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着》东方桔雪

93、隔世相见

　　又是一个冷冷的有着月辉的夜晚，周灿坐在海滨大酒店顶层的露台上，望向远方的渔火。
　　大海是平静的，她的内心却不平静。她以为张正宇会如以前一样，急切地来寻找她，可是，最近一段时间，他竟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她浏览过各大网站上关于他的消息，得知，他戒毒并未成功。
　　她再一次忍受不住，第二天便让吴妈去戒毒所找张正宇。吴妈目睹了张正宇毒瘾发作的场面后，战战兢兢地回来了，受周灿一顿好骂。周灿又秘密找来尹妈，要她去找张正宇，尹妈心有顾虑，走到半路，就又扯个谎回转来了事。周灿又把尹妈好训了一顿。吴妈心下乐呵，私下里讥讽了尹妈几句。这下尹妈受了刺激，便什么也顾不得地去了一趟戒毒所。她运气好，碰到张正宇正常之时。她把来意跟他说了，张正宇却没表示拒绝，也没表示同意，只问她周俏的下落。
　　尹妈被他一问，竟慌了神，说不知道。
　　张正宇从她的神色里察觉出了异样，道：“周俏难道没有周灿在一起么？”
　　尹妈慌忙道：“在、在、在一起！小姐就是想你们一家人团聚，所以才要请你过去一趟的！”
　　张正宇沉吟半晌，呵呵一笑，道：“没想到我这将死之人，还有幸与妻女团聚一次，死也无怨了！”
　　然而，当他真正面对她时，心里却充满了深深的愧疚感，因为他觉得自己背叛了她。海滨大酒店的顶楼，海天一望空阔的地方。他的铭爱于肉身、于心、于灵魂的妻子，他的死而复生的妻子，穿着缀有铃兰之花的雪白的丝纱礼服，披着乌黑的长发，在冬阳的照耀下，烨然如梦地坐在那里，一脸微笑地看着他！
　　她依旧美丽，依稀有当年校花的影子。只是，她很瘦，瘦到令人心疼，仿佛身有重病的样子。
　　他看了看尹妈，不知所措。尹妈低眉道：“先生，小姐身体抱恙，不宜在风中呆很久。”张正宇移目周灿，眼睛里闪烁着光芒，轻声道：“我也怕自己毒瘾发作，不会呆很久。”又转向尹妈道：“你去给小姐拿大衣来披上吧！”
　　尹妈道：“是！”
　　周灿听到了却道：“不用！我又还能美丽多久呢？让我就这样和先生呆会儿吧！”
　　尹妈面露难色，躬身退去。
　　张正宇看得出，坐在轮椅上的周灿冷得浑身发抖。
　　她望向他，明眸在冬阳的映照下闪闪发光，依旧如当年一样楚楚动人。
　　“这是真的吗？我不是在做梦吧？你真的是我的滨滨灿？”
　　张正宇亦颤抖着双手，俯身向周灿的脸上摸去。周灿伸手轻轻摸着他的手背，呢喃道：“是，是我！我没死！”
　　张正宇蹲下来，平视着周灿，双手仍旧抚摸着她的脸，像是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端详着，揣摩着，眼里满是爱惜与珍重。
　　“真的是你啊！周灿，我的妻子啊！”张正宇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泪。
　　周灿也心有触动，感慨而泣，不住地轻声道：“是我，没错！我是你失而复得的妻子，你是我念念不忘的丈夫！只是，我老了，你还样貌没变，我是不敢妄认你啊！”
　　张正宇紧紧地抓住她的双手，全神贯注地看着她的眼睛，颤声问道：“既然彼此心里都有对方，你为何不告知我你还活着呢？”
　　周灿咬咬唇，道：“我身患不治之症，站立艰难，容颜突变，怎么能与完美无缺的你相认呢？我越是爱你，越想离你远远的，因为，我不想从你失望的眼神里看到我的卑微，我不能忍受那种心痛！”
　　张正宇吻着她的一只手，道：“心痛！我的心何止是痛？我的心一度死如冷灰，被我丢弃于某个黑暗的角落里，不敢把它放到太阳下晾晒！完美无缺？一个没有心的男人怎么会完美无缺呢？滨滨灿，你可真傻啊！你应该告知我的啊！应该让我与你一起承受你的病痛，你的不幸啊！如果我们一起承担，这或许根本就不算什么了啊！还有我们的女儿，也可以替你分担忧愁的，她现在也已经长大了——对了，周俏呢，她没和你在一起么？这孩子，在得知你没死之时，不知有多高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