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它是第三者》修竹何觅

14、一棵养了猴子的树（四）

　　三三伸出一根手指，其上忽然附上了树皮，而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枝散叶，再开出一朵朵妖艳至极的桃花。三三抖了抖手指，枝叶散尽，树皮变作了人皮的模样。他漫不经心地道：“若非要和法器比较，我的枝叶不过是法器的原材料，应该也就比金箍棒的材料好一点吧。”

　　六耳猕猴：“……”

　　三三拍了拍猴头，忽然转身，轻笑着向前走去。

　　它不打算在这个世界停留多久，和这猴子相处的时间应该也不剩多少了。

　　有点可惜。这猴子还挺可爱的。按说它是孙悟空的心魔，本该与孙悟空极其相似。但三三带走它时已强制改变了它的命数。经了这些时日，如今的它，已经和孙悟空没剩多少关系了，个性也显出了不同。

　　——比鬼精鬼精的孙悟空傻多了。

　　只是，孙悟空的业障早已在它诞生之前转移到了它身上。这业障，不是那么好消除的。

　　除非……

　　三三伸手摸出一个桃子，丢给六耳猕猴。

　　他们已经在山野间行走了数月。三三本就是树，猴子本就生长在山林之间，二人（妖？）倒是过得开心得很。三三有阳光雨露即可生存，猴子有三三结的桃子和一路的野果，一路蹦蹦跳跳开心得很，原本眉宇间的戾气也渐渐散开了。

　　只是……

　　三三不动声色地动了动手指。身后猴子折腾出的痕迹缓缓消失，仿佛二人从未来过。

　　孙悟空的业障，终究是同时报应在它们二者身上的。为了唐僧能够最终取到经文、孙悟空最终能够看破俗世、立地成佛，满天神佛定会拼尽一切本事，襄助孙悟空除掉六耳猕猴。如来倒是想留六耳猕猴一命，以佛光将其慢慢净化。可惜孙悟空不会同意。

　　能晚点被他们找到就晚点吧。

　　三三见猴子啃桃子啃得欢快，便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六耳猕猴顿时一僵，见他移开手，便心有余悸地摸了摸头上侥幸存活的毛。

　　这猴子怎么了？

　　三三疑惑地看了眼猴子。

　　三三见猴子收回毛手继续啃桃子，抬头看了眼天空。一块云彩从头顶飞掠而过，并未停留。

　　有他的桃子掩盖六耳猕猴的妖气，天庭一时半会儿是找不着了。

　　只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天黑了。

　　猴子找个树杈就能凑合一宿，三三却还是得找个平坦的地方打坐。原本六耳猕猴还很热心地想帮他拔除杂草，但三三嫌弃它毛手毛脚，给个桃子就把它打发到一边去了。猴子自讨没趣，就去附近摘了一堆野果劈头盖脸丢给三三，抛下句“算是俺老……俺老六谢谢你的桃子”就落荒而逃了。

　　“俺老六”……

　　看了这猴子真的是破罐子破摔了。

　　旁的不说，猴子毕竟是猴子，六耳猕猴摘来的野果居然很是好吃。于是这几个月，三三供给六耳猕猴桃子，六耳猕猴给三三摘野果，二人就这么愉快地达成了合作。

　　六耳猕猴当然知道自己摘的果子和那桃子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但这棵树奇怪得很。它隐约猜出他是在帮它逃脱本来的命运，却完全想不通他为什么帮它。况且……

　　它心底终究是不服的。

　　都是天生灵猴，都是“孙悟空”，凭什么它就是假的，就是孙悟空必须除掉的心魔？

　　凭什么不能是它取代孙悟空？

　　它出生以后什么都没做，凭什么它就注定了是有罪的？

　　那什么见鬼的业障，明明是孙悟空自己犯下的，凭什么就得它这个“假”孙悟空承担？

　　它不着痕迹地观察着树妖掩盖二人行踪的手段，心生感激，然而那股妒火还是越燃越旺。

　　凭什么这棵树只是好心想帮它逃脱那见鬼的命运，还得这般小心翼翼？

　　凭什么那个孙悟空犯了那么多错都只是被镇压五百年，而它什么都没做，却得乖乖伏诛？

　　这都是凭什么？！

　　*

　　当晚。

　　皓月当空。虽然月光对三三这棵树并没有什么用，但他还是选择了老老实实地打坐。无论是他还是原身都习惯了人类的作息，但树不需要睡觉，于是他选择了打坐。

　　灵气流转。他隐隐察觉到栖息在不远处枝干上的六耳猕猴悄无声息地睁开了双眼，向某个方向奔去。三三在心中叹了口气，没有阻止。

　　阻止，也是没用的。

　　这些天下来，他已尽可能化去了六耳猕猴表面的戾气，然而它深埋心底的不甘与愤恨，还是要靠它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闭着双眼的三三感到夜的寒气渐渐消退。他睁开眼，看向六耳猕猴原本所待的地方。

　　昨晚，六六似乎在枝干上留下了什么。

　　三三飘到那棵树边，不由一怔。

　　一个用杂草胡乱编织的容器上，无数色泽鲜亮的野果摆放得井然有序。就是三三，也莫名觉得食欲大开。

　　他抱着那个造型古怪、但确实是用心编织的容器落地，随意挑了一颗果子扔进口中。

　　——一股清新酸甜的味道顿时弥漫了整个口腔。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三三总觉得，这颗果子比以前六耳猕猴采给他的都好吃。

　　一时间，三三竟莫名觉得有些怅然若失。

　　*

　　六耳猕猴离得远了，立时驾云，直往西去。不出半日，它便找到了唐僧师徒。它没机会下手，又跟了半日，见孙悟空打杀了一帮拦路劫掠的强盗，不由暗暗喝彩。然而它有孙悟空的记忆，自然知道按唐僧的性子，这猴子讨不了好。

　　眼见着唐僧埋了那伙强盗，又找了一户人家投宿，六耳猕猴看得百无聊赖。它记得昨日这时，那个陶叁还在教导几个资质极其驽钝的小妖。一路走来，比它们还要傻的妖怪，六耳猕猴也不是没见过。它在一旁看都看得想揍妖了，那棵树却还是和颜悦色地细细解答，漂亮的眉眼微微弯起，眸中满是柔和之色。等他觉得差不多了，送走那几只小妖，六耳猕猴忍不住问：“喂，陶……不是，主、主……不是，那棵树！你也是够闲的，总是指导这些小妖干什么。它们就这资质，说不准明天就死了，你教来教去有何意义？”

　　三三微微一怔，含笑摇头：“六六，又不是所有妖怪都像你一样，天生资质逆天，还有机缘在身的。孙悟空乃天地灵猴，又有莫大机缘，学它那本事不过用了几年，然而寻常妖怪连学法术的机缘都没有，多半只有被道士和尚随手除去的命。你也知晓孙悟空一路斩妖除魔，却不知那一路的妖怪多是懵懵懂懂地做了恶妖。若是有人引领，它们也不至于成了那副模样。”

　　六耳猕猴哪有心思听他侃侃而谈，只随口应了两声，满脑子都是待会儿的行动。也不知树妖是不是察觉了什么，忽然噤了声。六耳猕猴莫名其妙地转头看他，正对上了他的那双眼睛。

　　天色昏暗。那双墨色的双眼中平静无澜，六耳猕猴却莫名有了种心事被全盘窥破的错觉。它狼狈地转过头，强撑着道：“算了算了，随便你。左右也不干我事。”

　　树妖似乎笑了笑，不再看它，自顾自地转身找了个地方，伸手拔了杂草，坦然落座。六耳猕猴于是也上了树。它刻意找了棵离得远些的树，自欺欺人地觉得远一些就不会被发现。

　　然而它自己都知道，树妖肯定发现了。

　　它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阻止它。

　　在屋外等了半晌，屋内突然传来了喧哗声。孙悟空又动手了。六耳猕猴觉着有趣，正打算细细去看，头上却传来了一阵剧痛。

　　——紧箍咒！

　　六耳猕猴疼得差点没敛住气息。它抱着头蹲在树杈上，好险没滚下树去。然而不知为何，这疼痛似乎比记忆中轻了很多，甚至在缓缓消退。六耳猕猴踹了口气，扶着胀痛的脑袋看向屋内。

　　孙悟空依然疼得满地打滚。

　　六耳猕猴摸了摸已毫无什么痛感的头，有些茫然。还没反应过来，屋中的唐僧和孙悟空又说了几句什么，孙悟空忽然跃出窗户，一个筋斗云便无影无踪了。

　　六耳猕猴还没反应过来，差点被孙悟空发现。它连忙隐住身形，忽然低笑出声。

　　这是……吵架了？

　　白骨精那次还没长够记性？

　　这唐僧还真是……呵，正好方便它下手。

　　六耳猕猴理了理这一天发生的事。唐僧四人遭遇强盗，孙悟空打死了数人，唐僧气得险些把它赶走；当晚，他们正巧住在了强盗家中，孙悟空又打死了强盗。

　　六耳猕猴实在理解不了。多大点事啊，杀几个人而已，还是恶人。

　　不过，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