不明不白地混入刑署调查此案，自称是玄冥国人，却生着舜华人的脸，那狐文不就是舜华古文写的？这么急着指控旁人，我倒有些怀疑蒲公子贼喊捉贼了。”

　　蒲净瞧了他一眼，觉得他是受惊后口不择言了，竟敢主动把谷凡案的事捅出来，这不是帮他把霍卿也一网打尽？

　　按理说霍卿与廖华同为连派，此时应当互相帮衬掩护，而非拉另一方下水。廖华此举，多数有三种可能：其一，他真的不知道谷凡那封信与霍卿及连派有关；其二，他与霍卿并非同仇敌忾；其三，那封信，根本就不是霍卿的字迹。

　　蒲净警惕廖华的话中有诈，并未立即回复，而是将目光转向庭上的霍卿。而霍卿泰然自若，目光静静与自己对视，瞧不出一丝一毫的不安情绪。

　　细思起来，霍卿虽然曾为连峥拉过票，但如今瞧着不像狂热选举分子。而先前连峥当众表彰他时，他也有些不情不愿。这一路查案过来，霍卿给他的提示，似乎大多都是有用的。

　　他越发对霍卿感到不解，思前想后唯有真相才能解释这一切，于是打消了疑虑，难得没有心软地道：“这个问题，便由郭云鹤解释吧。”

　　当庭的众人已经摸清了门道，一听此言，便朝那堆戴面具的人瞧去。果不其然，郭云鹤摘下面具走上前，一副甘愿伏法地姿态，将谷凡案的原委和盘托出，包括刑署官员帮助郭诩脱身之事。

　　郭云鹤所言与日前招供画押的笔录无异。祝融将郭云鹤铸造假鱼钱的证据呈上，将画过押的供词递到霍卿与主判官桌案上。霍卿微微向供词瞥了一眼，随即收回目光，依旧坐得端正。

　　一日之内查出两起刑署侦查官渎职的奇闻，主判官气得肺涨，压着火气对着廖华劈头盖脸道：“这封信究竟是哪个刑署官员所写？廖华，你可知晓此事？”

　　“是我。”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众人的目光一齐投向声音的源头，蒲净心中吊着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霍卿缓缓起身，淡淡地重复了一遍道：“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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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不到一万字存稿TvT 开始重整大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