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美人》安慈鹤

42、第 42 章

　　孟夫人是在惠安侯离开后次日回的娘家，说是娘家亲人生了重疾，须回去侍奉，这一呆便是半个来月。

　　但兰月前几日上街遇见了一个云阳侯府的侍婢，两人关系尚可，聊到了此事。那侍婢讶异道：“府内众人皆安好，哪有人生病？”

　　兰月当时便惊，急忙追问，那侍婢却从她的态度推测出了什么，红着脸，急急忙忙地否认了自己的话，转身走了。

　　听完兰月的话，钟婉菱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如果是从前，她恐怕也就一笑而过了，丝毫不把这些事放心上。哪怕孟夫人撒了谎又如何？或许有苦衷不好明讲。

　　不过此次南阳行的经历让她整个人对危险保持了一种警觉，谨慎一点总是没坏处。于是她交待兰月道：“以后你多注意点母亲那边发生的事，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兰月也没想到她能一本正经地说出这种大人才会说的话来，睁大了眼看她：“小娘子现在处事当真利落，一下就长大了呢。不过……咱们去过问夫人的事，是不是不大好？”

　　钟婉菱摇了摇头道：“我并非让你去过问，也没有恶意，只是留个心，多关心一下。要是母亲有什么难言之隐的，不好明说，她一个人憋着也不好。要是别的……”钟婉菱心想，怎么着孟夫人也不可能是在谋划坏事罢？便没说下去了。

　　“总之，你平日多关注就好，也没让你去做贼，你怕什么。”钟婉菱板着脸，认认真真道，“活得糊里糊涂的，不仅自己被人骗，还会拖累别人。”

　　她这话实在说得有感而发，说完自己都愣了一下，这个月来的经历，一幕幕闪过脑海。

　　兰月心思活泛，很快就顺着她话头调侃：“这可不是小娘子说得出来的话，是谁教你的呀？”

　　钟婉菱回过神来，脸红了，很快哼哼唧唧一声，背过身去：“一个讨厌的人。不告诉你。”

　　到了傍晚，孟夫人果真回来了。听说女儿这段日子的事，惊得非同寻常，来不及休息，径直来她房里看望她。一来，就抱着钟婉菱哭。

　　钟婉菱一边安慰孟夫人，一边观察。

　　孟夫人面上倒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钟婉菱询问她娘家人病好了没，孟夫人也说得极自然，钟婉菱便安心了些，没过于将兰月说的话放在心上。

　　见孟夫人风尘仆仆的，回来只顾着心疼自己，她也感动得酸了鼻子，抱着孟夫人嘴甜地说了几句好听的话，孟夫人见她果真无恙，还能提的起劲来开玩笑，这才真的放了心，抹了抹泪准备回房。

　　走之前，还抚着女儿的手背，千叮咛万嘱咐：“没什么大不了的事，过不去的坎。你就好好在家里休息。想待多少年待多少年，难道咱们惠安侯府还养不起你么？”

　　钟婉菱听得更加难过，孟夫人待自己实在是过于地好了，难怪阿弟上回撇着嘴，酸溜溜地对着自己说，他是捡来的，不是父母生的。

　　接下来几日秉承闭门思过的理念，钟婉菱几乎不大出门，除了一早为父母做早膳，认真陪着说上小半个时辰的话，便是在房里修身养性。偶尔会去隔壁院子看望阿弟钟拾安，但奇怪的是，他每次都以忙着学习为借口，不肯见她。

　　钟婉菱淡淡笑了笑。拾安今年十岁了，于读书上越来越用功，父亲还说过不多久就让他跟着叔公学习五经，毕竟叔公也是做过太子太傅的人，教导过恭怀太子和如今的太子呢，甚至萧昀也受过他指导。若能受他点拨，可称是拾安的荣幸了。

　　想到这件事的时候，钟婉菱已经绕过了阿弟的院子，走回了房里，不由感叹自己与萧昀确实是缺了点缘分。分明萧昀以前也会时不时去定阳侯府看望叔公，但她愣是一次也没碰见。

　　她发着呆，丝毫没察觉到日头已经一点点走到正午了，直到兰月进来告诉她，舅父定阳侯过来了，父亲让她过去见客，她才慢慢从榻上起来。

　　正厅里，惠安侯与定阳侯已经先沏上了一壶茶。两人一边喝茶一边吃点心，聊了小半会儿朝政了。

　　惠安侯虽然没入朝，但定阳侯早早地就入了仕途，他学问不如其父亲和叔父，故而没当上太子太傅，一开始只是朝中的微末官职，后来亏得与方皇后的母家联姻，一荣而荣，得到了圣上的青睐，才勉强做了长史。

　　其实定阳侯也不明白，分明正安帝是自己父亲教导的学生，当年他们关系也算不错，但为何他现在待定阳侯府如此疏离？难道他都忘记昔日恩情了？不应该啊！定阳侯想不通。

　　不过想想林妃的事，他又觉得没什么想不通的。

　　陛下登基日久，早就不是以前那个人了。最近听说他在研究如何使人复活之事，简直是听得他们匪夷所思！甚至有人上书，故作讥讽之语：何必复活林妃，寻个和林妃相似的人不就得了！

　　当笑话似的聊了一阵，惠安侯叹了口气，转了话题，聊起了家事。

　　他缓缓地道出了女儿这段日子受的委屈，以及那萧昀是何等的骄傲自矜，竟然可以不顾父母定下的婚约，刚出了孝期就急匆匆来退婚！

　　定阳侯听完一呆，脑海中渐渐浮现出偶尔前来定阳侯府的那个年轻人模样。那时他还是明阳侯世子，前来定阳侯府也主要是看望他的叔父，当时的太子太傅，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不过当时完全没有风声传出他要退婚，此刻听来，确实也觉得诧异。

　　惠安侯啜了口茶，瞥一眼自己的内兄。两人虽然不亲，到底算是亲戚，他在洛阳城交游比自己更广，认识的人自然要多不少。惠安侯到此时才后悔，有时与其他贵家结交，不一定是为了自己，也可能是为了女儿啊！这时终于看出重要性来。

　　他咳了一声，便对定阳侯道：“其实我对阿菱要求不高，就想她过得开心就好，我也对得起她母亲，所以我并不盼望她找个和明阳侯一样家世的人。”

　　毕竟位列开国二十侯，如果不从其他十九侯中找，那就要从皇族或者宗室里找了。惠安侯倒没有那么大的心思。也不觉得嫁入皇族或宗室是幸运的事情。简单的日子就最好了。

　　他继续说道：“内兄认识的人多，可否替我打听，近日洛阳城都有哪些出众的世家子弟，人品如何，学识又如何？”

　　定阳侯一愣，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平生既后悔又不后悔的事就是将次女姜令柔嫁给了方皇后的侄儿方尚。

　　不后悔的自然是因着这层姻亲关系，姜氏地位稳固，也很受人尊重。但后悔的是，女儿过去到底是做继室，虽然元配没留下一儿半女，但总觉得亏了女儿。

　　同时他觉得，女儿过得也算不上幸福。

　　那方皇后的父兄子侄皆是拉弓射箭之武夫，脾气较他们这样的家庭更为暴躁，姜令柔先前不懂这些，秉承为人妻的职责，规劝过丈夫要温言细语，不要动不动言辞鄙陋，说出去，也给皇后娘娘丢人。

　　结果自然是闹得夫妻不和睦。

　　虽然后来姜令柔不说了，但也在他丈夫心中生了“妻子看不起他”这样的想法。两人吵闹了一阵，方尚就回了前线，继续指挥军队打鲁王去了。

　　定阳侯眼睛有点红，其实女儿之后回过府，谈到这事，表示只是小夫妻随便吵吵，两人早就没什么了，她对这门婚事满意得不得了。但他就是这么个犹犹豫豫的性子，一会儿后悔就这么嫁了女儿，一会儿又不后悔。

　　正因这层心理，如今听到妹夫提到外甥女这事，他便义不容辞答应了，阿菱天真软和，更得找个对她好的才行。

　　正说着，钟婉菱过来了。她乖巧地朝舅父行了个礼，定阳侯欣慰笑看她，想到妹夫刚才的话，眯了眯眼问：“说起来，阿菱喜欢什么样的男子？舅父好为你……”

　　话未说完，惠安侯重重咳了一声。这人，怎么就这么健忘！方才才说目前先别和阿菱谈这事，她就是个八匹马拉不回来的犟性子，哪能这么快和她提！转眼，这内兄就忘了。

　　能生出姜令柔这么个外表柔弱实则内心刚强的女儿实属走运！像姜令云那样为爱私奔的，以及世子姜子游那般嬉笑世间的不靠谱儿子，才是他定阳侯的种！

　　定阳侯反应了过来，老脸一红，默默地不做声了。

　　钟婉菱疑惑看了两人一眼，没将这点异常放在心上，倒是脑子里很快闪过一个人，她撇撇嘴，将他从脑中驱除出去，闷声道：“要喜欢我，要对我好。”又补充了一句，“要我也喜欢。”

　　定阳侯微微一愣，好半天才笑了出来：“阿菱很有自己的想法啊，你这个条件，恐怕世间就只一人了，不好找啊。难道不考虑考虑别的人？万一没有符合这条件的，换一个次一点的？比如单方面满足只喜欢你，或者你喜欢？”

　　说着，定阳侯看向惠安侯。萧昀或许还不满足“喜欢她”这个条件，但看外甥女这样子，这摆明了只有萧昀一个人才有机会符合她的条件，其他人被自动排除。

　　这还怎么玩？

　　惠安侯如老僧坐定，理都不理了。他知道说什么都是没用的，面对这么个女儿，还是保持自己心态平稳的好，否则定是要被她气死。

　　钟婉菱也不知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她就是老老实实在回答问题罢了。虽然不理解，她还是好脾气道：“什么换一个次一点的？这怎么能代替呢？确实就只有那个人啊。”她有点懵，突然觉得刚才父亲定是和舅父说了什么。

　　真是倔！惠安侯按了按抽痛的额角。

　　钟婉菱看见了，不理解父亲怎么就不满意她了，索性不多问，转而问了问舅父三个表姊妹的事。

　　听说舅父又给大表姊送去了安胎的药，钟婉菱心里十分欣慰，父女关系总算因小生命的到来得到了修复。而二表姊前几日也发现怀孕了。钟婉菱欣喜不已，立马让兰月为她准备礼物，派人送去方府。

　　至于表兄姜子游……一提到他，钟婉菱就见舅父皱成了川字眉。

　　“镇日不读书，也不知在哪儿混！这样我如何放心将定阳侯交给他？”定阳侯长长叹息一声。

　　姜子游长相颇为俊美，性子也十分疏阔大气，钟婉菱总觉得这样的表兄不可能是个没出息的，莫不是有什么隐情才老在外边跑？

　　为了安慰舅父，她不由笑嘻嘻道：“我看表兄说不定是有喜欢的女孩子，这才总在外呢！两位表姊都成亲了，表兄自然也着急自己呀！”

　　定阳侯无奈地摇了摇头。

　　得了罢！因着方皇后这一层关系，上次他和儿子说“或许可以尚公主”，被他一句话就打发了，公主都瞧不上，还有别的喜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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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几章在铺垫接下来的剧情呀，有些人要出场了，铺垫一下他们。么么哒
然后，这个太子太傅不晓得大家忘记没有。
就是钟婉菱的外祖父和外祖父的弟弟都做过太子太傅，外祖父教的是现在的皇帝。他弟弟，也就是阿菱叔公教的恭怀太子和现在的太子，包括萧昀。希望没有太复杂^^
对主线剧情有用，所以提一提他^^
感情线会很快跟上的，到了新阶段。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