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玉汝于成》空梦流沙

33、拿到入场券

　　半个月后，顾宁辰设定的期限一到，安辰基金的核心团队再一次在会议室中碰头。
　　同上次不同，除了顾宁辰，其他几个人都面带疲色，仿佛经历了一场战役。
　　安东尼带着一名助理飞到了三个城市，通过走访房屋经纪人，到住宅区实地调查，了解申请贷款客户的个人情况等等，考察房地产市场的泡沫化情况。
　　安东尼此时站在几个人面前，背投上放映着空旷冷清的住宅区的图片，图片中的房子都很新很漂亮，但是街上杳无人影，房屋大部分空置，如同萧索诡异的空城。安东尼的语声开始变得激动，“我们看到所有人都疯了，银行、经纪人、买房者，全都疯了。房产经纪人为追求分红最大化，把目标锁定新移民，采用浮动利率的次级房贷，首付只有5%，再加上弹性制还款，导致人们只要房子，根本不管未来能不能支付的起利率。银行房贷审查简直是过家家，阿猫阿狗都能够轻松贷款买房。房市确实已经泡沫化，毋庸置疑。”
　　顾宁辰边听边翻看着纸质报告，说道，“辛苦了，短时间去了远距离的三个城市，不过都很有代表性。所以你的实地调查结果是，房市已经泡沫化，价格将会走入低迷。”
　　“是的。”安东尼肯定的说道。
　　顾宁辰点点头，表情平静，态度则并未显露出是赞成还是否定。

　　马丁来到电脑旁，敲了几下键盘，屏幕上展示出一张曲线图表。看得出他最近在废寝忘食的工作，衣服穿了不知道几天没有换，领口处沾着干掉的可疑物质，从颜色看，顾宁辰猜测应该是蛋黄酱。马丁目光略呆滞，头发一缕一缕地翘着，并不随动作而动，像是用许多发胶打出来的坚固造型。顾宁辰将注意力集中在那副图表上，他听到马丁用略带沙哑的嗓音说道，
　　“这段时间我做了大量基础研究，最终结果便是这张自 1975 年以来的美国房价指数图。可以看到，1975 年到 2000 年，排除通胀因素，房价年度增长只有 1.4%。但在2000年到2005年，每年的涨幅却在7%。根据计算，如果要重新回到趋势线，房价可能的调整幅度最大可以到 40%。”
　　马丁说得很平淡，没有定论，只有数据展示。这张走势图的趋势非常明显，其价值不言而喻，可以说，它为做空房地产市场提供了非常重要的基本面依据。马丁说完后，依然是一副神游的模样，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沉默不语，完全没有安东尼的兴奋劲。
　　顾宁辰把目光转向了连大力，不知是否因为他的眼神太过专注，连大力瞅了他一眼，脸一红，盯着自己的文件开始念了起来。等到他念完，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半天无人发声。
　　还是顾宁辰率先开口问道，“大力，你说房贷债券本应该65%都是AAA级，但实际上大部分都是次贷。你所列举的房贷债券里面有成千上万笔信贷数据，那些，你都读过了？”
　　连大力点点头。
　　“那种东西，难道不是只有负责统整的律师读过吗”安东尼在一旁发问，有些不相信。
　　连大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可是，我不认为他们有认真看过。”
　　安东尼一脸惊叹地看着他，又“啪”地拍了一下桌子，“所以，现在我们可以动手沽空这些债券了！”
　　“恐怕还不行。”顾宁辰出人意料地否定道。
　　“为什么？”其他三个人，无论是发呆的还是亢奋的，此刻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问。
　　“我们目前还没有办法签ISDA(国际互换与衍生工具协会合约)。”
　　连大力震惊不已地看着顾宁辰，在他看来，顾宁辰几乎是万能的，不声不响中就可以把所有事情都做好。在这样一个紧要关头，居然卡在了他这里，尤其还是他之前承诺过可以办到的事情。
　　这时，只听“哐当“一声巨响，安东尼踹飞了一把椅子。他几乎是跳起来的高声吼道，“我们三个人都在这里不分昼夜的工作，而你在干什么？我在迈阿密的烈日下跑了3天，连洗澡的时间都没有，飞机上旁边的小崽子居然要求空姐调座位，说受不了我身上的臭味。现在你这么轻飘飘的一句不行就算了吗？那我们都是在干什么？！”
　　“我没有放弃的意思，只是还需要时间。”顾宁辰抬起脸看着他，平静地解释。
　　“那你这些天究竟都干了什么？！你什么都不做，只是让我们拼了命的去干活？”
　　“没办法，谁让我是老板呢。”顾宁辰不喜欢解释第二遍，此时带上了无所谓的表情。他在气人这件事上一向很有天赋。
　　他一说完，连大力几乎是扑到了他身前，安东尼眼看着就要打人了。
　　顾宁辰叹了口气，突然想到他这个团队里原来都是些怪咖。有马丁那样的邋遢愤青，连大力这种看他一眼就脸红的内向鬼，还有安东尼这类暴力分子。原来，里面只有他一个算是正常人。
　　这个时候，就听到马丁在一旁幽幽说道，“不洗澡，难道不是件很平常的事情吗？何必在意别人的评价”
　　又是“哐当”一声巨响。安东尼踹飞了另一把椅子，怒火冲天的直直走了出去。

　　其后的几天里，顾宁辰还是决定对外筹资。他通过S大校友的牵线，获得了和华尔街几个大投资商见面的机会。然而见过之后，却无结果。他们虽然对他这个来自东方的金融新秀很感兴趣，但是当顾宁辰说出对赌房市这一惊世骇俗的投资计划时，便无人愿意投资了。到最后，他连到营业部路演的机会也没能得到。
　　安辰基金内部的氛围很是压抑。他们虽无损失，但是眼看一个赚钱的大好机会要放过，那种感觉比赔钱还要憋屈。
　　这个周五的下午，顾宁辰坐在办公室中，眼神向前，大脑放空之际，门突然被敲开了。连大力立在门口，兴奋地向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微微弯腰，异常恭敬让进来一个人。竟然是唐平。
　　顾宁辰想起来，连大力说过唐平是他的偶像。看到偶像不经预约，突然从天而降地来到了他们这个小公司，也难怪连大力能激动成这个样子。
　　唐平对连大力客气地道了生谢谢，连大力便高兴得双颊发红，两只手不自觉地相互搓起来。顾宁辰叹了口气，连大力在他冷淡的眼神下终于依依不舍地关门离开。
　　唐平面无表情地坐在顾宁辰对面，也没有客套，直接开口说道，“ISDA我已经帮你拿到了，你找个时间去签一下。”
　　饶是顾宁辰再镇定，也是吃了一惊，“为什么？上一次我并没有答应您的条件。”
　　唐平微微转开目光，说，“是宫岳。因为我没有帮你，还有试探你的那番话，小岳非常生我的气。他现在连感恩节都不准备去我那里过了。”
　　唐平说话间，眼中黯淡了一瞬。顾宁辰沉吟了一下，说道，“唐先生，我并没有让宫岳逼迫您的意思，您也没有帮助我的义务。如果宫岳对此有什么误会的话，我可以和他解释。”
　　唐平冷笑了两声，“不必了。你在想什么我很清楚，给你ISDA对我不过小事一桩。你记住了，好好跟宫岳说明白，让他不要再生我的气。”
　　“这……”顾宁辰一时不知是否应该答应下来，“冒昧问一句，您是否赞同了我们做空房市的计划？这段时间我们进行了数据研究和实地考察，有更详尽更有说服力的信息可以展示给您。您是否愿意……”
　　“不必。”唐平再一次打断了顾宁辰的话，他凝视着顾宁辰的脸，眼神晦暗的深处藏着一丝恶意，“我可以告诉你，这次会帮你，并非是认可你的做空意向，恰恰相反，我觉得你就是在找死。你以为你的对手盘是谁？是政府、银行、美联储和众多评级机构！你真的以为你可以赢过他们？你不仅是沽空房市，你还是在和整个金融体系对赌！你确信可以赢过所有人？”
　　顾宁辰在他的质问声中沉默下来。唐平靠近他，低声说道， “你可以签了ISDA，折腾一番之后关门大吉了事。一个破产的毫无价值的你，小岳迟早也会离开的。那对我也不算坏事，不是么？” 唐平的声音低沉，晦涩又刺耳，如同砂纸磨过顾宁辰的耳膜，
　　顾宁辰抬起头，直视着唐平的眼睛，在对方强大的气场中，轻轻笑了，说道，“唐先生，您是真的很不喜欢我啊。”
　　唐平顿了一下，点了点头，“我希望你能够离开宫岳。小岳他，将来一定会娶妻生子，承担家族的责任。我不希望他到时因不必要的纠结而痛苦。”
　　顾宁辰低头默想了几秒，突然大声叹了口气，转而看向右边的房间。他的办公室是个套件，右边的一扇门连接着另一个房间，“忘了跟您说了，今天是周五。”
　　“什么意思？”
　　“周五的下午，宫岳和我会约了一起练击剑。他通常来的早，就在那个房间里等着我结束工作，所以……”
　　顾宁辰说话间，唐平已是面色大变。他猛地站起身，看向那个房间。里面并无动静，门是磨砂玻璃，影影绰绰地看不真切内部。唐平又看向顾宁辰，表情是全然的忿恨。
　　“啊，不过您别担心，我并没有藏人旁听的习惯。宫岳今天有事，会直接去剑馆，所以他现在并不在那间屋子里。”
　　“你……”唐平已经出离的愤怒，瞪视着顾宁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么多年，没有人会给他这样的难堪。不过很快，他便觉察出自己已经在一个小辈面前跌了份，马上转头就走。
　　顾宁辰还不死心地在后面说着，“宫岳平时这个时候是会来找我的，就在那个房间里面待着哎……我可没骗您哪。”
　　唐平快步地离开了。顾宁辰悠悠坐了下来。他知道激怒唐平不明智，可是，他就是会忍不住地想要气气对方……

　　傍晚，顾宁辰和宫岳在击剑馆中会合。打了几局后，两个人坐到场边休息。
　　顾宁辰摊开手掌心，老茧已经快要褪干净了，他如今也就是通过打剑来换换脑子，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不似过去那样以提高击剑水平来进行定期的练习了。
　　“宫岳，谢谢你。”顾宁辰开口说道。
　　“什么？”
　　“你表哥唐平来找过我了。”顾宁辰淡淡地解释了一句。
　　“哦，没什么。那对他不是难事。”宫岳转过脸笑了笑。他最近担任了华裔社区的竞选公关，气质磨练得越发沉着成熟。他看着顾宁辰，白炽光下的瞳仁深处泛着琥珀般的色泽，安详不语，却有着如同亿万年岁月包裹下留存的深意。
　　“宫岳，你喜欢我吗？”顾宁辰很突然地问道。
　　宫岳看着他没有说话，停了一会儿，试探地问道，“你是说，朋友的喜欢吗？”
　　顾宁辰听后，心中一松，很快笑着点点头，“是啊。”
　　“哦，那确实是有的。”宫岳看到顾宁辰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表情有片刻间的复杂，他转而问道，“是不是我表哥跟你说了什么。”
　　顾宁辰摇了摇头，“唐先生是你的家人，他对你的关心和爱护毋庸置疑。”
　　宫岳看向前方，表情和口气都是淡淡的，“但他不是我，我的选择和我的未来，都属于我自己。”
　　宫岳的目光平淡而笃定。顾宁辰看着他，突然间明白了过来。宫岳出身这样的的家族，受此荣耀，却也受此限制。他想要向上攀爬，另有创造的心绝对不亚于自己。
　　顾宁辰想到此，便微笑着不再说话，也将目光投向了剑光阵阵的练习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