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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西华蛮文通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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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操控的魔法记载有许多,最常见的两种。一是木系巫师直接控制灵魂,二是金系巫师研制迷药操控。”蒲净坐在霍卿旁边,开始发挥活体历史书的特长,“若是被施法者法力不足以与施法者抗衡,就会遭到控制。秋岚乃寻常女子,不通法术,极容易受操控。”
霍卿晃着手中毛笔,轻轻点头,“若我是‘狐妖’,为了作案不着痕迹,也不会亲自动手。”
二人已经回到刑署,秋岚的身体被一道带回,交给数名仵作验尸。商雨辰带领刑署官吏和法师去渠安村的福娘庙调查,霍卿带蒲净熟悉之前几例杀人案,以便得出更多线索。
蒲净问:“可否先看死者谷凡那一案的卷宗?”
谷凡是第三位遇害男子,对应的狐文密信上字迹有异,想来有什么蹊跷。
霍卿迅速在一摞书册中翻出一本,给蒲净递过去。
谷凡生前是金陵城康宁学府的弟子。康宁学府与幻塘苑类似,是沁灵的一所魔法学府。据霍卿介绍,学府的师长只教授水系和木系魔法,其中又以水系魔法居多。学府的木系巫师只有一名,是从西方舜华域迁移过来,据说是舜华人与沛龙人的混血,和蒲净倒算有缘。其余的师长皆只擅长水系法术。
谷凡所学,即为最常见的水系法术。据康宁学府的师长称,谷凡性情开朗,法术高强,在外与人友善,在内孝敬父母,本是学府少年法师中的楷模,遇害时年仅十七岁,比蒲净目下还略小一些。
谷凡家境窘迫,父亲是普通渔民,身体不好,常需冒着大风浪下江下海,母亲在家照顾谷凡和其妹,做些手工艺,不过勉强糊口。谷凡是家中唯一的男嗣,得知其死于非命,父亲急得心病发作,暴毙于家中。谷妹同母亲含泪报官,日日到学府讨说法,学府深表痛心,将与谷凡有勾连的所有生徒悉数排查——竟查出了些端倪。
像谷凡这般性情学识兼优的弟子,在学府多数都是人见人爱的榜样。可树大招风,有多少偏爱,就有多少偏见。据说,谷凡与其中一位弟子,名唤郭诩,素有些不穆。二位都是康宁学府拔尖出挑的弟子,只不过与谷凡不同,郭诩家境优渥,父亲郭云鹤为当届议员。
谷凡遇害之后,郭诩立即成为刑署排查的重点。同窗中流言乍起,说郭诩与谷凡同受学府长老青睐,每年长老都会从学府弟子中择一名最优的减免一整年学钱,称为资学钱。郭诩与谷凡是今年最有希望取得资学钱的两名弟子,因为此事二人起了间隙,多有口角,那夜二人在学府结界处厮打,这才酿下如此惨案。
刑署当初不知此案与狐妖有联系,派去侦查官向学府了解,的确有资学钱一事,但郭诩与谷凡是否有间隙却未有实证,口角间隙之说,只能当流言,不能因此给郭诩直接定罪。而且,据郭诩与谷凡二人的好友称,二人虽然有竞争关系,但彼此间来往和睦,并非谣传中的不共戴天。
谷母饱受失子之痛,日日在康宁学府刑署之间来往,只求为儿讨公道。刑署一时难以判决,谷母悲痛之际不忘自己调查,在学府中四处盘问,不知哪里听得了些谣言道郭诩是凶手。谷母信以为真,将冤情写在纸上,痛诉康宁学府为逃避责任而包庇弟子、刑署侦查官办事不利、议员之子害人等事,守在康宁学府外,遭过路人指点,接连一月不歇,闹得金陵城人尽皆知,甚至惊动了常务执行官连峥。
连峥知此事影响恶劣,重责刑署负责此案的官员,派人抚慰谷母,紧急召集议会,声讨郭诩之父、当届议员郭云鹤放任其子为非作歹,最终议会通过投票,将郭云鹤放逐出会,贬为庶民。
金陵城中,每年类似的命案有若干起,唯独谷凡这起闹得满城风雨,甚至逼走一位议员。连峥将立场摆得如此坚决,也是因此事闹得太大,若不表态,自己也会被百姓怨恨,恐在来年的竞选中失利。
好事做到底,将郭云鹤逐出议会后,刑署严查郭诩,态度之强横,巴不得罗织证据给郭诩定罪。郭诩屡屡被刑署单独传唤,难免引起学府其它弟子议论,议论又是编造的居多。即便这事他是无辜的,也将他的名声毁了,从一个品学兼优的弟子到了嫉妒同窗、心狠手辣的小人。
一时间,此案成为坊间头号话题。一位颇有些文采的书生听闻此时,义愤填膺,慷慨写道:“……议员之子谋害贫苦渔民,刑署侦查官无所作为,以民授之权杖,劈打淳朴之良民,是霸权,是民主的敌人!”被刊印馆花高价买下,畅销数千册。
刑署畏惧言论,巴不得犯人就是郭诩,尽早定罪结案,就快要给郭诩做实证据了。谁料此时,外出盐水城查案的霍卿恰巧回了金陵。
霍卿在那边查的也是一起命案,盐水城刑署扛大梁的侦查官突然病倒,一时群龙无首,霍卿便被外派出去。如今案子了解,那边也找到了接手的侦查官,他便安心回都。
霍卿刚回来便听说了这个案子,托关系拿到卷宗看了,又去康宁学府暗访,便知道主审和侦查官想敷衍了事,恐怕要出冤案,因此横插一腿,跟此案的负责杠上了,坚决反对给郭诩定罪。
霍卿对蒲净叹息:“我是觉得,此案疑点甚多。就说一点,郭诩家境殷实,几个资学钱对他不算什么,何至于为此害人性命?那些弟子百姓,平时无聊,就喜欢寻刺激,为了逞口舌之快,怎么离谱怎么编排,弄得好像谷凡和郭诩真的有血海深仇。可学府传说、街坊舆论,皆不可信,没有切实证据,万万不能定罪,这是侦查的基本道理。”
可若不拿郭诩顶罪,百姓又会说,刑署玩忽职守,令案犯逍遥法外。没有一个官员愿意被扣这样一个帽子。
蒲净点头,“后来呢?”
“后来,”霍卿皱眉笑了笑,“我让他们把案子转给我查,虽然中途有些波折,但最终上级还是答应了。”
抢了案子,玩忽职守的罪名也只能由他来顶了。
“好在接手案子不久后,狐妖现身。”霍卿摊手。
狐尾镖再度光临广场公榜,刑署的小职官手忙脚乱。
蒲净皱眉。这张字条姗姗来迟,笔迹又与其他几封不同,只怕并非出自狐妖之手。
霍卿见他这幅表情,笑道:“对照之后,我们发现笔迹与前几篇略有出入,猜想有人想为郭诩洗清罪名,便找人验了郭诩亲属朋友的笔迹,没有一个和信中相符。之后郭诩保下一命,郭云鹤自觉没脸再回议会,也没有因此官复原职。如果真有人想为郭诩洗罪,会是谁?”
他顿了顿,见蒲净低头对着卷宗沉思,既而叹息:“因为这件事,负责此案的官员也被验了笔迹,包括我和几位书吏——说我们一来案子就破了,嫌疑最大。”
蒲净道:“嗯……乍一想嫌疑是蛮大的。”先是反对给郭诩定罪,又是强行把案子揽到自己手中,刚抢到案子没多久,狐妖就主动领罪,郭诩的罪名被洗得一干二净——这案子破得未免太轻松。
霍卿侧目望他,蒲净赔笑:“抱歉,是我玩笑过了分寸。霍长官一心求真,却还遭小人诽谤,着实辛苦了。”
他是真心夸赞,霍卿这个侦查官当得着实不易。不忍错判一个人,甘愿承担舆论指责,最后自己还被当成疑犯查,即便如此,却依旧对案件一丝不苟,一名官员做到如此,也是难能可贵。
蒲净道:“还有一事。狐妖的字条到刑署的时间与谷凡遇害时隔甚久,字条上除了狐文,并无其他标记。你们不通狐文,如何断定那封字条与谷凡案有关?”
霍卿定睛看他,“是我没和蒲兄说清楚。其实,狐文之意并非完全不可解,只是不好解。”
他遣手下取了本书过来,递给蒲净:“我原以为蒲兄是舜华人,会对舜华族古文字有些了解。”
蒲净接过来,只见封皮赫然印着《西华蛮文通考》。翻开细看,密密麻麻的汉字对应着东倒西歪的不知名字符,足足印了有手指那么厚。
霍卿道:“这本书整理了西方蛮……”自觉在蒲净面前用“蛮人”有贬义,改口,“西方各种族的文字,自古到今都有所收录。蒲兄应当认识一些。”
蒲净翻到当朝舜华文字那页,的确有许多舜华文是他认得的,只不过汉语和舜华语的句法所差甚远,这本书将文字全拆成单个字词,而且常有翻译错误,不懂舜华文的人,想靠对照法看懂连贯的舜华字句,基本不可能。
霍卿道:“这本书是金陵一位研究古文和外域文化的夫子给我们的,当时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找,发现狐文与封治时代舜华族所用的古文略有相似,经过对照,发现能凑出部分词句。而谷凡那张字条,凑出了他的名字。”
舜华族喜植物,喜饲养野兽,在最野蛮的时代,所用文字颇似动物形状。狐狸是野兽,想来作案者为故弄玄虚,特地选用了舜华古文。蒲净点点头,颇觉得蚂蚁大的文字看着眼疼,拿着字条一个字一个字对照必定是个极其费眼费耐心的活计。
“能凑出名字即可,想来写这封信的人也不通舜华古文,胡乱找书抄了几笔,用做障眼法。若是一门心思解出其中含义,才是真正查错方向了。”蒲净道。
二人再低头研究片刻,忽然下官来报:“商将军带人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字数少,补回来~~~
虫+和谐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