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玉汝于成》空梦流沙

17、遇险

　　顾宁辰到达纽约后，直接住进了家里为他购买的一处高级公寓中。公寓虽不算大，但地脚和视野都是一流，从窗外可以看到绿意盎然的中央公园一角。
　　他此时站在窗前，有些出神的望着曼哈顿密集非凡的城市天际线。他突然想起了上一世曾经看到的一段话，如此比较纽约与南加州的不同，“纽约气温在华氏100度时，洛杉矶72度。当纽约气温华氏30度时，洛杉矶还是72度。但是，纽约有600万有趣的人，而在洛杉矶只能找到72个有趣的人。”
　　南加州四季如春，常年阳光；纽约四季分明，有雨有雪。上一世时，顾宁辰也曾神往过纽约的大都会生活，想象那里的生活会比在加州更为精彩有趣，便跑到纽约去开拓自己的舞台剧事业。只是他去的时候恰好是冬天，纽约没日没夜的下雨，满大街的人们穿着黑色的大衣撑着黑色的直柄伞，放眼望去一片灰蒙蒙。顾宁辰为了面试和维持自身风度的习惯，不肯多穿衣服，结果被冻得凄惨如狗。虽然当时机会不错，但他想都没想便翘了后来的面试，直接飞回加州。上一世，他对纽约的印象就是下着雨的黑色的寒冷冬天，是与他顾小少爷明艳人生相冲相克之地，绝对绝对不要再去。
　　顾宁辰回忆到这些，兀自微笑了一下，窗子上映出他一转而逝的淡漠笑容。他甚至对上一世那个活得如此任性与随心所欲的自己感到了陌生。那样全然不同的人生，和今世的他已完全没了关系。
　　只是有一点和上一世一样，便是他那极差的倒时差能力。他每回出国，都要用比别人多出一倍的时间去倒时差，如今也是如此。顾宁辰颇无奈地按着自己的太阳穴，那里又开始一跳一跳地隐隐发疼。对他而言，倒时差这种事没办法用意志去克服，也没什么技巧可用，只能顺应自己的生物钟慢慢调整，缩短时间的尝试只能让自己更痛苦而已。顾宁辰认命地躺倒继续睡觉。
　　睡眠正沉，手机铃声在他耳边持续地响起。响到第五遍时，顾宁辰抓过来放到耳边，沙哑着嗓音，“喂——”
　　“宁辰，时差还没倒过来吗？”
　　话筒传来的声音熟悉令人安心，顾宁辰下意识地“唔”了一声。
　　“你住在什么地方？”
　　顾宁辰闭着眼报上自己公寓的地址，那边接着说，“我半个小时后到你楼下大堂。”
　　“唔。”顾宁辰嘴动脑不动，其实他不算醒，内容还没理解便消失在沉沉睡意中，他扔开手机便接着睡过去。
　　过了将近1个小时，手机又响了起来。顾宁辰这次清醒了些，接起来，便听到宫岳熟悉的温和声音，“宁辰，还没下来吗？”
　　顾宁辰茫然地想了一会儿，脑中的反射弧终于开启，想起了之前的那通电话，立刻从床上坐起来，“宫岳你也来纽约了？抱歉抱歉！刚才睡迷糊了，你在前台做个登记，直接上来吧。”
　　顾宁辰给前台打了个电话，没过一会儿，门铃响起。
　　顾宁辰刚把床铺收拾好，还没来得及换下睡衣，只匆匆冲了两把脸就去给人开门。宫岳一进门，就看到顾宁辰那睡得面色红润的脸上还挂着几滴水珠，头发有一块翘了起来，显得可爱。他的眼瞳黑白分明，此刻泛着莹润的光亮，一边睡裤的裤腿蹭了上去，露出精致的脚踝。宫岳的喉咙突然莫名的发紧，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忽地荡了过去。
　　顾宁辰连说了好几声抱歉，宫岳不在意地摆摆手，便打量起他的公寓来。两人坐着闲聊了一会儿，顾宁辰才知道宫岳进了G大，也在纽约市区。他有些取笑地问宫岳之前一直不肯说，是不是名校的Offer拿了太多，选哪个都会后悔，所以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了。
　　宫岳直接承认道，“是啊，的确很难选，不过，既然已经选定，”他看向顾宁辰的目光显得柔和，语声却低了下去，“我就不会后悔。”
　　顾宁辰一时没有说话。宫岳继续说，“宁辰，我一路过来，发现你这栋公寓更好些，不如我也搬过来住，咱们……”
　　“还是不要了。”顾宁辰几乎是脱口而出。他看看宫岳的表情，略不自然的笑了两声，说道，“我，我这里离你的学校还是远了，以后你上课会不方便的，真的，交通问题会比较麻烦。”
　　顾宁辰一副都是为你好的模样，面色坦荡而真诚。宫岳凝视他片刻，没再继续说下去。很快，两人又聊起了其他的话题，仿佛方才的对话就是宫岳的随口一问，顾宁辰随口一答，很快便被他们抛之脑后。

　　晚上宫岳约了当地的几个朋友吃饭，也邀请顾宁辰一起参加。两个人看看时间还早，吃饭的地方也不算远，便决定步行过去，权当是散步了。
　　宫岳从前在纽约短暂的生活过，对这一带十分熟悉，他领着顾宁辰在街道间穿梭着，一路收获无数注目。这两个黑发黑眼的东方少年一个惊人的美丽，一个气质清贵，在人群中步履从容地走着，令人见之难忘。即便是见多识广的纽约客，也有不少人在看到他们时露出惊艳的眼神。宫岳带着顾宁辰加快了脚步，不一会儿，两个人来到了中央公园附近。
　　大片的绿地在眼前展开，两个人的脚步放慢下来。从人群稠密的街道走进这座城市绿肺，仿佛一下子换了个世界。顾宁辰此刻才开始认真观察起纽约这座城市，能在寸土寸金的都会区保存下来这么大一片绿地公园，他对这座城市的印象有了些许的改观。
　　公园中空气清新，市声被隔绝在很远的地方，显得静谧。顾宁辰和宫岳穿过都市公园的一角，向公园外的街道走去。这时，顾宁辰好像看到一个灰色的人影在远处一晃，还未看清时，宫岳大喊一声“小心！”，便猛地撞向他的身体，两个人顺势一起摔到了地上。
　　枪响过后，公园中传来女人的尖叫。顾宁辰觉得右肩部位麻了片刻，随即便是尖锐的疼痛。
　　宫岳迅速起身，挡在他的面前。顾宁辰身体剧痛，脑中已清醒过来。他按住肩膀，温热的血顺着他的指缝流下来，打湿了衣服，他咬着牙看向前方。
　　枪手一击不中，面向他们似乎迟疑了一瞬，便立刻隐到树后不见了踪影。顾宁辰的眼前阵阵发黑，一只手支撑在地上，努力不让自己晕过去。
　　他的耳边嘈杂，嗡嗡作响，身体一阵阵的发冷。宫岳扶着他，急切地在他眼前说些什么，他已经听不明白。最终，顾宁辰似乎听到有警铃声越来越近，心中一松便晕了过去。

　　顾宁辰遇袭时穿的是浅色衣服，人送到医院时，上衣已被染成了血红色，脸色苍白脆弱得仿佛生命随将消逝。
　　是夜，本来约了吃饭的几个朋友听闻消息后，也都赶到了医院。宫岳此时看起来沉着了许多，顾宁辰受伤时的样子十分吓人，但其实还算幸运，子弹并没有伤到要害和骨头，只是伤到了肌肉导致失血过多，需要住院治疗。
　　顾宁辰醒来时，第一眼就看到了守在床前的宫岳。宫岳的脸色发暗，挂着两个黑眼圈，明显憔悴了许多。顾宁辰愣愣地看着他，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心里说没有感动那绝对是假的。
　　“宁辰，你感觉怎么样？还疼吗？”宫岳看他睁开眼，松了口气，凑上前轻声地问。
　　顾宁辰小幅度地摇了摇头，麻醉已过，他感受到了右肩处开始一阵一阵的疼痛，好像有人拿着把剪刀在不断剪他的肉，他的脸色惨白，很快就疼得说不出话来。
　　“医生说如果你疼得太厉害，可以加大吗啡的用量。”宫岳观察着他的神色，说道。
　　顾宁辰又是轻摇头，那玩意儿用多了会损伤大脑，他今后用脑子的地方还多着，再说，比这百倍的疼痛他都已经历过，如今咬牙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宫岳皱着眉看他忍痛坚持的样子，但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由着他了。这时，他手机铃声响起，他给顾宁辰盖了盖被子，起身到病房外接电话。
　　电话是他在纽约的大表哥唐平打来的。昨天几个朋友来医院时，他只说是场意外，具体情况要等警方的调查。现在，事情应该是传到了他表哥耳中。宫岳接起电话，果然，他那位神通广大的表哥已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十分低沉，“小岳，你交的那位朋友是什么人，年纪轻轻为何会引来这种事情？”
　　“具体怎么回事我会搞清楚，哥哥，我会处理好，你不用担心。”宫岳平静地回答道。
　　“这个事情并不简单，你们昨天遇到的是职业杀手。小岳，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个叫顾宁辰的孩子家世太复杂，不适合做你的朋友。”
　　“表哥，”宫岳的声音也沉了下来，语速非常缓慢地说道，“宁辰是我的朋友，我很清楚他是什么人。你不必担心我，我可以应付。”
　　之后，双方便在电话中沉默了下来。宫岳走回病房，看着顾宁辰满头大汗地缩在被子里，匆匆说了句多谢关心，便挂断了电话。

　　顾宁辰受伤后，他的父亲和大哥也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纽约。顾海臣看到自己小儿子躺在病床上的虚弱样子，差点把老泪逼出来。过了几天，看顾宁辰缓过来了，便立刻要求他离开美国，回国去念书。总之，就得守在他老人家身边才能放心。
　　顾宁辰苍白着脸和老父一番持续抗争，过程复杂艰辛充满笑与泪，也没能让顾海臣同意他继续在美国上学。还是有一天顾清把父亲叫到一边，神情有些难过地说，“父亲，医生说作为小辰这个年纪，伤口恢复得有些慢了。我看就先依了他吧，不然他心情不好，养伤也受影响。”一句话让顾海臣终于不再坚持。几日后，留下看护和暗中保护顾宁辰的人，他便和顾清飞回了中国。只是之后江海的地下世界因为这起事件掀起了几多风雨，这就不是顾宁辰当时所能知道的了。

　　纽约的夜晚一如世界上其他超级都市一般，华光璀璨。星星灯火下是无数不肯向睡眠投降的人类，是各色迥异的生活，热闹非凡，不眠不休。这个城市的内涵无比的丰富，它容纳得下最朴实与平静的人生，也是无数隐秘疯狂传奇之事的发生之所。
　　入夜已深，周知犹豫了一下，轻轻敲了敲眼前的房门。
　　“进来。”回应他的声音快速而平静。
　　周知将手中的小米粥轻放在桌上。这个房间的墙面全部由手工打磨的水泥岩板铺成，充斥着硬朗而冷酷的旧工业气息。那碗冒着热气的黄色米粥在灰色冰冷的水泥墙背景下，显得怪异。
　　“天哥，夜深了，别再喝了。”周知很想把对面人手里的红酒杯拿开，伸了下手，又缩了回去。
　　周昊天低头坐在桌前，盯着杯中剩余的红酒。他的侧脸轮廓完美，此刻被头顶挂灯的阴影遮住，显得神情不明。
　　周知接着说，“Colin隐退前本就很少涉足亚洲杀手圈，这次他还了你的情，会彻底消失一阵子。我们做得毫无破绽，义父理应不会怀疑，即便怀疑，也无人能找到他。只是，Colin这张牌，我们是否用得太早了些，他本可以有更大的用处……”周知看了眼周昊天的脸色，没再说下去。
　　“小辰他，已经出院了吧。”周昊天轻声问道。
　　“是。不愧是最顶级的杀手，子弹完全没有碰到骨头或脏器。顾宁辰身体素质不错，恢复得很好。天哥，我知道你心疼，可这次义父的命令来得太快，如果顾宁辰不受伤，我们没有办法不让义父起疑。”
　　“我明白，你做得很好。”周昊天放下手中的酒杯，口气淡淡地转了话头，“小辰和他身边的那个朋友，关系似乎不错。”
　　“不错，那个叫宫岳的男生这几日也常去医院。”周知知道，天哥如今掌握有关顾宁辰的消息实则要比自己多得多。他斟酌了一下，继续说道，“顾小少爷和宫家的那位公子交朋友，倒是一件好事。宫家的势力不只在本省，还有长辈在京中为官。如果顾少今后遇到什么难事，相信他的那位朋友能够护他周全。天哥你，今后也可以少担心他一些了吧。”
　　周昊天顿了一下，几乎轻不可闻地“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两人相互间沉默着。周昊天一直面对着窗外，姿势许久没有变过，背影如石刻的物象，显得僵硬而冰冷。周知眼中黯淡了一瞬，随即转身从房中默默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