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余她》张酒心

33、第三十三章

　　姐姐闹离婚，闹到了爸妈面前。

　　妈妈责令我回家，共商大计。

　　家里的大事小情，以往我是没资格说的，我不知道她们这次叫我回去是什么目的。

　　我猜测了很久，最后得出结论——总归不会是好事。

　　我不想让许景阳被这些烦心事牵扯，打算自己一个人回家。

　　许景阳不同意，理由是没有我睡不着觉。

　　权衡利弊之后，我决定带许景阳回去，但不带他回家，而是让他住宾馆。

　　＊

　　我到家的时候，姐姐已经在家了，小宝不在，听说是她奶奶抢走了。

　　我想安慰一下姐姐，又怕哪一句话说错引起众怒，索性直接闭嘴。

　　妈妈耐着性子询问事情的原委，我从姐姐支离破碎的话里得知了一切。

　　原来是姐夫和同事搞暧昧，聊天记录被姐姐发现，姐姐觉得得到了背叛，一气之下回了娘家。

　　我以为妈妈会像劝我嫁离异男那样，对姐姐说：小王就是聊个天，又没真的做对不起你的事，他来接你你就回家好好过日子吧。

　　很意外的，妈妈对姐姐说：“你要是觉得不开心就离，妈妈和妹妹帮你养小宝，再不济就让你妹妹帮你带，省得她整天无所事事。”

　　我不知道妈妈说的是认真的，还是安慰人的话，但我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

　　妈妈问我许景阳怎么没跟回来。

　　我不清楚她是什么意思，反问她：“你有事啊？”

　　妈妈：“别人看你自己回来，还得以为你让人甩了。”

　　我大为不解：“这有那么重要吗？”

　　我想是有的，因为妈妈一辈子都活在别人的看法里。

　　我一点都不可怜她。

　　＊

　　妈妈不断地说让许景阳回来。

　　我不耐烦，回了他一句：“你非得让他看咱家热闹吗？”

　　妈妈被我的言语触怒，抬手打了我一巴掌，怒斥我没本事，不能好好掌控许景阳，骂我是个扫把星，破坏了她们的运气，让姐姐的婚姻遭遇不幸。

　　这一巴掌，打碎了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亲情。

　　姐姐也跟随着妈妈的脚步，说我是个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将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安在我的头上。

　　她们把气都撒在了我的身上。

　　我也终于知道了妈妈叫我回来的目的：她们的怨气无处释放，需要一个垃圾桶。

　　我问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是为了得到父母的爱吗？

　　无所谓了。

　　都不重要了。

　　大概，我以后再也不会来了。

　　至于他们对我的恩，我也只能每个月的两千元来回报。

　　听起来挺冷血，可我不就是个冷血的人吗？

　　＊

　　晚上许景阳来接我，我和他去了宾馆。

　　刚坐上出租车就接到了妈妈的电话，妈妈指责我不该让许景阳出现，指责我不该在姐姐面前炫耀。

　　在我的血肉至亲眼里，我连呼吸都是错的。

　　＊

　　许景阳没有问我的脸为什么是肿的，而是调侃家里的暖气是不是太足，都上火到脸肿。

　　我没心思和许景阳闹，呆呆地告诉他：“我再也不回来了。”

　　许景阳一口答应，还保证以后每年都替我看父母。

　　哪怕到了这个时候，他也在替我着想，想为我尽我该尽的义务。

　　许景阳啊，你怎么这么好。

　　＊

　　宾馆的老板娘在看《唐山大地震》，我也忍不住重温了一下。

　　我忍不住想，如果以妈妈的想法会救谁。

　　我太了解了她了。

　　如果我发出声音，她会去救姐姐，因为我还活着，姐姐却生死未卜。

　　如果我不发出声音，她还是会去救姐姐，因为她不能为了一个死人，耽误营救活人的机会。

　　如果我和姐姐一起发出声音，妈妈百分百会去救姐姐，因为她呀，爱姐姐的眼神遮都遮不住。

　　以前是我不愿面对，现在我肯面对了。

　　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挡在手外的，总归比不上握在手里的，爱和爱是不同的。

　　那些短暂的和谐的时光，就当是梦吧，人醒了就忘了罢。

　　＊

　　头一天晚上，我定了回我家的票。

　　人还没上车，妈妈就打来电话，问我手里有多少钱，能不能给她五万。

　　我问她干什么，她告诉我要给姐姐全款买个房子，给姐姐买个保障。

　　那一刻，我心里是真的难受。

　　从小到大，无论什么事，妈妈总是偏向姐姐，好的东西也都紧着她。

　　我不介意她这样做，更不介意她把所有的钱都给姐姐。

　　令我难受的是，她不但要把手里所有的糖给姐姐，还要把我手里的糖也抢过去给姐姐。

　　我转头问许景阳：“你会一直爱我吗？”

　　许景阳笑了：“死亡都不能让我们分别。”

　　＊

　　我过生日这天，许景阳早早起来给我做了蛋糕。

　　时隔多年，他做蛋糕的手法已经很成熟了。

　　许景阳给我点了蜡烛，我闭着眼睛许了愿，一下吹灭了蜡烛。

　　许景阳照旧问我许了什么愿，我依旧没有告诉他，因为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

　　近几年我过生日，妈妈都会在中午十二点左右给我发生日快乐，给我发一百元红包。

　　我等啊等，等到下午五点都没有等到妈妈的生日快乐。

　　我忍不住给妈妈发消息：妈妈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妈妈隔了很久才回我：我没钱给你发红包。

　　看着屏幕上冷冰冰的字，我的心一沉再沉。

　　我亲爱的妈妈呀，我什么时候图过你的钱啊，我只是想听你对我说一句生日快乐而已。

　　你怎么不懂呢。

　　＊

　　从不刷朋友圈的我，难得刷起了朋友圈。

　　姐姐更新了动态，文字的内容是“谢谢妈妈送我的礼物”，配图是一张精装修的房子，和一张她与妈妈的合照。

　　我点进姐姐的朋友圈，看到她晒过无数的礼物，最近的是一个金镯子。

　　我放大图片，在镯子内壁看到了一个芝字。

　　那是许景阳一个月前送给妈妈的生日礼物。

　　再往下翻去，我看到了很多熟悉东西。

　　那一刻，我泪如雨下，感觉有某种东西，彻底从我的身体里抽离了出去。

　　＊

　　姐姐的婚没离成，听说姐夫给姐姐写了保证书，两个人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妈妈给我打电话，阴阳怪气地说了没把他们当家人，姐姐出事都不帮一把。

　　口齿伶俐的我又一次变成了哑巴。

　　＊

　　爸爸快过生日了，往年我都会提前给他邮寄快递，能让他在生日那天收到礼物。

　　今年我不打算送他礼物了。

　　＊

　　妈妈打电话问我发的快递到哪里了，为什么她没有收到。

　　我告诉她我没有发快递。

　　她质问知不知道今天是爸爸的生日，对我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她不给我说话的机会，让我赶紧给她转一万块钱赔礼道歉。

　　我不肯，她就诅咒我下地狱。

　　我不知道着了什么魔，告诉她：“我破产了，欠了很多钱，天天都有债主来要账。”

　　妈妈不说话了，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夕。

　　我忍不住放慢了呼吸。

　　一秒，一分，隔了好一会，手机里才传来妈妈迟疑的声音：“你是不是给不起我一个月两千了？”

　　诧异的情绪将我覆盖，我不置可否，反问她：“妈妈你能不能帮帮我？”

　　“不能！”妈妈一口回绝，“我把你从小养到大已经很不容易，你不能让我老了还为你的错误买单。”

　　我再次沉默。

　　她继续说：“成年人就该为自己的错误买单，不要老指望别人，你这样对得起我和你爸对你的教育吗？”

　　我愣愣地放下手机，等回过神来，已是满脸泪水。

　　许景阳在这个时候走进房间。

　　我慌乱地用手背擦掉眼泪，查看通话有没有挂断。

　　通话早就断了，妈妈还给我发来了信息：我手里没钱，你也别惦记我和你爸的工资，我们要生活，还要帮你姐姐，你姐姐不容易，你最好也帮衬一下。

　　见我不回，她又继续发：你要搞清楚，有血缘关系的人是你最亲人的人，别一天老想着别人，家人才是你最重要的人，我们都爱你。

　　你看啊，她说他们爱我，可为什么他们在我艰难的时候不肯帮我，还要我为姐姐付出呢？

　　我扭过头问许景阳：“我可以不爱爸爸妈妈吗？”

　　许景阳毫不犹豫：“可以。”

　　我：“我可以不和他们联系吗？”

　　许景阳：“可以。”

　　我：“我可以永远不回老家吗？”

　　许景阳：“可以。”

　　我：“我可以不去面对他们吗？”

　　许景阳：“可以。”

　　我：“会不会有人骂我，责怪我？”

　　许景阳：“不会。”

　　我想起外婆的脸，声泪俱下：“你骗我！”

　　许景阳过来捂住我的耳朵，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这样就听不见了。”

　　我想笑，可我笑不出来。

　　许景阳将我抱进怀里：“哭吧，好好哭一场，以后你再也不是别人的子女姐妹，你就是你，我的宝贝。”

　　身为浮萍的我找到了可以扎根树木，我抱住许景阳的腰，紧紧抓着他的衣服，放声大哭，把鼻涕眼泪都蹭在了他的身上。

　　＊

　　优等生也可以不上清华。

　　为人子女也可以不顺应父母。

　　有钱也可以不用资助别人。

　　女生可以自由穿衣。

　　不喜欢对方也可以不用硬着头皮交往。

　　不开心的时候可以不用笑。

　　与人相处的时候可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可以不以德报怨，不要高标准。

　　不必执着有没有人爱，首先要爱自己。

　　……

　　许景阳亲手拆掉了我的条条框框。

　　人活一世，如果家人值得就去爱，如果家人不值得就疏远，别去听流言蜚语，别为了别人而活，也不必追求人生有多精彩，好好爱自己，快乐自由就好了。

　　＊

　　我换了手机号码，删掉了亲戚的微信，屏蔽掉了爸妈姐姐的微信，认清了自己是个有亲人的孤儿。

　　＊

　　新年的时候，娴来找我了。

　　她还保持着以前的样子，甚至比以前更加年轻。

　　她的年轻不止与容貌，而是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少女感。

　　我和许景阳带她逛了逛我居住的城市。

　　娴和她男朋友的目光总是在许景阳的身上。

　　如果我不认识他们，大概率会认为他们两个都看上了许景阳。

　　天下无不散宴席，娴总是要回家的。

　　临别的时候，娴紧紧握着我的手：“余宝，这几天我一直在观察许景阳，看他是真爱你，我也就放心了。”

　　我笑了笑，回头望向许景阳，他站在光里，是那样的耀眼。

　　——＊——

　　写在最后：

　　生命不息，故事未完。

　　愿看过此文的读者天天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