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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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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清完池子后,萧昭又被安排了府内几件繁琐事,此刻,夕阳西下,终于都忙完了,手拿册竹简,走到八角亭里,刚坐下,正欲温书,听见阵轻快脚步声。
一抬眸,方才那钟娘子正快步朝他走来。
越走越近,钟婉菱脚下反倒迟滞起来。
她在房里思索了许久,最妥帖的法子,是找人借点钱币,自己偷偷去弄辆马车,只是,若开口向侍婢借,有可能被她们怀疑,因此得找这院子外的人借。
这院子外的人,大多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来的这里,自然也不会怀疑她借钱币的意图。
可她才在这儿待了一天,哪里能飞快冒出这样一个人来?
正为难时,脑海中倒很快出现了一个人选。她方才,那么巧,偏偏就做了件好事。霎时眼眸一亮,匆忙忙出了房,四处寻问,得知萧昭正在这八角亭里。
但走得近了,她又忸怩起来。
午间刚做完好事,傍晚就来借钱币,会不会被认为,她是故意挟恩图报的呀?钟婉菱面皮薄,不太想别人这么想她,她白天是真的不怀一丝别的意图,就是单纯做好事而已。
但到了这地步,也没法再考虑那么多了。见萧昭已经看见了自己,目光中微微露出疑惑,钟婉菱收起怯怯的心思,深呼吸一口,快步走了过去。
“你在这里读书呀?”
钟婉菱决定先随便说几句暖个场。
萧昭点点头,想了想,站起来说道:“我已……已知道钟娘子是何人了,我还是站起来与你说话。”既是未来的主母,他岂能自己坐着,让她站着说话。
钟婉菱一滞,他竟然知道了自己是谁。那他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丹阳侯府的么?若是知道,还会不会帮自己?
“钟娘子为何先过来了?主公呢,怎么没和你一起?离叔祖生日没几天了,他要到时候才来么?”
这次主公回来,必定是要挑选今年送入太学的族中子弟的。叔祖已经挑了十个人出来,在考察他们的学问后,主公会最终从里面选出三个人,可他,连十人名单都没进!
其实他的学问一点不差,就是,一直被排挤而已。既然主公要回来,他打定主意,要亲自去见主公,为自己求个被考察的机会!
这问话,萧昭存了打探含义,不过也让钟婉菱知道了,眼前这人对于丹阳侯的所作所为,一点不知,那么,她就不用再担心什么,可以直接找他借钱币了。
想到此处,她懊恼揉了揉脑袋。
未想到有一日要这般动起脑来,一字一句去抠人字眼,她突然想回家,缝她的香囊了。她还没缝完呢。最后一次缝,还是鲁阳公主来她家找她那天,之后就再没碰过了。
等再过段时日,春天过了,她到哪里去找上好的花材缝进去呀。夏天的花可就没了春天那般的温和气息。
钟婉菱心里郁郁,说来说去,都怪萧昀,要不是他,那日,那假痴心的鲁阳公主也不会来找自己,自己也就不会心神不宁,以至于没心思缝下去了。
想完,又讶异不已,自己现在还敢责怪他了,真的是长进了不少。
“钟娘子?”
萧昭见她一会儿笑盈盈,一会儿又鼓着脸,不知在气什么,不由出声唤道。他一般是不喜欢读书时被人打扰的,不过可以破例对她耐心一些,毕竟,她是主公的身边人。
钟婉菱回过神,将莫名其妙的思绪都抛开,严肃道:“我有一件事,想请萧公子帮忙……”
“不知道,你可不可以借我些盘缠?”
萧昭一愣,忙问:“钟娘子遇到难题了?可以说出来,我帮你一起解决。”
钟婉菱摇摇头:“也不是大难题,只要你借我些盘缠,我一个人可以解决。等之后有机会,我再托人还你,可以吗?”
萧昭静静听完她的话,她借的不多,且十分期待地望着他,这本也不是太让人为难的事。
何况……
他心念一动,觉得这其实是笔很划算的买卖。若之后,她能在主公耳边,为自己说上几句。
收回这点暂不必说出口的心思和隐隐的自我鄙视,压下复杂心绪,萧昭点了点头:“当然没问题。钟娘子帮过我,我帮一点小忙,又算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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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萧昭那里得了钱币,钟婉菱打听后得知,府里的车马由专人照管,她便过去试了一下。
对着那照管车马的阿公,她说自己是前来吃酒宴的小娘子,但有急事要回洛阳一趟,若他愿找辆马车给自己,报酬随他开。
说这话时,钟婉菱很是紧张了一番,就怕连累了别人,特意交待这阿公去府外找相熟的人的车,这阿公考虑到府内马车最近调用紧张,要迎送不少四方来客,就也同意了。
晚间的时候,她找到那阿公,得知一切都准备好了,为她寻了个府外熟人,保证安全。只是考虑到夜间行路不便,还是建议她明日清早出发。
钟婉菱只能答应。
阿公回完这话,摸了摸腰间的钱币,哼着歌,回房去。走到青石路上,借着点点月光,看见一张少年秀气的脸。
他乐呵呵道:“阿昭怎么还不回房休息?知道阿公今日赚了点钱,要阿公请你喝酒么?”
萧昭走近他,面色平静无波,问道:“阿公,今日那小娘子找你何事?”
“哦,这个呀……”阿公呵呵一笑,附到萧昭耳边,低声说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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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钟婉菱几乎只睡了半个时辰。刚一躺下,那萧容可怕的面目就倏而出现在她眼前,吓得骨碌爬起来,抱膝坐起,缩在墙角,靠在自己膝头,就这么打了一晚上盹儿。
早晨起来的时候,眼底已是明显的青色,一脸的倦容,像是几日几夜未睡过一样,进来梳洗的侍婢一看,心里惊讶,这样子,哪像洛阳城的贵女,倒像是个被欺负的小可怜儿,水盈盈的眼累得全是愁态,细细的眉微微蹙起,看得她们都不由心疼起来。
眼看约定时间到了,钟婉菱找了个借口出门,在丹阳侯府随意逛了逛,就走到一个侧门,那里,阿公为她找的车夫正坐在车门前等她。
到此刻,她总算松了口气,坐上车,车夫一扬鞭,马车飞快奔了出去。
直到驶出城外十里,钟婉菱才小心翼翼掀开了车帘。
周围一片皆是旷野,与城市里景象殊绝,人烟更是稀少,这次是彻底离开了那让她不安的险境。
长吁一口气,她心中竟生出了几分满足感。这也算是头一次,凭自己的力量脱离了危险,也担得上一句聪慧了。这么一想,倒也不觉得害怕了,满心满怀为自己骄傲起来。
喟叹一声,她靠回车壁,困意袭来,昏昏欲睡间,又觉委屈起来,这一月来,从惠安侯府到明阳侯府,又从明阳侯府到表姊家,然后又到了丹阳侯府,现在又朝洛阳奔去,她的日子从没这么热闹过。
尤其这几日,受了多少罪,心里的惧怕,只有自己知道。
快要沉入梦乡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住,钟婉菱神志猛然清醒,缓缓睁开了眼。
“阿叔,出什么事了么?”
钟婉菱掀开车帘,好奇问道,同时朝四周一打量,原来已经过了旷野,行到了官道上,旁边有一片密密的树林。
那阿叔跳下车,抱歉看向她:“不好意思小娘子,我内急,想去树林里方便一下,你在这车里等等啊。”
原来是这样。
钟婉菱笑道:“阿叔你去罢。”
放下车帘,钟婉菱靠着车壁发呆,渐渐地,又困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将睡未睡间,忽然感到身子抖了一下,马车已经又缓缓行驶起来。
猝不及防被颠了这一下,她彻底清醒过来。
突然,马车行速加快,且越来越快,整个车身剧烈摇晃起来,钟婉菱被颠得撞向了车壁,顿时眼冒金星,疼痛不已。她捂着脑袋,努力爬起来,还未坐稳,又是一个转向。似乎马车已经失去了控制,马儿正四处乱奔。
钟婉菱用尽全身力气半跪在地上,想去开车门,又怕自己被甩出去,只好掀开车帘,探出脑袋,朝前一看,车夫竟然不在前面!而那马,似乎是受了惊,左右仓皇,根本没有方向地乱跑。
零星有几个路人经过,钟婉菱不住朝他们挥手,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那些人却只是呆呆看着,似乎也被吓傻在了当场。
绝望袭来,但仍存一丝清明,她正要去开车门,尝试驾马的时候,忽然感到车猛地下沉了一下,很快明白过来,是有人跳了上来,紧接着,那人将马勒停,“吁”一声,原本脱缰的马速度越来越慢,终于,停了下来。
她总算可以稳稳坐直。
惊魂还未定,车门已被打开,出现的那张脸,她认识。
竟是萧昭。
钟婉菱长长舒了口气,很努力笑了出来:“是你呀。你怎么会来这里的?”
萧昭似也经历了一番艰险,此刻有些喘气,道:“我出城办事,看见这马车……钟娘子,你没事罢?”
钟婉菱摇摇头:“没事。还好你来得及时,多谢你。”
说罢沉默起来,背过身去,眼眶不知不觉,微微红了。
萧昭等待了一会儿,见她背着身,也不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想了想后,问道:“钟娘子,这是,这是要回洛阳么?你的车夫呢?”
“……他去方便去了。”一去就不回来了。钟婉菱闷闷地想,却依旧背对着他。
萧昭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问道:“那需要我送你去洛阳么?还是,先回南阳休整一下?”
钟婉菱沉默有时,正要回答,突然传来混乱的马蹄声,似乎是一队纵马奔腾的人,下意识地,她回过身,看了过去,那队人已经奔到了她面前不远的地方。
最前面那个,她一下就认出来了。
是萧昀。
钟婉菱默默又转过了身子。
马蹄声停了下来,在一阵几乎能听见呼吸的静默之后,她感到脚步声在向自己逼近,她却不想动,越发抱紧了膝盖,下巴靠在膝上,唇咬得紧紧的。
“钟娘子?”萧昀低沉而温和的声音响起。
没人回答。
自萧昀走近,萧昭便默默退到了一边。
此刻,眼前这少女,倔强地不回话,背影更是透出了几分坚毅,萧昀直觉古怪,甚至觉得那股坚毅感是自己看花了眼,不由回过头看了旁边的那个少年几眼。萧昭见他望过来,顿时立得笔直,目光热切地望着他。
萧昀皱了皱眉,感到这少年是认识自己的,但他并不记得。
他又看回钟婉菱,疑惑道:“怎么了?”
依旧不理他。
萧昀沉了脸,语气带了点命令:“转过来。”
回应他的是那颗小脑袋朝右一偏,换了个方向,继续伏在膝头。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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