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番外集-明月无心，杨花空落》淡酒清欢

4、第四章：借宝莲灯

　　八太子和赵小姐的婚礼，沉香到底不是一个人去了。沉香喜气洋洋抱着小玉去的。
　　至于，小玉怎么来的？沉香用宝莲灯和玉兔交换来的。
　　宝莲灯怎么来的？沉香从三圣母哪里偷来的。
　　沉香抱着小玉，挨桌挨桌地敬酒，又穿了身大红色的衣服，弄得客人们都以为赵小姐嫁得是这位俊俏郎君，连连对他道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举案齐眉之类的话。
　　八太子冷眼看着沉香名为帮他招待宾客，实则抢他这新郎倌的风头的行为，真想把他丢出喜堂。
　　沉香耳边听着耳边这些道贺的话，恍然觉得这是他和小玉的婚礼，越加来劲。
　　半夜三更，沉香趁着酒劲摸进喜房，口中直唤小玉，抱得却是八太子。赵小姐抱着小玉在旁边看热闹。
　　对于好友的荒唐，八太子终于忍无可忍了，直接把沉香拎起来，丢进院中荷塘，让他醒酒。八太子把小玉从赵小姐怀里抱出来，放到门外。临关门前，面对小玉清澈又委屈的眼神，八太子还是心软了，哄道，“小玉听话，自己去玩儿。”
　　小狐狸小小的狐爪搭在八太子的衣襟上，哭得好不伤心，“哥哥送小狐狸到月亮上去。小狐狸想爹爹，想娘亲，想玉兔姐姐。沉香是个大坏蛋，他把小狐狸从娘亲身边抓走了。”
　　八太子抬头望望月亮，好一个花好月圆夜，他压根不想答应。
　　赵小姐一听上月亮，起劲了。“我也要去月亮上，看嫦娥仙子，听说她是天底下最美丽的人。”
　　“没有你好看。”八太子敷衍道，拖着赵小姐往床上去。春宵一刻值千金，谁去广寒宫谁疯了！
　　赵小姐不依，“熬春，我要到月亮上去。”
　　小狐狸见状，掩嘴偷笑，趁人没注意，窜到赵小姐跟前，煽风点火。“我爹爹美，我娘亲也好看。这世上没有人比他们更好看的人了。”
　　还有两位美人，赵小姐星星眼，吞吞口水。赵家小姐，赵湘儿，从小就很崇拜神仙，烧香拜佛什么的，她最积极的，可惜，游方术士，道观真士都说她没有仙缘。
　　她还曾离家出走到峨眉山修道，遇到了只古怪的猴子，过了一段逍遥日子。最后，遇到熬春，被骗上了花轿，嫁为人妇，极其无奈地认了没有仙缘的命。
　　不能做神仙，去神仙住的地方看看，过过眼瘾总行吧！听说，广寒宫是天界最为清净的地方，赵湘早就心神向往了。她望着明月，总想象着她是月宫里餐花食露的清冷仙子，万众敬仰。
　　无论如何，她都要熬春带她去看，现在马上。赵小姐来了劲，撒娇威胁，软硬兼施，磨得熬春没办法。
　　熬春实在拿赵小姐没办法，答应了。顺手捎上小玉，八太子心里恨恨道，沉香小玉这两个破坏他洞房花烛夜的家伙，可就别怪他心狠手辣，让你们再次天地相隔。
　　……
　　嫦娥正在玉树下布施月光。一玉树，一清影，满地月光，亘古如此。
　　突然一只赤色的小东西跳进嫦娥的怀里，奶声奶气地唤她，“爹爹。”
　　嫦娥眼皮跳了跳，对小狐狸耳提面令，“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要唤宫主或姐姐，不能唤爹爹。”
　　小狐狸点了点头。嫦娥以为她懂了，正要松口气，就听小狐狸说，“爹爹，我还带了两位朋友。”
　　嫦娥龇牙咧嘴，“我不是你的爹爹，他也不是你娘亲。”
　　见嫦娥凶她，小狐狸就委屈了，抽抽噎噎道，“小狐狸知道，小狐狸是孤儿，娘亲和爹爹都不要小狐狸了。”
　　这听起来，好像他们抛弃了她。嫦娥头疼不已，怎么就纠正不过来呢！
　　“小玉，你爹爹原来是嫦娥仙子啊！”八太子惊奇道。
　　“她就是嫦娥仙子啊！果真名不虚传。”赵小姐绕着嫦娥转了一圈，为她的清华矜雅所倾倒，崇拜道。
　　八太子连把赵小姐拉住，怕她对嫦娥失礼，又忍不住好奇心，问小玉，“那你娘亲是谁？”
　　小玉正要说，嫦娥瞪了她一眼，她识相地闭了嘴。这时玉兔打着呵欠出来，“谁啊！大半夜闯广寒宫。”
　　八太子随小玉的目光看向玉兔，呵呵一笑，“原来玉兔仙子是娘亲。”这一家的组合可真奇特。
　　小玉在人间这几天，常常听到她娘亲的坏话，以致于别人提起她娘亲，她都有些敏感过度。“你笑什么？我娘亲人可好，可温柔了。”
　　嫦娥附和道，“珣玉，很善良，很温柔，一点都不捣蛋顽皮。”
　　玉兔自己道，“这世上还有比我珣玉更温柔的人吗？”
　　八太子总觉得这番对话很诡异，但又想不出哪里不对。
　　嫦娥实在不理解，八太子和赵小姐不趁新婚夜享受鱼水之，来参观她广寒宫的行为。本来要下逐客令的，但她怀疑八太子和赵小姐来意并不单纯，也许是来打探什么。干脆就让他们看看，广寒宫有什么！
　　在小玉的带领下，八太子和赵小姐把广寒宫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看了个遍。嫦娥和玉兔就坐在大厅，等他们看完出来。
　　八太子挺不好意思的，拘谨极了，赵小姐一点扰人清净的自觉都没有，还到处翻了翻，八太子拉都拉不住。
　　事后，龙四知道弟弟和弟妹的荒唐行为，送了好些宝贝到广寒宫，向嫦娥赔礼道歉。可惜，礼到人未到。
　　嫦娥看着面前好一堆金银珠宝，笑着笑着就流了眼泪。玉兔把所有的东西都堆到杨戬屋里，专门讽刺他，挑拨她主人和四公主的关系。
　　原本，也就四公主常来广寒宫看她主人。百花和三圣母在人间有职奉，往往只有每五百年准备蟠桃会的时候，才能和她主人聚上一聚。
　　杨戬被那堆亮闪闪的东西晃花了眼，玉兔还专门挑珠子，扳指啊之类的摆弄在他身上，让他哭笑不得，只当玉兔又调皮了。后来，他得知那些都是龙四送来广寒宫为弟弟“赔礼道歉”的，他沉默了，第二天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
　　……
　　八太子和赵小姐大婚次日，沉香从池塘里爬起来，暴跳如雷，小玉不见了。
　　八太子安抚沉香，告诉他，小玉回广寒宫了。趁沉香没反应过来，先声夺人，骂沉香昨夜醉酒，自己没看住小玉，怪谁？
　　沉香果真的悔不当初，八太子哄着骗着，把沉香骗出了赵家庄。
　　还好，广寒宫这次很守诚信，玉兔还专门将小玉送到他身边。
　　……
　　当珣玉把宝莲灯放到杨戬面前时，杨戬眼皮跳了几跳，“用小玉换的？”
　　“一只小狐狸换一盏宝莲灯，稳赚不赔！”珣玉对她家主人崇拜一番，接着，怒瞪杨戬，恨道，“只是便宜了你。”
　　偶尔被玉兔讽刺一顿，他都习惯了，杨戬全然淡定，还担心起了外甥，“沉香没有被她娘打死吧！”
　　“放心，只打了个半死。”珣玉平淡道。“不过，好像彻底断绝了母子关系。”
　　杨戬脸色一白，长吁短叹道，“舅舅真是把你害苦了，你嫦娥姨母下手太狠了。”
　　嫦娥刚到门口，就听到杨戬抱怨她，心里十分不高兴，装傻讽刺杨戬，“现在知道悔过了！”
　　杨戬眉一横，冷道，“杨戬半生所为，问心无愧。”
　　“请问嫦娥仙子，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啊！”杨戬摆出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她已经把他的丢在这里，很多天没来看过他了。杨戬怨气冲天。
　　“娘亲。”紧跟嫦娥而来的小狐狸，高高兴兴地扑了上去。
　　“小玉！”杨戬看挤在他怀里的赤色小狐狸，惊疑不定道，“你们同沉香玩仙人跳！”
　　嫦娥揉揉眉心，现在好像她才是十恶不赦的大灰狼，而杨戬是纯洁无暇小白兔。小狐狸叫她叫爹，叫杨戬叫娘，难道真是她太凶了，一点都不温柔的缘故。
　　“嫦娥，你不能这样欺负人！”杨戬梗着脖子，警告嫦娥。
　　如果不是杨戬手脚动不了，丹田没有修复，提不起内息，嫦娥相信，他一定会把三尖两刃架在她脖子上。
　　不知从什么时候来始，杨戬就认定嫦娥对他落井下石，不怀好意，做什么都和她对着干。
　　小玉听懂了杨戬要让她走的意思，哇哇大哭，“小狐狸不要离开娘亲和爹爹，沉香人又傻，长得又丑。”
　　杨戬，嫦娥，珣玉皆忍俊不禁，看来，沉香这追妻之路还漫长着呢！
　　嫦娥弯腰把生着闷气的小狐狸抱起来，杨戬一瞬不瞬地看着突然凑近的嫦娥，感叹，嫦娥美得真是找不到一丝瑕疵。“这不带小狐狸和你见一面嘛！这就让珣玉带小狐狸找沉香去，我懒得应付沉香。”
　　杨戬有些受宠若惊，却仍是硬着嘴，说嫦娥，“卸磨杀驴，宝莲灯到手，就不管小玉的死活了！”
　　嫦娥看了杨戬一眼，无可奈何。珣玉从嫦娥手里抱过小狐狸，就下凡去了。
　　……
　　珣玉走后，屋里就只剩嫦娥和杨戬两个人了。
　　冰雹打在房顶，发出叮叮当当，风吹过屋外的玉树梢发出沙沙，哗哗的声音，这几种声音夹杂在一起，异常诡异。
　　杨戬看看宝莲灯，再看看嫦娥，心里有些紧张，半来玩笑地说，“你不会把宝莲灯的口诀都骗来了吧！”
　　嫦娥坐在杨戬的床边，拿起床头的宝莲灯，云淡风轻道，“当然没有，知道口诀的就，三圣母，沉香，你，还有……”嫦娥故意顿了一下，吐出那两个字，“女娲。”
　　嫦娥果然看到杨戬有一瞬的慌乱。嫦娥尽然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漠，“如果不是女娲的吩咐，我不会管你。你实在不必疑我。”
　　“原来，仙子想从我这里套出宝莲灯的口诀。”杨戬忽而释然道。
　　嫦娥眉心跳了跳，顺着杨戬的话接下去，“听说宝莲灯能逆转时空，帮人回到过去。”
　　“娥子！”杨戬忽而感慨。苦苦爱着后羿的嫦娥，这才是他所熟悉的嫦娥。
　　“你叫我什么？”嫦娥突然压低声音，俯身凑近杨戬，鼻尖相碰，呼吸可闻。
　　清雅的木樨香散发开来，勾引起他心里不甘的小兽，他只要稍一抬头就能吻到那日夜诱惑他的娇嫩粉唇。杨戬狡黠一笑，“想知道口诀，除非嫦娥成为杨戬的妻。”他真有些期待，嫦娥为了再次见到后羿，会做出什么事来。
　　嫦娥不以为意一笑，她并不想被杨戬把话题岔开。“从始至终，唤我娥子的唯有一人。”嫦娥眨了眨眼睛，纤长的睫毛，扫过杨戬的睫毛。“你可知道是谁？”
　　“后羿！”杨戬说出那个他不屑，但又嫉妒到了极点的人的名字。
　　“不。”嫦娥双唇开合间，几乎要贴上杨戬。嘴边挂上丝柔魅的微笑，“就是你啊！”
　　杨戬欲追随，嫦娥却起身离开，“后羿都叫我阿姮！杨戬，你大意了。”嫦娥目光飘乎，似在追忆什么东西。
　　杨戬想起，嫦娥时不时落到他身上打量的目光，那分明包括了怀疑试探，他怎么就忽略了。如果嫦娥一直知道当年的实情，杨戬不敢想下去。嫦娥是否暗暗地试探了他许多次，那三个多月的甜蜜只是梦幻泡影。嫦娥的心机和手段，连他都暗暗心惊。他完全有理由这样怀疑。
　　“你折磨我，是恨我杀死了后羿！”他这样武断地下结论，致自己于死地，让他的心不再患得患失，上下漂浮。
　　嫦娥流露出一丝哀伤的笑，“你告诉我，当年到底怎么回事？”
　　杨戬心里暗潮汹涌，他要告诉她吗？她会怎么看？厌恶他，恨他，他只能想到这两种可能。他借不到开口的勇气。
　　嫦娥变了把椅子坐在杨戬床头，见杨戬还没有开口的打算，嫦娥叹息一声，“杨戬，这事困惑了嫦娥一千年。你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希望你能替嫦娥解惑。”
　　杨戬看到嫦娥空寂的眸子里盈满了沧桑与难言的痛苦，与当年那个投入他怀抱里，笑靥如花的女子大相庭径。他才意识到，这不是当年的嫦娥了。她已经足够坚忍强大，不再需要他小心翼翼的保护。
　　杨戬斟词酌句，“当年，我顺道来访。从你口中得知，后羿去了西昆仑求药，便一路追了上去，想助他一臂之力。”
　　嫦娥颔首，哼声道，“这个我知道，后来呢？”
　　“后来，我追上了后羿。我们一起杀上了昆仑山，西王母藏药的秘洞。”
　　嫦娥点点头，“接下来呢？”
　　杨戬抬眸看了嫦娥一眼，换上哀痛的表情，久久才蹦出四个字，“后羿死了。”
　　嫦娥刷地闭上眼睛，流下一滴眼泪。嫦娥擦掉眼泪，故作坚强，“说吧！我没事。”
　　杨戬眼里闪过一丝心疼，“秘洞里隐藏着一只特别强大的妖兽，开始，我们都没发现他。它突然就冲出来了，我，后羿同他展开一场殊死搏斗。后羿还是死在了它嘴下，一击致命。”
　　杨戬呼吸声变重，嫦娥能想象出那一定是个很惊心动魄的场面。嫦娥根据几千年的经验勾勒那只妖兽，“那只妖兽，如影随形，却无影无形，可大可小，可弱可强，可杀人于无形。”
　　杨戬惊讶地看着嫦娥，嫦娥莞尔一笑，“这些年，我在广寒宫里见多了。我还知道，这种妖兽住在一个特别的地方。”
　　嫦娥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沉声道，“人心里。”
　　嫦娥挺直腰杆，审视着杨戬。“你说，你们遭遇了一只妖兽。只有一只。”
　　“那么这只妖兽是从谁心里跑出来的？是从他心里，还是你心里。”
　　杨戬看嫦娥闪烁着慧黠的光芒，无奈道，“娥子，这要由你来判断。”
　　嫦娥垂眸，忧伤淡淡道，“所闻所见，都告诉我是后者。”
　　杨戬心里好一阵失落，无论他如何为自己辩驳，都显得苍白无力，关键是，近来，他做的那些事，让嫦娥更加不会相信他。
　　杨戬反应，让嫦娥很是迷惑。如果不是，一般人的表现为激动，如果是，表现为心虚。而他的失望，难道是对她失望？
　　嫦娥看着杨戬，一字一句道，“你拿到了不死药，就变成后羿回到了我身边。最后三个月和我在一起的是你。”话音落后，是死一般的静寂。
　　杨戬已无可辩驳，阖眼等待嫦娥的判决，她一定会骂他卑鄙无耻吧！
　　虽早已猜到，得杨戬亲口承认，嫦娥依然无法平静。嫦娥揉揉眉心，尽量保持冷静，就是论事，不带上自己的情绪！
　　“你把不死药交给了我。你并不贪图不死药。对我，并无迂礼之举。不求药，也不求色。难道，你所求的是后羿族长的地位，就像割舍不下司法天神的权位，牺牲三圣母和沉香。”嫦娥越说，声音越低哑。
　　他上天后的所作所为，尽给嫦娥留下个贪图权势名位的印象了，杨戬唯有苦笑。这还真是命运捉弄，他和嫦娥有缘无分。她终于还是认定，是他杀死了后羿。杨戬悲哀地想。
　　杨戬偏开头，通过那点缀着朵朵冰花磨砂质感的窗纸，望向黑暗深处的魑魅魍魉。杨戬在等嫦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