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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所谓命格 ...

  •   “这不可能,玉阮,朕唯一的女儿,是朕亲自为她盖的棺,她死了。”盛武帝摇头,凄声道。

      “阮阮,你是不是太累了?”宁觉上前扶起她,关切地问,“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觉哥哥,那首《水龙吟》,其实是你随手写下、不满意想扔掉的,是我求你,试着与我合奏一次的,不是吗?”

      “父皇不许玉阮学医。曾经玉阮高烧不退说了几日胡话,父皇在耳边告诉玉阮,允许玉阮病愈后向太医正讨教医术,玉阮第二日就大好了,此事除了父皇与玉阮,该无第二人知道。”

      宁觉僵立原地,一时有些难以相信这个事实。

      盛武帝眼泛浊泪,握住玉阮的手。当时玉阮身边只有他,知道那件事的,只可能是他的女儿。多少个日夜,他向上天祷告,作恶多端的是他玉珩,如果真的有报应,请报应在他身上,将他的玉阮,还给他!上天竟真的圆了他这个心愿。

      “父皇,玉阮想救您。求您再坚持一下。”

      “好。”

      外间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王爷,宫女奉命在里面喂药,说是陛下咳得厉害,喂得慢。”

      “宫女,什么宫女?”糟糕,是崇亲王。

      殿内三人对视一眼,盛武帝当机立断:“来不及拟诏了。宁觉,你带着玉阮和传国玉玺,立刻离开皇宫,去找你父亲、大将军和单相。玉阮,你会摹父皇字体,立一份传位给路亲王的诏书。从今后你还是大盛朝尊贵的公主。自由,是父皇最后能给你的礼物。”

      “父皇你呢?”

      “我留下来,拖住二弟。”

      “要走一起走。”

      “别任性。”盛武帝和宁觉同时出声。

      阮阮知道,情势危急,容不得她再迟疑。她定了定神,沉声道:“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托。会一直,等着与父皇相聚。”

      盛武帝逼迫自己移开眼:“宁觉,照顾好朕的女儿。”

      殿门大开,几乎同时,宁觉揽着阮阮,自后窗越出。那里有他事先安排好的人接应。

      “宫女人呢?”崇亲王质问御前侍卫。御前侍卫们面面相觑,两个大活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二弟,你要找的人,难道不该是朕吗?”盛武帝端坐于殿上,冷睥着众人。

      御前侍卫们瞬时跪了一地。

      崇亲王站在那里,眉头一挑:“哦?皇兄居然醒着?也是,今日的药还没喝呢。不如,臣弟把四弟和聆风侄儿一起叫来,听说聆风的医术不错,让他给皇兄看看?”

      “四弟父子如今在宫中?你冒用朕的名义软禁了他们?你大胆!”盛武帝一脸“震怒”。

      “臣弟这也是为了稳固咱们大盛的朝堂,皇兄一日不定下皇位继承人,人心便不稳,臣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啊。所以请皇兄,现在就立诏。否则四弟和聆风侄儿,可能会出什么意外呢。”

      “皇伯父过虑了,聆风和父王都好的很。”玉聆风的声音自殿外传来,下一刻,大队的禁卫军涌入殿内,将崇亲王一行人团团围住。

      玉聆风一身铠甲,立于禁卫军当中,以胜利者的姿态,睥睨着崇亲王。崇亲王面上瞬时青红交错:“你们明明——”

      “明明被软禁了吗?”玉聆风轻笑,“皇伯父不会认为控制了御前侍卫,京城便全在你的掌握之中?”

      “哼,本王的三万大军很快就要打进宫门,区区一万禁军不过是螳臂当车!”崇亲王负隅顽抗。

      “皇伯父藏在京郊的那三万流寇,早已被父王收编,忘了知会你一声。”玉聆风一个摆手,禁卫军即刻上前将崇亲王和做乱的御前侍卫一齐拿下。

      端坐上位的盛武帝咳了几声,面带期许地点头:“聆风,做的不错。朕该好好赏你。”

      “聆风愧不敢当。如今京城形势不稳,聆风请命,为陛下肃清所有与崇亲王勾结的谋反势力,再来接受陛下的赏赐不迟。”

      “去吧。”盛武帝再次咳出一口黑血,“去找宁觉和,不祈。”

      *******

      崇亲王作乱,盛武帝驾崩,路亲王父子力挽狂澜平复叛乱,民心所向,翌年元日,路亲王奉先帝遗诏,登基为帝,是为盛文帝,封玉聆风为太子。路亲王继位不久,便缠绵病榻,朝中由聆风太子监国,掌管一切朝政大事。

      太子严查崇亲王谋反一案,一时间牵连甚广。明英侯府作为崇亲王姻亲,难逃罪责,全府被抄,府内一干人等收押在刑部接受调查。

      阮阮多次向太子和文帝进言,立陈明英侯府平叛有功,不可能与崇亲王有所勾结。然而太子却查到诸多证据,意指明英侯多年来有不臣之心。

      阮阮自是不信。定是有人陷害明英侯府,可幕后之人是谁,短时间她也难以查出。明英侯府一旦被定罪,便为时已晚。她已经失去了父皇,不能再失去宁觉,也不能眼看着忠良被冤枉。她得先想办法,拖延时间。

      *******

      “公主殿下。”天牢守卫恭敬地替阮阮打开牢门,识趣地退下。

      所有人心照不宣,关在牢中的宁世子是三公主的心上人,三公主又最得文帝与太子的宠爱,因此,倒也没谁敢为难落难的宁世子。

      “觉哥哥。”自那日匆匆一别,两人已有近半月没见。当日两人全副心思都在崇亲王谋反一事上,今日,竟是他们第一次以宁觉和玉阮的身份相见。

      “阮阮……”朝思暮想的人儿就在眼前,宁觉多想一个箭步冲上前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可他只是低头盯着手上的镣铐,改口唤道,“公主殿下。”

      “从小到大都这样唤我,客气又生分,那时我总想着,有日能听你唤我一声‘阮阮’就好了。”回想往事,一抹苦笑浮上嘴角,她摇头叹息,“你打算以后都装作和我不熟吗?”

      “从前,是我对不起你。”宁觉涩然开口,“早知有今日,我……唉,这是我不懂珍惜,该得的报应。你,定要好好的,今后会有比我更好的人,站在你身边,爱你,敬你,护你。”

      有句话不是说的好吗?昨日对人爱理不理,今日却已高攀不起。

      阮阮神色一暗:“你要把我让给别人?你想独自揽下侯府谋反的罪名?”

      宁觉面有痛色:“在宫中安插眼线,与藩王交往过密,那些都是我做的,与父亲无关。虽然我与藩王们只是朋友之交,安插眼线是为了调查当年刺杀你的凶手。但如果必须有人站出来承担这些罪责,只能是我。我不会眼睁睁看着明英侯府毁在我手上!”

      “如果我说,还有其他的办法,能保下侯府呢?”阮阮突然道。

      宁觉难以置信地看向她:“什么办法?”

      “你陪我喝酒,我就告诉你。”她从随身带来的食盒中取出一只酒壶,两只酒杯。

      “阮阮,你什么时候学会喝酒了?”宁觉一脸的不赞同,“你自己酒量不好不知道吗?”

      “心情不好,就想喝酒。”她露出难得的娇蛮之色,斟满两杯酒,递一杯给他,“酒壶不见底,你别想知道答案。”

      “阮阮……”宁觉还要再劝,她已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很快又自斟了一杯,两腮绯红、醉态可掬地看向他,等着他喝。

      他叹了口气:“好,我陪你。你少喝些,别和我抢。这整壶酒都是我的。”

      她点头应许,笑得意味深长。

      几杯酒下肚,宁觉只觉得头昏脑涨浑身燥热,眼前的阮阮,美得似真似幻。他这么快就醉了?这酒并不烈啊,以他的酒量,不该……

      思绪越来越散乱,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这酒,恐怕有问题。

      “觉哥哥,你还好吗?”就在这时,阮阮握住了他的手。那声音该死的甜美,那触碰,对此时的他简直有致命的吸引力。

      他再控制不了自己,长臂一勾,将她揽入怀中,紧紧锁死。

      “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他用尽最后一丝清明,哑着嗓子问。

      “自然知道。”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绝不后悔。”

      “阮阮,我给过你也给过自己机会了。既如此,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做人或做鬼,我宁觉都绝不会再放开你。”

      与卿纠缠生生世世,绝不食言!

      *******

      “父皇,儿臣腹中已有宁觉的骨肉,求父皇看在儿臣的面子上,饶恕明英侯府。当初崇亲王叛乱,是宁觉护着儿臣潜入宫中拿到遗诏,之后明英侯与大将军携手平定京城动乱,实为有功之臣。如今匪祸四起,父皇若再错杀忠良的话,定会让朝臣寒心,甚至引发民愤。请父皇准儿臣所求,将儿臣许给明英侯世子,以安朝野内外惶惶之心。”话毕,阮阮再次冲文帝行了跪拜大礼。

      而文帝在听到她的第一句话之后,已处于震惊状态,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惊呼:“太子,你三妹她?这究竟是……”

      玉聆风神色晦暗,半晌答道:“儿臣也是刚刚得知,不祈已有月余身孕。依儿臣看来,罪臣宁觉竟敢冒犯公主,罪加一等,绝不可轻饶。而明英侯府与崇亲王府一衣带水,谋反证据确凿,也不可放过。法度分明,杀鸡儆猴震慑四方,才能尽快平定匪祸,稳定大盛朝的根基。”

      “皇兄!”阮阮想不到,玉聆风居然一定要置明英侯府于死地,“你是医者,该知人命关天。明英侯府世代忠良,上下百余条性命,难道就因为那些欲加之罪的证据,便要全部葬送吗?”

      “三妹,你逾越了。”玉聆风不悦道,“朝堂之事,不是你该管的。你还是安心养胎,为兄会为你腹中孩子,寻个配得上你的父亲。”

      “皇兄不必费心,”阮阮冷声道,“我只要宁觉。皇兄执意杀他,我和孩子一起陪他去便是。”

      “三妹!”

      “你们兄妹别吵了,父皇头痛得厉害。”文帝捂着额头斥道。

      “父皇。”阮阮上前一步,想探看文帝情况,却被玉聆风拦住。

      “三妹放心,有为兄在,父皇的身体无大碍,你先退下吧。”

      阮阮心中涌起疑惑,却也不得不告退。

      之后几日,文帝称病不出,她每每想入殿探病,都被侍卫拦在殿外。她心中忧虑更甚,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恐怖的猜测。

      很快,猜测成了事实。

      文帝继位不足两月,便立下诏书,以身体不堪重负为由,传位于太子玉聆风。

      太子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查清明英侯府并未参与谋反一事,全府上下无罪释放。而明英侯府世子宁觉,主动请缨,前往扬州剿匪,并立下军令状,匪祸不平,誓不回京。

      *******

      三日前。文帝寝宫。

      阮阮买通侍卫,偷偷进宫为昏迷不醒的文帝诊治,果然,文帝中了和武帝一模一样的毒。

      就在此时,玉聆风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背后:“三妹可是发现了什么?”

      她浑身一颤,强自镇定,缓缓转身,毫不让步地看向他:“皇兄心里清楚。”

      “哦?也对,三妹是刘氏弟子,与茯苓有交情,医术毒术自是都不错。可惜了,自打第一次见面,我就对你生出莫名的亲近之感,仿佛相识已久。如果可以,我会让你享一世公主荣光。可惜你知道的太多,留不得了。”

      “如果我死了,”她面不改色道,“那么,我帮你父皇伪造传位诏书一事,便会传得满城皆知。”

      “你什么意思?”

      “当初父皇中毒已深,你当真以为,他可以在崇亲王的监视下,写下传位诏书?那封诏书,是我模仿他的字迹,一笔一划写下的,是假的!”

      “不可能!你当初用了半月之久,才学会模仿玉阮的字体。而这普天之下,能模仿武帝字迹的,只有——”玉聆风的声音在颤抖。

      “没错,聆风堂兄,是我。你处心积虑谋权篡位,害了一个又一个人。到了最后,你父皇继位尚且名不正言不顺,你这个太子,又有何资格继承大统?”

      阮阮说出这番话,已带着破釜沉舟的觉悟。她是玉阮,是大盛朝名正言顺的继承人,玉聆风若想篡位,势必会杀她灭口。她赌上的,是自己的性命,他对权力江山的欲望和,两人从小到大之间,那可能存在也可能从未有过的兄妹情谊。

      “玉阮,是你,竟是你!”玉聆风上前握住她双肩,表情狂乱,似喜还悲,“你果真回来找我了。”

      “对,我回来了,所以堂兄,你可想,再杀我一次?”

      肩上的双手蓦地滑落,玉聆风后退半步,神色渐渐冷凝,半晌轻问:“你知道了?”

      “刚才还不知,现在,知道了。”她原本只是怀疑,见到他的反应,再不愿相信,都只能承认这个事实。

      “不管你信不信,那次,我的刺杀目标只有武帝。我从未想过伤害你。”他脸上的自责之色,很快被恨意所取代,“该死的,是武帝那个卑鄙小人,是明英侯那个刽子手。而你我,本就同病相怜,我又怎会害你?”

      “逝者已矣,还请你不要污蔑先父。”

      “哼,污蔑?玉阮,你知不知道,”他激动地拥住她双肩,“一年年,一日日,看着你认贼作父,对那卑鄙小人言听计从,我多少次想要当着你的面揭穿他的真面目。可我必须要忍,要积蓄足够的力量,为无辜死去的人伸张正义,复仇!”

      “别说了。”她突然莫名地慌乱起来,害怕他会说出,她无法承受的真相。

      “你的生母冉青葙,在生下你后执意求死,跳下阮觉山断崖,你可知为何?”

      “胡说,母后她明明是被人陷害、推落悬崖的。”

      “都是武帝骗你。此事你找宁觉的生母环儿,一问便知。而我为何会知道?那是因为,冉青葙就是我娘亲!”

      “什么?!”

      “我爹是神医谷谷主,娘亲与爹是同门师兄妹,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成亲后生下了我。我四岁那年,娘亲从谷外救回一个身受重伤的青年。爹娘费尽力气将青年的伤治好,没想到,这人竟是个衣冠禽兽,见娘亲貌美,便恩将仇报起了歹意,故意派人屠了我神医谷满门,还装好人为娘亲挡剑。

      “娘亲以为我和爹已身亡,悲痛欲绝,那禽兽趁虚而入,哄骗娘亲嫁给了他做侧妃。爹带着我四处躲避追杀,直到听说娘亲在阮觉山,想方设法送了封信给娘亲说明真相。阮觉山守卫森严,爹进不去,便约娘亲在山下阮觉河岸相见。

      “后来娘亲跳崖,幸好爹及时将她从河水中救出,我们一家三口才得以团聚。娘亲舍不得你,爹答应她想办法把你抢过来,却因此泄露了行踪。明英侯奉了那禽兽的命令,带兵追杀我们。我当时就藏在草丛中,眼睁睁看着爹被杀,娘亲随他而去!”

      “后来呢?”阮阮颤声问。

      “后来,我忍受切肤之痛,易容成路亲王府世子的模样,取代了玉聆风。你知道吗?武帝那禽兽曾与爹娘结拜,还立下毒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否则断子绝孙不得好死。世上每日不知有多少人立下毒誓,上天又怎会一一记得?所以,我便亲手帮他实现自己的誓言。每次见他,都会找机会给他下毒,保证他不会再有子嗣。至于不得好死,呵,快了。”

      “父皇他还活着?”阮阮惊问。

      “是的,他现在,生不如死。”

      “让我见见他。”她轻声恳求。

      “我会让你见他。但在那之前,你必须先做出选择。”

      “好。”

      *******

      “娘娘,该喝药了。”

      阮阮恍恍惚惚地睁开眼,在宫女的侍奉下,艰难地坐起身。这才“不足七个月”的身孕,肚子已和普通妇人临盆前差不多大小,宫中之人上到皇帝、御医,下到宫女侍卫,全都小心翼翼伺候着,生怕她有个什么闪失。

      她低头抿了口药,黛眉紧锁,很快就吐将药了出来。这还不够,半日没进食的她,对着玉盆一阵剧烈的干呕,简直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公主,你没事吧?奴婢这就去叫御医。”

      “我已不是公主。”三公主玉不祈和玉阮公主一样,在人们眼中已是死人。阮阮现在的身份,是刘府的三小姐,也是皇帝玉聆风的贵妃。

      宫女自知失言,脸色惨白地向四周看去。还好周围没其他人。宫中见过三公主的宫人,已全部被换掉,唯剩她这个贴身宫女,三公主用习惯了,特意向陛下开口将她留了下来。而那些被换掉的人,究竟是生是死,根本没人清楚。她以后定要管好自己的嘴,以免招来杀身之祸。

      “奴婢这就去找刘大小姐,来为娘娘诊治。”

      “找我有什么用。有人自己不想活了,我又不是神仙,还能替她吃饭吃药不成?”说曹操,曹操就到,刘大小姐端着重新熬好的药走了进来。她一步步走到病床边上,看着日渐消瘦的阮阮,神情复杂。

      “我想活。”阮阮低声反驳,“我想吃饭,吃药。”

      就算他们都不在了,为了腹中的孩子,她也得活下去。

      她抢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半数的药汁都洒了出来犹未察觉。没过多久,她便再也忍不住,弯腰大吐特吐起来。

      “你可是,后悔了?”刘茯苓问她。

      “后悔将见血封喉的毒酒亲自端给父皇?后悔明知那是条死路,还眼看着觉哥哥走了上去?”她拭去唇角的污物,眼中泪光莹莹,声音却异常坚定,“不,我不后悔。”

      “我是问,你后不后悔,为了我们,向聆、向陛下妥协?你明明可以逃离这一切。”

      八个月前,阮阮当着玉聆风的面做出选择,亲手喂武帝饮下毒酒,为生母阮青葙报了仇,也替满身罪恶的生父彻底解脱。那之后,登基为帝的玉聆风放了明英侯府一条生路,唯一的条件就是,让宁觉去为他剿匪,匪祸一日不平,宁觉终生不得踏入京城半步。

      玉聆风登基后不久,又用一道封妃圣旨拦住了意欲离京的刘家人。圣旨所封之人却不是对他一片痴心的刘茯苓,而是本就不存在的,刘家三小姐,刘阮。若刘家交不出三小姐,那么,便等同犯了欺君之罪。

      而那时的阮阮安置好明英侯府众人,诈死逃离了皇宫,正欲赶往扬州寻找宁觉,听说这个消息,不得不出现在刘府众人面前。再是不甘心,她仍是穿上凤袍,做了玉聆风的贵妃,条件是,玉聆风要保证刘府和明英侯府众人无恙,在她临盆之前,不许碰她,而她腹中的孩儿,也会平平安安地长大。

      她那时心中所想,能拖一天是一天,宁觉定会想办法将她们母子救出,一家团聚。然而很快,京中竟传来宁觉战死的噩耗。

      哀,莫大于心死。

      如果这就是她命中注定的第三劫,那么,她只祈盼,能最后为觉哥哥在这世间留下一分骨血。至于她自己会如何,她,已然不在乎,后悔,更无从谈起。

      她拉住刘茯苓的手,低声恳求:“大小姐,求你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日后帮我照顾好我的孩子。”

      刘茯苓错愕了片刻,抽出手:“为何是我?我哪里会照顾什么小孩子?”

      “聆风堂兄他,对你并非无情。”阮阮抚着高高隆起的小腹,轻声叹息,“只有你,才能替我守护住他(她)。”

      闻言,刘茯苓面色一暗:“他对我,虽非无情,但亦不曾有过真心。他的真心……”

      她看着阮阮,欲言又止。

      “过去,我将他看作兄长。而事到如今,我与他,连陌生人都不如。”念起过往,阮阮心中微痛,然而她很快冷下心肠,决然道,“无论如何,我不会成为你们的阻碍。身为医者,你我心知肚明,以我现在的身子,能挺到生产那日,已是不易。”

      “说什么傻话!有我、有父亲、祖母,还有,陛下。你定会母子平安的。”刘茯苓斥她,“有孕之人最忌胡思乱想。”

      “我不要母子平安,”她冷静出声,“我只要我的孩子顺顺利利地来到这世上,无病无灾地长大。因此生产那日,你一定要替我,保住他(她)!”

      “我不精女科,这种事你该拜托祖母或是父亲。”刘茯苓摇头。

      “不,只有你能做到。若我届时难产胎儿有难,请你务必用毒,替我催生。普天之下,只有你能掌握好用量,不伤害到我的孩子,将他(她)顺利带到这世上。”

      “可你会……”

      “我会得到最好的结局。”

      “你的结局,将是好好地做朕的贵妃,他日成为朕的皇后,与朕生而同衾,死而同穴,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陛下!”刘茯苓吃惊地看向盛怒的玉聆风。

      阮阮无丝毫惧色地与他对视。事到如今,她也没什么好遮掩的。她绝不可能接受,他口中的结局,她的人和她的心,只会属于宁觉一人。

      “你死了,你的孩子就算能降生到这世上,也要为你陪葬!”玉聆风怒道。

      阮阮浑身轻颤,下意识地护住小腹。片刻后,她冷冷地回敬:“你如今做的事,与当年的父皇、你口中的禽兽又有何差别?”

      “不要把朕和他,相提并论!”

      “你不过心虚罢了。你以为自己做的事,是报仇雪恨、替天行道吗?你为一己私欲,滥杀无辜,你便成了下一个父皇、别人替天行道的对象。”

      “玉阮,朕宠爱你,并不意味着你可以为所欲为。你再说下去,信不信朕现在就,砍了你殿中所有的宫人?来人,这个宫女伺候贵妃不周,给朕拖下去,乱棍打死!”玉聆风指着阮阮的贴身宫女,喝道。

      “你住手!”阮阮万万想不到,过去那个温文儒雅、医者仁心的聆风堂兄,居然会如此草菅人命,她又急又怒,起身想阻拦他,未料脚下一软,竟直直从床上跌了下去。

      “玉阮!”“阮阮!”两声惊呼响起。

      下一刻,阮阮只觉得腹中一阵剧痛,然后便失去了知觉。

      鲜血,很快染红了她洁白的寝衣。

      “糟了,阮阮这是要生了。”刘茯苓急道。

      玉聆风愣住:“这才九个月。”

      的确,对外的说辞是贵妃身孕不足七月,因为她入宫才只七个多月,然而实际上,她腹中胎儿,已九月有余。

      “你愣着做什么?是要咱们俩给她接生吗?”刘茯苓也顾不上什么尊卑有别了,“还不宣太医,还有祖母和父亲过来!”

      玉聆风脸色惨白喝道:“宣、宣太医!”

      *******

      “玉阮,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心情不太好。叛匪与藩王勾结,快攻进京城了,我今日来,本是想让你到陪都去避难,可听到你说那些话,就控制不住自己,伤到了你……你一定不能有事。我已经失去过你一次了,绝不能,有第二次!”

      “陛下,请允许老身为娘娘施针。”

      “祖母,还是我来吧。你告诉我扎哪些穴位就好。”刘茯苓主动请缨。

      “不可以!”玉聆风护犊般地挡在阮阮面前,“刘茯苓你听好了,朕不许你靠近朕的爱妃。”

      “祖母身体不好,父亲是外臣,陛下到底在担心什么?”刘茯苓轻嗤,“难道我还真会给阮阮下毒不成?快让开。”

      玉聆风沉吟片刻道:“朕与你一起。记着,关键时刻,保大人。不用顾及胎儿的安危。”

      “哼。”刘茯苓气急败坏瞪他一眼,“快点儿吧,越耽搁越危险。”

      两人同时屏气凝神,为阮阮施针。

      禁军统领在殿外紧急求见。

      “何事?”玉聆风不悦地问。

      “陛下,叛匪,已经攻进城了,很快就要到达宫门口。还请陛下尽快撤离。”

      “什么?”玉聆风握针的手一颤,心中突然涌出说不清道不明的躁乱不安。他镇定下来,为今之计,必须尽快带玉阮离宫避难,可生孩子哪有这么快?最快的办法,便是引产,除去这个孩子,一了百了!

      他心意已决,握着针,毫不犹豫地朝穴位刺去。

      “陛下!”刘茯苓发现时,已为时过晚,再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银针朝引产的穴位刺去。

      千钧一发之际,昏迷中的阮阮突然伸手,抓住了玉聆风的胳膊。

      “孩子,觉哥哥……”她发出意识不清的呢喃。

      玉聆风蓦地起身,挣脱她的手,将手中银针狠狠掷出。

      “茯苓,带着玉阮和你的家人离开。”他越过跪了一地的太医,大步朝殿外走去。

      “陛下你去哪儿?”刘茯苓担心地问。

      “朕亲自去会会那些乱臣贼子!”

      “陛下不可,叛匪人多势众,陛下不可以身犯险。”禁军统领劝阻,“让臣护送陛下和娘娘离开。”

      “我不走。”虚弱的声音响起,却是阮阮不知何时转醒过来。她知自己此刻的情况,稍有差池,必保不住腹中孩子。她绝不可随意移动。

      “你若落在叛匪手里又如何?”玉聆风痛声问她。

      她决然答道:“只要他们肯放过我的孩子,我怎么样,无所谓。”

      大不了,便是与孩子同赴黄泉。总好过她一人孤零零独活于世。

      “你!”玉聆风气得说不出话来,半晌狠声命令,“来人,把贵妃给朕绑走!”

      “不!”

      *******

      不要,她不要走。阮阮发不出声响,也不能动,被禁军用轿辇抬着向宫外转移。出血仍未止住,她只觉得,腹中她生命的全部意义,正在渐渐地离她远去。

      孩子,她的孩子,谁来救救她,救救她们!

      耳边尽是一阵阵厮杀声,禁军一个个地倒下,轿辇剧烈地震动了几下,蓦地,向地面坠去。

      事已至此,惶恐不安的心反而落定,她仰头望向密布乌云的天空,双手轻护小腹,坦然迎接她和孩子的最后时刻。

      “觉哥哥,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了。”她笑着呢喃出声,“你许的来世,我都记着呢。”

      下一刻,天旋地转中,她落入一个炙热的怀抱。

      “丫头,你没事吧。”一身戎装的将领,正是“紫金瞳”的首领金晖,横刀立在一旁,担忧地看向她。

      而此刻阮阮眼中,除了那个顶天立地、拦腰抱住她的男子,再无其他光影。耳畔,除了他狂乱的心跳,与急促的呼吸,再无其他声音。

      眼前阵阵发黑,失血过多让她恍惚起来,情不自禁伸手摸向那人棱角分明的下颌:“觉哥哥,你是来接我们的吗?”

      还真心急啊,难道是怕她忘记了誓言,黄泉路上跟别人跑了?她忍不住腹诽。

      “阮阮,你在流血,我带你去找大夫!”宁觉惶急的声音,真真切切地响起。

      她眸中清明重现,难以置信地看向他:“觉哥哥,真的是你!”

      “是我,傻丫头,”他一手稳稳地抱住她,另一手紧抓着她的柔荑,脚下飞奔,在人群中寻觅刘家人和太医的踪影,“别睡过去,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不睡,我一直看着你。”她连眼都不眨,怕再一睁开眼眼,他就消失了,眼前的一切只是场幻梦。

      “嗯,那你得好好看看,像我这样的美男子,全天下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第二个了。”他见她目光渐渐涣散,心中一紧,忙道,“你可知道,这天下,让我心甘情愿承认长得比我好看的,只有一人。”

      “是谁?”她忍不住好奇。

      “你猜。”

      “猜不到。”从小到大她眼中都只有他,再没有其他人入得了她的眼,叫她如何去猜。

      “老刘,大小姐,终于找到你们了!”宁觉松了口气,“快帮阮阮止血。”

      “她要生了,得先接生,再止血。”

      “什么?”一路从扬州打到京城,多少次生死一线,都没有让他如现在这般,脑海中一片空白,呆立在原地手足无措,“要生了!阮阮不是才六个多月的身孕?这是要早产?会不会有危险?”

      “谁告诉你她怀孕六个多月?九个多月了,不算太早,你要再不将她放下来,就真危险了。”

      九个多月?宁觉愣了片刻,才快步走向最近的宫殿,将阮阮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

      “你出去,别在这儿添乱。”刘茯苓撵他。

      “我要陪着阮阮。”他抗议。

      “世子,我们刘家祖孙三人,定会拼尽全力,保阮阮母子平安。你就放心吧。”老刘安慰他。

      宁觉进不去产房,也不愿离开,干脆一动不动地守在门口,焦心等待。

      “宁帅,怎么,突然知道丫头肚子里是你的骨肉,高兴得傻掉了?”金晖不知何时来到他身旁,揶揄道,“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吗?”

      “我……”他这才晃过神来,“战况如何?”

      “呵,终于想起来你是来造反逼宫的了?放心,皇宫已攻下,皇帝小儿,也逮住了。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宁觉沉吟片刻:“他到底是阮阮的兄长,等阮阮来决定吧。”

      金晖耸了耸肩:“随你。”

      “等一下,”宁觉突然意识到不对,“你怎么知道,阮阮怀的是我的骨肉?当时你明明说,宫中传来消息,阮阮被封为贵妃,还怀了龙胎。”

      “骗你的。”

      “你!”

      “不骗你,怎么知道你对丫头是真心还是假意。还好你说不在意她嫁的是谁,定会对孩子视如己出。否则,就算你救了‘紫金瞳’的兄弟还有全江南的百姓,我也绝不同意大家奉你为元帅。”

      宁觉瞪着金晖。数月来,因护不了心爱之人而生的无边自责与心痛,到头来,竟都只是一场考验。然而,他却无法冲金晖发火。

      阮阮还在辛苦产子,比起她为他承受的,他受的那些苦又算得了什么!只要她们母子能平平安安,让他再多受千百倍的苦,他都甘之如饴。

      时光在难熬的等待中渐渐流逝,破晓时分,一声响亮的啼哭,划破了尘埃初定、万籁俱寂的皇宫。

      “生了,是个胖——”刘老夫人话音未落,宁觉已如一阵风似地冲进了产房,来到阮阮身边。

      阮阮还醒着,一时间两人四目相对,十指相扣,有太多的话要说,反而不知说什么才好,就这么红着眼圈无声对望。

      “你没事就好。”最终,他在她额头印下一吻,柔声道,“辛苦你了,娘子。”

      她含笑摇头:都值得。

      悬了许久的心落下,宁觉这才想起,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自己的儿子还是女儿。

      “是儿子。”刘茯苓叹了口气,“看来我得为我干儿子的未来担心了,他亲爹进来这么久,看都没看他一眼,眼里只有他娘。”

      宁觉抱过儿子,眼见小小的婴孩额上也有颗朱砂痣,眉眼五官,和他这个亲爹简直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偏偏澄澈的目光中还带着几丝狡黠,一看就是个早慧的小家伙。

      他不禁剑眉蹙起。为何会有种不祥的预感?这臭小子,不会和他抢阮阮吧?

      “我要抱儿子。”阮阮冲他伸出胳膊。

      不许!宁觉清了清嗓子,目光不自在地看向旁边:“你还太虚弱,不能劳累。以后,我负责照顾儿子。”

      “你还能负责喂奶吗?”刘茯苓忍不住怼他。

      “茯苓。”老刘出声斥责,“不得对世子无礼。”

      他们也是刚刚得知,宁觉竟就是叛军的首领。玉聆风继位后为镇压起义,倒行逆施,惹得民怨沸腾。而宁觉手中握有武帝留下的传国玉玺,是国师口中“命格贵不可言”之人,他所统领的叛军军纪严明,爱护百姓,尽得民心,同时还得到了齐亲王世子玉晟歌等藩王的襄助,才这么快攻进了京城。

      不出意外,宁觉很快就会成为这天下之主。君臣有别,就算过去交情再好,以后说话也该注意些分寸。

      刘茯苓不甘不愿地住了嘴。

      刘老夫人发了话:“阮阮这次能转危为安,称得上是奇迹了。也亏是宁世子赶来的及时,救了她们母子的命。”

      或许,这就是她命中注定的第三劫,因为宁觉,她闯过去了?想到国师的预言,阮阮心中仍有些许忐忑。

      “别怕。”宁觉握住她的手,“我再不会离开你和儿子,无论发生什么,我们一家三口,都会一起面对。”

      “嗯。”她点头。这么艰难的境地都闯过来了,将来就算有更多的劫难,她也不会再害怕。因为,她有他,有儿子,还有那么多关心她的人。

      *******

      最终阮阮决定放玉聆风离开皇宫,并助他重建神医谷,来偿还当年武帝犯下的过错。宁觉答应了她。刘茯苓执意追随玉聆风。今日,是二人离开京城的日子。

      “元帅,废帝要求见你一面。”

      宁觉心中诧异,他和玉聆风,貌似再没有什么好说的,看在阮阮的面子上,他仍是应下。

      “你真要坐上那张龙椅吗?”玉聆风开门见山就问。

      “有何见教?”宁觉好脾气地反问。

      “呵,作为过来人,我只想警告你,一旦坐上那个位置,就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有朝一日,你若是步上我的后尘,惹了玉阮伤心,我神医谷的大门,随时对她敞开。”

      “不劳大舅哥费心。阮阮是我娘子,我不会让任何人包括我自己,伤她半毫。”

      “玉阮自幼长在宫廷,还差点成为了女皇,可我知她根本不喜欢这一切。你真想让她一辈子困在皇宫里?你已得到她的真心,为何不能为了她放弃这天下?”

      “正是为了她,我才不能放弃这天下。”宁觉不愿解释更多,“大舅哥,望你好自为之,珍惜眼前人。等阮阮身体好些,我会带她出宫四处游历,也会去神医谷探望你们。珍重。”

      *******

      若干年后,宁觉果然实现了他当初的诺言。一开始是每两年带阮阮出宫游玩一次。后来,变成了每年一次、两次、三次……

      由于他们经常去神医谷蹭吃蹭喝,严重影响了某神医夫妇治病救人和造人的计划,后来,神医谷的大门再也不对他们敞开了。他们只好去更远、风景更优美的地方游历。

      “所以父皇,你这么喜欢外面的花花世界,当初干嘛要当这个皇帝?你这不是坑儿子吗?”十五岁的太子宁青致对着堆积如山的奏折,发出忿忿不平的感叹。

      这些年来大盛海晏河清,与其说是皇帝宁觉治国有方,倒不如说他和阮阮皇后太会生,生了个早慧的神童儿子。太子从八岁开始,处理朝政已是游刃有余,比起他父皇这个“三岁能吟诗,五岁能作赋”的大盛神童,绝对的青出于蓝,他父皇母后也是很放心地将朝政交给他处理。

      太子也是个可怜人。弟弟妹妹们都随父母出去玩了,留他独守皇宫,身旁常年只有一条大黄狗旺财陪着,后来便是旺财的儿子小旺和孙子旺旺陪他。呜呜,虽然处理朝政不费事,可人家真的好孤独的嘛。

      “觉哥哥,致儿说的有理。咱们不能总丢下他一个人。要不,以后我就不跟你们出去了,我留宫里,陪儿子。”阮阮认真地提议。

      “不好。”宁觉大手一挥,立刻有宫人呈上一摞摞的画像,“我瞧着这些姑娘都不错,你挑几个喜欢的做咱们儿媳,以后致儿就不是一个人了。用不着你陪他。”

      “父皇啊,我真的是你亲儿子吗?”宁青致呐喊。

      “这姑娘不错。”阮阮突然叫出声,“致儿你看看,喜欢吗?”

      “母后,你怎么也这样?”话虽这么说,宁青致还是瞥了眼阮阮手中画像,看都没看清就撇嘴道,“不喜欢。”

      话毕,他又忍不住多瞧了几眼画像。是她?呵,长得挺可爱的,可是,比起让个小丫头片子陪,他还是更想让母后陪。至少,也要让整日欺压他的父皇急上一急。

      “母后,致儿想多陪陪母后,还不想娶妻。”他搂着阮阮的胳膊撒娇。这招百试百灵。

      阮阮心下一软,这可是她拼死生下的大儿子,在她心中的地位绝不亚于宁觉。

      “行,母后以后都陪着你,直到你烦了。”她许下豪言壮语。

      宁青致冲宁觉挑衅般地眨了眨眼:父皇,这局儿子赢了吧。

      宁觉也不恼,只是取过阮阮手中的画像,冲宁青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既然致儿不喜欢,那父皇就把太傅的小女儿指给你表弟。那小子快十四了,再过两年也能娶妻了。可惜了,那小丫头总是偷偷看你,父皇还以为,你们俩互相有意呢。”

      宁青致脸色变了变。

      知子莫若父,经历过当年一些列惨痛的打脸日常,宁觉看得出,自家儿子对那太傅的小女儿,绝对有意思。别说他这个当爹的不爱儿子。他定要推波助澜一下,以防儿子步他的后尘。

      “父皇母后,儿子作为东宫之主,当为天下之表率,娶妻这种大事,怎么也不能被表弟抢了先。”宁青致义正言辞道。

      阮阮与宁觉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出了然的笑意。

      “婚姻大事,先或后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打心眼里喜欢,不用勉强。”阮阮拍了拍儿子的肩头,语重心长道,“你再多看几个,看中哪个了,和父皇母后说。”

      “我……”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宁青致一张俊脸难得地憋得通红,最后干脆上前抢走宁觉手中的画像,又塞了一堆其他人的画像给他,“这些统统赐给表弟就是,就我手中这个不行。”

      “哦。”宁觉点头,看向阮阮,“娘子觉得呢?”

      “我觉得挺好。听说太傅家这位小姐德行贵重,脾性温柔,还才貌双全,应该也有容人之量,堪为后宫之主。”

      “容什么人?”宁青致不乐意了,“父皇只娶了母后一人,儿子也只要她一个。”

      “哦。”阮阮点头,“甚好。觉哥哥,没咱们什么事了,走吧。”

      “你们要去哪儿?”宁青致叫住他们。

      “出宫啊。”宁觉挽着爱妻的手,回头答道,“对咯,儿子,父皇作为过来人,送你个金句。”

      “什么金句?”宁青致不明所以。

      “别口是心非,嘴巴一定要像身体那般诚实。”

      否则,就等着打脸、追妻火葬场咯。

      “还教儿子,你自己都没做到。”出宫路上,阮阮突然来了句。

      “啊?娘子,为夫这些年做得还不够好吗?”宁觉心中一慌,不知自己何处做错了。

      “那我问你,你当初为何要勉强自己做这个皇帝?”她掐腰看他,“每次出宫你都暗暗松口气,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我那自然是为了,为了天下苍生……”他底气不足地回答。

      “是因为那个预言吧。”她靠进他怀中轻叹,“觉哥哥,这些年有你和孩子在身边,什么劫不劫难的,我早就不在乎了。”

      而他却为了她,违背本心,成为了那个命格最贵重的人,只为护她安好。

      “傻瓜,阮阮啊,”他弹了下她的额头,牵起她的手,“有你,何来的勉强?要说我这生最大的遗憾,就是险些错过了你。而最大的幸事,便是能牵着你的手,共度此生。”

      而他也终于明白了一个事实。他那贵重的命格,并不是成为什么帝王,坐拥江山美人;而是遇到她,兜兜转转所幸终未错过,仅此而已。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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