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美人》安慈鹤

67、第 67 章

　　钟婉菱半天没转过身来，只肩膀在那儿微微抽动着，明眼人一瞧就知道小娘子是在默默流眼泪。

　　起先只是微弱的啜泣声，到后来似是憋不住了一般，断断续续的抽噎声越来越大，若不是此刻大雨滂沱，恐怕很容易就招来了院子里的仆婢。

　　侍婢为钟婉菱撑着伞，紧张地扯着衣角，目光在年轻公子和小娘子之间来来回回，深呼吸几口，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恪守本分，只默默地站在一旁，不言不语。

　　但这会儿萧昀也看出不对劲来了。
　　这小娘子可不是个软软弱弱，随便一句话就能让她哭出来的。哭成这般模样，也是他从没见过的。

　　萧昀叹口气，迟疑了一瞬，上前一步揽过她的肩膀，她还犹自微微挣扎了片刻，却最终半推半就地顺着他的力道，小脑袋慢慢往他怀里靠。

　　萧昀略微低头，正好与钟婉菱偷偷往上瞥的目光对上，钟婉菱眼眶红通通的，偷瞄被抓个正着，她飞快抹了一把泪，急急忙忙就低下头去，瘪了瘪嘴。

　　萧昀的嘴唇几乎贴近她的额，他低声哄诱：“出什么事了？进屋告诉我好不好？”

　　钟婉菱身子僵了僵，依旧是低着脑袋，缓慢地点点头。

　　等回到房里，钟婉菱便一五一十将近些日子的事情告诉了他。

　　“方洵？”

　　听见这个名字，萧昀顿时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着钟婉菱。

　　屋外依旧是大雨绵绵，丝毫不见转停，屋内，钟婉菱刚刚已经重新换了件干衣裳，侍婢此时正用巾帕为她擦拭头发。

　　钟婉菱对上萧昀的目光，点点头，又委屈道：“父亲的意思是想答应的，我不好反驳他，所以一直拖着。但我心里觉得，这件事必定有蹊跷。”

　　萧昀静静望着她，钟婉菱如受鼓舞，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将对表姊姜令柔的猜忌说了出来，罢了，分析道：“我退婚后，她对我的婚事真是特别地感兴趣，她以前从来不是这样的，做事不缓不急，哪怕她真关心我，也不至于会这么着急，都不太像她的性子了。”

　　“就好像，就好像……”钟婉菱说着，眼珠溜溜转了一圈，用手在身前比出个盆，“迫不及待要推我进什么火盆一样。”

　　她仰着脑袋看他：“毕竟大表姊临走前又提醒了我，我觉得不能掉以轻心。”

　　萧昀不说话，拧眉沉思着。

　　钟婉菱在原地顿了一下，忽然偷偷靠近他，轻声道：“你说，怎么办呀。”

　　她用极微弱的力气扯了扯他衣服的下摆，萧昀还是感觉到了，一低眸，和她晶莹的眸子多上，那双眼睛里满满是期冀和忐忑。

　　到这时，萧昀的真实感才更清晰，原来二人已是定情了。

　　萧昀安抚道：“此事自然要从方洵着手。你放心，我不会……不会让你嫁给她的。”

　　说着，他忽然弯了弯腰，朝她凑近，四目相对，钟婉菱瞬间脸颊红透，连呼吸也急促了些，不知道该不该躲，羞羞答答了一瞬，又给自己鼓了鼓劲，勇敢又镇定地看着他的眼睛。

　　萧昀感到自己的心跳也因她这忸怩而娇羞的举动而快跳了几下，他目光灼灼继续看了她一会儿，随后低低笑了声，但最终还是悄无声息地又拉远了距离。

　　他站直身子，伸出右手在她脑袋上摸了摸，温柔道：“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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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多事情并非没有漏洞，而是从未有人想过会有漏洞，倘若真要去探究，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明阳侯府哪怕再没有先前风光，这么多年来的根基终究还在，还有很多能人为他们所用。

　　倘若是阴谋，那么必然是姜令柔觉得嫁给方洵不是一件好事，于是萧昀打算先调查方洵，若是没有结果再从其他方面入手。

　　这日上午，萧昀刚从母亲方夫人房里出来，正准备再去看看妹妹萧盈时，派出去调查方洵的下人回来复命了。

　　书房里，下人附在他耳边，一字一句地将调查的结果告诉了萧昀。

　　外面的阳光透过大开着的窗户照射到房间里，几乎将整个书房映照得亮亮堂堂，明明是如此明媚的天气，在听到下人的话时，萧昀竟是感到冷汗涔涔，甚至有些站立不稳。

　　他的眉头一点一点蹙起，沉思着，直到下人汇报完后，后退几步，站立许久，等着他说话，又隔了一会儿，萧昀才渐渐回神。

　　萧昀忽然微微扯起嘴角，最毒妇人心，他真是大开眼界了。

　　萧昀问：“想必透露消息给你的人并不愿意站出来当着众人的面说出真相。”

　　那下人答道：“主公英明，此时事关方四公子的声誉，是杨夫人尽全力隐瞒的事情，倘若不是那些被杨夫人处死的方府侍婢的亲人在侍婢死后迅速搬了家，恐怕方府终究不会放过他们。”

　　“杨夫人未必知道有些侍婢曾告诉过家人。”萧昀淡淡道。

　　下人应是：“不过杨夫人要是哪天心血来潮，把他们通通召集起来审问，最终杀了他们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萧昀沉默着走了两步，那下人继续道：“实则这次他们肯说出口，透漏给我只言片语，也是希望有大人物能主持公道，去查查此事，不要让杨夫人继续残害奴婢。”

　　萧昀思考了片刻，道：“但此事，想来大夫一看便知。”

　　“是，既然生来就有此疾，是隐瞒不了大夫的。”下人垂首答道。

　　萧昀缓缓点了点头，正准备吩咐仆人备车，要去一趟惠安侯府，惠安侯府的下人就匆匆赶过来了，他满头是汗，一见到萧昀就忙不迭道：“君侯，杨夫人又带着方四公子过来了，主公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打算正式答应他们的求婚了，这会儿正将小娘子关在房里，不许她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