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渊之火》机智的熊熊

81、番外1 解药

　　“陆渊，你给我滚到客房睡去，我明天还要早起上班呢！”

　　夏炎吼完这句，陆渊就像被主人嫌弃的大型犬一样，缩在床尾，抱着被子的一角，眼巴巴地看着夏炎：“可是我明天就要走了……”

　　陆渊戒了近半年的毒，因为最后的任务功亏一篑，身体遭到强烈反噬，戒断反应来得越发剧烈，发作频率也越来越高，虽说夏炎能充当临时缓解剂，但他效力有限，且身体也不太吃得消，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就在这时，区公安传来了一个消息——

　　专家组分析了从刘雅欣那里得到的所谓“抑制剂”，发现它的确对Captive有一定的抑制作用，但是功效还不够稳定，需要辅以其他医疗措施，因此，专家组建立了一个医疗中心，专门为Captive受害者提供戒毒服务。

　　这个项目让夏炎重新拾起对秃头老专家的信心，唯一不足的是，在医疗中心戒毒的过程是全封闭的，接打电话都要受到限制的那种，时间也是不固定的，乐观估计三个月，保守估计一辈子。

　　也就是说，夏炎将会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陆渊，连声音也听不到。

　　一想到这儿夏炎就心软了，陆渊见他神色稍有松懈，试探性地往前挪了一点，立起右掌说：“我发誓，今晚什么也不干，明天七点半准时叫你起床。”

　　夏炎把陆渊那张认真的脸静静盯了三秒钟，确定自己对他那张脸没有任何抵抗力，无奈地笑了一声，拉过被子裹在身上：“七点半太早了，再缓十分钟。”

　　“好，我明天送你去上班。”陆渊得到许可，三两下钻进被子里，在夏炎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关了灯在他身边躺下了。

　　陆渊在能正常思考的情况下还是很温柔体贴的，知道夏炎还没太习惯两个人睡，故意在两人中间留了一点空隙，没有粘得太紧，让他有自由活动的空间，当然，不能正常思考的情况下就另当别论了，譬如半梦半醒时分。

　　果然，半小时后，陆渊完全成了夏炎身上的一个大型挂饰。

　　相处了小半个月后，夏炎深刻地体会到，安全感这种东西，陆大公子几乎没有。在安定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人会有一种基础的安全感，会对这个社会产生基本的信赖，比如说，相信超市店员会正确地收钱找零，相信大多数擦肩而过的陌生人没有恶意，相信爱人会像约定好的那样等自己回家吃饭。这种正常人都会有的安全感陆渊一概没有，他会仔细忖度每一个接触他的人有何意图，然后将其判定在“可适当信任”或是“不可信任”的圈子里，再拿出适当的姿态应对。

　　好像这世上就没有他无条件、百分百信赖的人。

　　夏炎明明就已经作出了类似于求婚的宣言，陆渊却还是不安，夏炎一离开他的视线就会变得十分焦躁，像是生怕夏炎反悔跑了似的。虽说陆渊会有意识地克制这种不安，刻意在夏炎面前表现得不那么脆弱敏感，但根深蒂固的安全感缺失就像溶进了血液里，在他身体各处循环往复，在理智薄弱的半梦半醒时分就会一股脑蹿出来，导致陆渊非得把夏炎紧紧箍在怀里，确定他跑不了了才能睡着。

　　夏炎虽然不习惯，但每晚都被陆渊折腾得疲惫不堪，一闭眼仿佛能昏死过去，也就由他去了，不过这一天少了睡前运动，精力没能消耗到想睡的临界点，加上身上的大型挂件把他勒得有点难受，夏炎久违的失眠了。

　　夏炎翻了个身，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撑着脑袋仔细端详着陆渊的睡颜，安静地当了三分钟正人君子，还是没忍住在他脸上摸了一把。其实夏炎到现在也没搞清楚到底要把陆渊怎么样——童年阴影，潜伏在傀儡师这些年的经历，毒药，三者结合，把他脚下的路磨成了钢丝，他就一直小心翼翼地走在钢丝上，好像从未体味脚踏实地是什么滋味。

　　陆渊这些让人心疼的地方夏炎也不是没想过办法，据说每天对爱人认真地表一次白是一种不错的建立安全感的方法，但这么腻歪的事儿夏炎死活干不出来，所以夏炎虽说放下了“下半生就为我而活”这样的豪言壮语，但他对如何让陆渊获得安全感其实毫无头绪。

　　一想到这里夏炎又开始烦躁了，这头绪还没理出来，人却要见不到了，俩人才腻歪了不到半个月就要分开，下次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三个月？一年？三年？也不知道陆渊戒掉Captive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那些被毒药扭曲的个性也能逐渐恢复吗？是不是还会像现在一样偶尔对他撒娇，不抱着他就睡不着？

　　当然，烦躁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夏炎根本舍不得陆渊离开。但这话他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一方面是这种话被夏炎归于“腻歪”那一类，不适合他这种钢铁硬汉，另一方面则是考虑到陆渊听了这话，有极大可能宁愿被Captive折磨至死也不愿跟夏炎分开，哪怕只有三个月。

　　所以，明明舍不得却又不能说出口，还要故意摆着一张臭脸的苦主只能无奈地笑了一下，在夜深人静时分用肢体语言来表达不舍之情。夏炎把爪子伸向了陆渊熟睡的脸，用指腹从他的耳垂下方沿着侧脸的轮廓滑下，最后停在他的下巴。他忽然想起陆渊去他家做“田螺姑娘”那次，自作主张替他刮了胡子，这么看来陆渊还是挺贤惠的，娶回来当媳妇儿应该不错。

　　夏炎微微挑起陆渊的下巴，装模作样地说：“既然你跟了哥哥，以后贤惠一点，乖一点，哥哥自然不会亏待你的，都是大老爷们儿，画眉就算了，以后就给哥哥刮胡子吧。”

　　自打和夏炎在一起之后，陆渊的睡眠质量有了显著提升，被夏炎挑着下巴明目张胆地占便宜也没完全醒过来，只觉得怀里少了点什么，伸手一捞，把夏炎捞回了怀里。

　　夏炎占完了便宜，困意也上来了，十分配合地窝进陆渊怀里，轻轻搂上他的腰，贴在他耳畔，小声说：“早点回来啊，哥哥会挂念你的。”

　　故作轻佻的语气还是不自觉带出了几分真心。

　　夏炎话音刚落，就感受到环住他的手臂紧了一圈，然后就听见了陆渊鼻音浓重的回答：“唔，知道了。”

　　“我靠！你没睡着？”夏炎受到惊吓，猛地躬起身子做防御状态。

　　“本来睡着了，被你折腾醒了，”好不容易调整好的睡姿又被夏炎弄没了，陆渊再一次把夏炎捞了回来，恢复成刚才相亲相爱的姿势，“很晚了，该睡觉了，炎哥哥。”

　　陆渊大概是真的累了，话说完没多久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只是他怀里的夏炎却彻底睡不着了——试问有哪个血气方刚的正常男人，能在爱人用性感的鼻音叫自己“哥哥”之后睡着？

　　夏炎无声地咆哮：“睡什么觉啊？睡你吧！”

　　考虑到各种现实问题，夏炎在陆渊怀里，艰难地和黑夜、体温、呼吸声滋养的强大欲念斗争了半宿，累极了之后才勉勉强强睡着，第二天醒来黑眼圈比以往还要明显。

　　“炎哥哥，昨晚没睡好吗？”陆渊叫夏炎起床时被他那俩大黑眼圈吓了一跳，生怕是自己睡姿不好影响到了他。

　　夏炎冷冷地说：“你这称呼改得还挺快。”也不知道就这仨字儿点起的火星子烧了他大半宿。

　　善于察言观色的陆渊故作委屈：“咦，不喜欢这个称呼吗？”

　　夏炎阴阳怪气地答：“喜欢，喜欢得不得了。”如果是在床上用哭腔在他耳畔来一句“炎哥哥放过我”就更好了。

　　这种不得了的画面不能随便想象，一想象那火星又有蹿上来的趋势，夏炎快速套好了衣服，到洗手间把凉水开到最大，手捧凉水直接往脸上浇。

　　陆渊早就穿戴整齐了，跟着夏炎溜达进了洗手间，靠在门上抱着手臂说：“喜欢就好了，咦，炎哥哥怎么不用热水洗脸呢？难道说昨晚欲求——”

　　夏炎的拳头用力砸在镜子上，把陆渊没说出口的后两个字生生截断，无辜的镜子在夏炎的暴力摧残下出现了几道裂缝。

　　知道陆渊家里的东西金贵，夏炎回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了陆渊一眼，却发现他脸上的笑意褪得干干净净，眼睛直直盯着夏炎的手，那深色的双眸中盈满了还没来及掩饰的慌乱和疼惜。

　　得，手指破个皮都能让陆渊乱了阵脚，自己一个钢铁硬汉在他这儿完全就是个易碎品。

　　“没事儿，我拳头硬，你看。”夏炎把手指展开在陆渊眼前晃了晃，陆渊抓过来仔细看了看，的确只破了一点皮，倒是那面价值不菲的镜子没引起主人一丝一毫的注意力。

　　“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陆渊小声说了两句，像是意识到了自己有点失态，愣了一下，放开夏炎的手，转身往门外走去，“我在外面等你。”

　　他才迈了一步就被人从后面拽住了，那人不由分说将他抵在门上，用力扯住他的领带，在他被迫低头时送上一双微凉的唇。

　　“停停停，真要迟到了！”

　　某些不合格的流氓往往会在耍流氓的途中被人反客为主，然后不得不找借口叫停来化解尴尬，不过夏炎这借口找得相当有预见性，他又一次不负众望地迟到了，严格说来夏炎在陆渊家过夜的日子就没准点上过班。

　　夏炎下了车匆匆往支队院子里跑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似乎还没为早上那个吻做解释，于是紧急掉了个头加速往外赶。陆渊果然还没走，安静地透过车窗望着他。

　　“忘记什么东西了吗？”见夏炎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陆渊还以为是他又落了什么东西在家里，已经做好了跑回家一趟的心理准备，却见夏炎俯下身子，透过车窗递过一个明媚的笑容。

　　夏炎说：“忘记你了，早点回来，我等你。”说完，便一阵风似的刮进了支队大院，赶在罚钱的边缘打上了卡。

　　“我等你”这三个字仿佛有种特殊的魔力，好像把未来所有的美好与安定都包含其中，能给脆弱敏感的心带来莫大的勇气。陆渊一直在隐藏，隐藏脆弱隐藏胆怯隐藏不安，努力在夏炎面前展示“正常”的自己，努力不给他带来任何负担，可夏炎究竟是哪路神明啊，为什么能透过躯壳窥见心脏，又为什么仅仅用了三个字，就抚平了藏匿在心脏深处的、极其细微的伤口呢？

　　陆渊无声地笑了，对着空无一人的副驾驶说：“我会早点回来的。”

　　你是毒药，也是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