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4、钱 ...

  •   花桥镇距离金陵较远,祝融带着蒲净走走停停,飞了两日才到镇子里。这里虽是小镇,繁华却不下金陵,市面店铺,商品货物,金陵有的这里也有。

      蒲净和祝融打听到郭家人,从茗香苑撸胡子的茶博士,问到醉花荫唱曲的小娘子,大概得知了郭云鹤如今的下落。

      郭云鹤住在徐阳巷,据了解那一带的房子价钱都不低。郭云鹤目下依旧在做晒盐的生意,只是名气不够大,蒲净数遍花桥镇的盐铺,郭氏那家最小。

      蒲净在镇中打听到,在徐阳巷置办一处房屋,不算家中家具摆件,至少需要五千鱼钱,若是规模稍大,则需要两万三万。

      傍晚,郭云鹤正和正房二房三房夫人围着暖炉嗑瓜子,忽然家里的小厮来报:“老爷,门口有个自称金陵刑署的人,说来就一桩旧案……”

      “刑署的?”郭云鹤从榻上翻下来,似有些诧异地向小厮确认。旁边的夫人小妾都被这反映吓得不轻,其中一位道:“不会是诩儿的案子吧?不是都确定是狐妖干得了么?诩儿平日里那么听话,他们怎么还揪着不放!”

      郭云鹤喝住她:“你且少说几句。”随即镇定下来,“身正不怕影斜,咱们没做亏心事,不怕他们污蔑!”

      “说得好!”蒲净笑吟吟地走进来,展示出一块令牌,“无愧于心,自然不怕诽谤。在下蒲净,刑署特派侦查官,特来就谷凡一案的几处疑点请教郭前辈。”

      小厮愣住:“你你你你怎么进来了?”

      郭云鹤皱眉:“刑署的侦查官如今这般不知礼节,未等主人允许便直闯入宅?”

      “见此令牌,便是首席执行官都要开门受查。管他守不守礼节,能查出真相便是好官。”蒲净又将令牌晃了晃,在火炉旁找了个位置坐下,说起来这块牌子还是他从霍卿那儿摸的。“经查明,谷凡遇害前夜曾到贵府,面见令郎郭诩,可有其事?”

      “是。”郭云鹤听到此问,显得异常镇定,“诩儿课业学得好,时常有同窗来找他研究课业,此事何有不妥?”

      蒲净道:“谷凡遇害一个月后,金陵广场的告示墙上忽然发现狐尾镖和狐文字条。经查明,字条上的字迹与其余狐文不同,可见写信的不是同一人。”

      郭云鹤冷笑:“字迹不同能证明什么?狐妖犯案有组织有预谋,显然不止一人参与,字迹不同也寻常。这事儿大半年前刑署已经找过我多少回了,本以为这次有什么新花样,竟还揪着没用的线索不放。”

      蒲净道:“别急,我在帮你梳理顺序。”说着在屋内环顾,这间正堂宽阔宏伟,摆放的装饰器具虽素雅低调,却能看出价值不菲,几个夫人小妾穿得也是极细致的丝绸。“在下刚入刑署不久,想请教郭前辈,是晒盐来钱快,还是在铸币厂来钱快?”

      郭云鹤一愣,随即缓了缓神色,“蒲长官此话何意?在下家里摆的用的,都是辛辛苦苦用血汗换来的,清清白白干干净净。”

      蒲净道:“我也没说不干净啊。”

      郭云鹤僵了一下,蒲净笑笑:“咱们还是回到案子上吧。郭诩和贵府的门卫在不在,多请几个见证人在下才能问明白些。”

      郭云鹤给一位不知是正房还是偏房夫人使眼色,夫人回望过去,二人挤眉弄眼片刻,将郭诩弄了出来。郭诩看着与蒲净年纪差不了多少,听说刑署侦查官来了,眼神惶恐乱瞟。

      蒲净道:“郭公子,你不需紧张。我此来并非怀疑郭公子,只不过是想通过郭公子找到狐妖的蛛丝马迹。听闻谷凡遇害当日,曾经来找你一同研习法术。你可还记得那时他说过什么?”

      郭诩低着头,声音有些哽咽:“传闻中道,谷凡与我为争抢资学钱水火不容,殊不知我们既是对手,又是至交好友。那日的情形,我至今也忘不了。”

      “那日他来我家,大约在未时之后。我二人在院中,试练几种水的变幻形态,之后一同练冰塔戏,说了些课业上的东西……酉时之后,我们去街边找了些吃食,分别前还说明日在学府继续练水塔戏。谁知……这一别竟成了永别。可谷凡他平日看着也不像好招惹是非的人,怎么会被狐妖看上呢……”

      郭诩的复述与蒲净在卷宗上看到的出入不大。他自称与谷凡为至交,旁人传他们不合皆为谣言。然而谷凡的母亲并未听说儿子与郭诩来往密切,单凭郭诩一面之词,难以辨别真伪。

      蒲净刚要开口,忽然听见院外传来轻微的声响,像什么东西落到了地上。蒲净突然抬高声音:“郭诩,你说自己与谷凡交情甚密,为何谷凡的母亲不晓得他有你这个朋友?案发当夜你在何处,可有人证明你不在学府附近?”说着转向郭云鹤等人,“郭前辈,几位夫人,你们能证明郭诩不在学府吗?”

      “莫要高喊,否则掐断你的喉咙。”郭府上,某偏房内,祝融将一人钳住喉咙扣在墙上,撞掉一只毛笔在地上轻微滚动,“你们府上谁负责管帐?”

      被扭住那人是个普通小厮,哪敢说谎,“是……是老爷的同母兄弟,郭二老爷,府上所有的进出账都是他在记……”

      祝融将扣在他脖颈上的手略松:“府上的账簿在哪儿放?”

      小厮道:“应该……在二老爷的书房!这……这位大侠,小人不敢确定账簿都放在哪儿,可二老爷的房里的伙计知道,不如小的带您去找他?”

      祝融拖着他的脖子到门口,“好。不过你休想耍花样,我从来不杀听话的。”

      郭云鹤从位置上站起:“蒲长官,你们刑署难道把以前记的口供都丢了?事发当夜,我儿子在家中读书,哪儿都没去过,门房、丫鬟、伙计都能证明。你擅自闯入我府,反复问这些毫无意义的问题,真的是在办公事?刑署难道已经这样乌烟瘴气了?”

      蒲净耳边听着外面的动静,口上道:“放肆!郭云鹤,我敬你曾为议员,喊你一声前辈,你休要侮辱我们刑署!”

      郭云鹤被他吼一句,气势低了两分,鼓着眼坐下。蒲净笑笑:“郭公子的清白有人证明,不知郭前辈您的清白由谁证明?”

      郭云鹤当即愣了,随即冷笑:“我看刑署已经狗急跳墙了,为了早点结案,见到什么人都要扣上嫌犯的帽子。我与那孩子甚至不曾相识,有什么理由害他?”

      蒲净哦了一声,故意慢吞吞地从袖中摸出细竹邮筒,倒出两枚银鱼:“那请郭前辈解释一下,谷凡在你家中找到这两枚银鱼是什么?”

      郭云鹤的脸色变了变,“什么意思?难道你是想说,那孩子在我家偷盗钱财,惹恼了我不成?不过那孩子家境一般,做这种事也情有可原……”

      蒲净道:“您真会说笑,这两枚鱼钱上的数字相同,显然是仿冒出的。前辈您代贵国监管铸币,怎么会造出假的呢?”

      “你以为拿两枚同号的钱币就能治我的罪?呵,凭什么说这钱币是从我家中找出的?”郭云鹤逐渐冷静下来。

      “这邮筒之中,还有一封弹劾您伪造假|币的信件,是谷凡亲笔所写,信尾写的日子恰巧是谷凡死前一日,你说巧不巧。”

      郭云鹤不为所动:“不知那孩子为何要这般污蔑我,即便是他亲笔写的就能证明我做过?我现在写封信说你蒲净是狐妖就能证明你是狐妖?笑话!”

      蒲净往窗外瞟了一眼,对郭云鹤道:“郭氏盐铺在花桥镇的名声倒着数,若你家里没些来路不明的钱,我还真想不出您如何养得起偌大的宅子,还有这么多位夫人。”

      就在此时,窗外映进粉紫色的光,礼花长啸似地窜上天空,明艳地炸裂开。

      屋内众人同时朝窗外望去,蒲净缓缓站起身,随他们一同望去。

      “哼,什么日子乱放炮。”郭云鹤心中正想着如何回应蒲净的质问,借着咒骂的空整理思绪,转过身,眼睛瞪了瞪。

      蒲净,跑了。

      郭云鹤皱了皱眉,一小厮慌慌张张地闯进来:“老……老爷!老爷救命啊!刚刚家里进强盗,把小的挟制了!”

      郭云鹤还没从蒲净消失的事儿上缓过神,心不在焉道:“行了,瞧你那脓包的样儿。抢了多少东西?”

      “倒没抢什么值钱的东西,”说道这儿小厮舒了口气,“就是把账簿都拿走了。”

      郭云鹤陡然僵在原地,小厮嘿然:“也不知那强盗为何要拿账簿,难道老爷把谁家借据夹在里面?刚才老爷接见那人不会是和强盗是同伙吧……”

      话音未落,拳头狠狠落在小厮脑门上,郭云鹤高吼:“蠢货!快派人追!”

      祝融早带着蒲净飞出一里开外,时不时回头望几眼,没见着郭家家丁追出来,心中得意。蒲净放不下心,让祝融尽快赶路,大约飞行了一个时辰,二人在荒郊野外投了处客栈。

      深更半夜,客栈内仅亮一盏灯,坐在柜台值夜的小厮打着呵欠,提盏玲珑剔透的水晶灯笼,把蒲净和祝融安排到二楼。祝融飞得累了,洗了把脸倒头就睡着。蒲净自己烧水泡澡,心事重重,睡意全无。

      待将身子擦干净,他爬到榻上。在床上辗转反侧两炷香的时间,彻底放弃了入睡的念头,轻轻喊了祝融一声,听对方没应,小心翼翼地取来祝融随身的包袱,打开看见三本蓝皮厚账簿。

      方才自己在郭家正厅吸引郭云鹤等人的注意,祝融则偷偷潜入,挟持小厮,将郭云鹤家的账簿偷了出来。

      大约半年前,郭云鹤遭放逐,与家人从金陵搬到花桥镇。据金陵城的街坊说,那时郭云鹤刚刚遭到放逐,儿子郭诩还关押在刑署接受盘查。郭云鹤因包庇杀人的儿子身败名裂,有一日趁他不在家,不知哪儿来了一帮小混混,扛着棍子,带着法器,砸了郭家大门,将郭家值钱的东西洗劫一空,呜呜泱泱逃走了。郭氏盐铺也遭到愤怒百姓的洗劫,砸了个稀巴烂。

      郭云鹤离开金陵时,轻装简从,身上除了钱庄开的银票,几乎没带什么值钱的东西,旧宅中的财物所剩不多,都换成贴票被郭云鹤带走了。

      蒲净离开金陵前,以刑署的名义,在金陵所有的钱庄查过,以郭云鹤名义存入的钱币共价值一千五百琉璃鱼。而他打听到在徐阳巷置办一处房屋,最少也要五千琉璃鱼,而郭云鹤那栋房显然远远不止这个价钱。对郭云鹤来说,在拥有此等房屋,诸多名贵摆件,且养活一家人锦衣玉食,以他的经济条件,几乎是不可能的。

      郭云鹤的钱是从哪儿来的,铸造假|钱是否为实,查郭家的账簿说不定能找到线索。

      蒲净轻手轻脚出了门,来到楼下,柜台前趴着看小说的小厮见他走过来,也没多问,只笑了笑。

      夜深了,祝融带他赶路,早就筋疲力竭,若在屋里看账簿,将他吵醒可不好。

      蒲净在柜台前对小厮一笑:“借个光。”说着瞧了瞧折射着蓝白光辉的水晶灯。

      小厮打着呵欠点头,蒲净挪来凳子,翻看三本账簿。一本像总账簿,记录郭家总收支,包括盐铺等生意每月的盈亏。另外两部是盐铺的账簿明细,算出每月盈亏再录入总账簿。

      蒲净翻开总账簿,最早的记录在五月上旬,是在花桥镇的数家钱庄,取出之前存入的一千五百琉璃鱼。

      直到五月下旬第三日前,账簿上的收支数额都不算大,记录也比较零散,估计那时郭云鹤尚未安顿下来,记账较为随意。而五月下旬,账簿上突然多了一大笔收入,共计二十五万琉璃鱼。

      而这二十五万的来源,账簿上记为“售车”。

      贩售一架车舆用不得二十五万,郭云鹤也不可能在花桥镇凭空多出二十五万的车。郭云鹤曾经利用公职造假,这二十五万究竟从何而来,必然不是什么正经的勾当。

      再往后看,郭云鹤用这笔钱开起盐铺,置办房屋家产,盐铺的生意不好,每月收入多不过五百,甚至还有亏损的时候。

      旁边伙计瞧见蒲净灯下凝眉的模样,撑着脸漫不经心道:“这位公子是生意人?小小年纪,不容易啊。”

      蒲净想许是伙计看他翻账簿,理所当然以为自己是商人,便笑笑没有反驳。

      伙计继续翻书,“看公子相貌不凡,是舜华人么?”

      “算是吧。”蒲净应道。

      “汉文学得不错,想来在这儿待了许多年头了吧。”伙计此时闲出个鸟,揪着蒲净使劲打听,“狐妖害人那事儿,听说了吧!听人说,那狐文信是舜华文写的!”

      蒲净挑了挑眉,“狐妖的事情,你们这儿也知道?”他们现在离金陵城几百里,蒲净接手的那几起狐妖案都是金陵城附近发生的,因而他便理所当然地默认狐妖只在金陵城附近出没。

      店伙计谈到灵异故事,登时来了精神:“怎么不知道?我们周边村子镇子有过好几起狐妖杀人的案子,”说着小心地看看周围,仿佛怕谁听到一般,“公子,不是我说您,这夜里荒郊野岭的,你和那位公子还连夜赶路,着实太危险了,这狐妖可专招惹年轻男子!之前抓那个叫马莲莲的,听说家里发现了一具男尸……”

      蒲净突然道:“马莲莲伏法,狐妖案已结案,有什么好怕的?”

      伙计道:“话是这么说……这才没结案几天,心里难免有些不踏实嘛。而且谁知真凶是不是……”说到这儿突然沉默。

      蒲净道:“兄台觉得真凶另有其人?”

      伙计摇摇头,又点点头,“唉!都是大伙儿瞎猜,公子当我没说!”

      蒲净笑了笑:“要我说,这狐妖杀人也太没创意。灵异奇谈里狐狸精诱惑美男的桥段都快编烂了,现实中也来这老一套。”

      伙计愣了愣,“公子的意思是……”

      蒲净道:“蛇妖,猫妖,老虎妖,蟑螂妖……那么多动物,偏偏选狐狸。”

      伙计道:“这还有得选么?这妖精说不定就是狐狸变的。”

      蒲净道:“听说林无赦家里是猎户,与山上的狐狸厮混得很好,真有此事么?”

      伙计眼前一亮道:“公子也听说了?哎呀,林将军与此案是否有关不知,可她家的确是猎户,想着也挺不吉利。她手下那些十将军,一个个都是男子,你想她一个女的,混在一群男人里,谁知私下的时候会不会做些什么不轨的事……这几年抛头露面的女子多了,议会出了不少起男女不轨之事,被罚得不少!之前议会棒打官鸳鸯,公开处决过一双男女,啧啧啧……那个惨啊!把男女脱得精光,女的骑木马驴游街示众,男的直接阉割……哎哎,不说了。”

      蒲净听得肩膀一抖,沉默片刻,抬头眨巴眼睛问:“哎哎,那如果发现一对男官员那个……怎么处决,都阉了吗?”

      店伙计:“……”

      店伙计幽幽道:“公子的思维真非常人也!议会兴立至今,从未闹过此等奇闻!若是真发生了,恐怕要新定一套律法了。”

      蒲净讪讪地赔个笑。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短促的嚎叫。

      “……什么声音?”店伙计吃了一惊,耸起肩膀。

      嚎叫停顿片刻,再度响起,依旧是短促一声。

      接着,第二声,第三声,第四声,由远及近,由弱变强。

      蒲净转过身,朝门外望去,隐约觉得这嚎叫像野兽发出,但又似像人语。

      “这是……这是……狐狸叫?”伙计在柜台后面,浑身打哆嗦。

      “荒郊野外,有只狐狸不算奇事。”蒲净安慰道。

      “不不不不……你听这声音像什么?这狐狸在说话!它在说话啊!”

      蒲净愣了愣。难道这伙计也觉得这狐狸在说人语?

      一声,两声,三声,四声。

      蒲净和那伙计同时屏住呼吸,仔细辨认嚎叫声。

      一声,两声,三声,四声。每声不同,四声一个循环。

      蒲净定了定神,忽而想起廖华给他讲的关于蔡耕耘的灵异事件。

      “还……我……命……来……”

      “还我命来!它在喊还我命来!!”伙计突然狂吼,狐狸叫没把蒲净吓着,伙计这声吼倒惊得他不轻。他转过身找趁手的武器,忽然感到背后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扎中,刺痛沿着脊梁遍布全身。

      蒲净急忙回头,有个人影迎面扑上来,直将他扑倒在地,头在柜台上磕得一晕。他急忙运血召唤无蘼,心中忽而掠过凉意。

      巫禁!千杀的巫禁!我杀他十二巫祖各位神仙爷爷的巫禁!

  • 作者有话要说:  在上一章捉到大虫,已修改,因关系重大有必要跟大人们说一下:修改的地方是有关蔡耕耘家的描述。之所以要改,是因为……当然是因为蔡耕耘家的描述关系到后面的剧情啦!算是给谜底的一个小小提示~
    存稿又快用完了^-^ 5000爆更收好。狐妖案这个周末可能就完结啦,结案后可能要请假重整大纲quq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