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余她》张酒心

27、第二十七章

　　爸爸妈妈热情款待了许景阳，给他封了大红包，还在小宝要捉弄我的时候阻止小宝，对小宝说什么，我是她的宝贝，不能欺负。

　　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他们把我捧成了主角，无时无刻都在扮演者他们最爱我，我陪他们演戏，好像他们一直这么疼惜我。

　　小宝不满意这场戏，哭闹着要骑我，骑大马。

　　爸爸妈妈哄不住，把目光投向了我。

　　为了维护爸妈的面子，我同意了。

　　我以为许景阳会看热闹，没想到他会出来阻止，耐心地小宝说：“你要是想骑大马我就给你买玩具，骑小姨不行。”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加入了劝小宝的队伍。

　　小宝不得不放弃，转而去看电视。

　　我看向许景阳，他看向小宝，笑得那样灿烂。

　　＊

　　开了半天车的许景阳早早入睡，我趁着爸爸出去抽烟的时候跟了出去。

　　我不似小时候那样胆怯，很平静地问他：“你对我妈动手了？”

　　爸爸狠狠吸了口烟：“大人的事小孩子懂什么。”

　　我看着他：“是，我不懂你们，但你知不知道精神病杀人不犯法啊？”

　　爸爸的手在抖，声音在颤：“小孩子别在这胡说八道，赶紧去睡觉。”

　　我的爸爸依旧是那个胆小怯懦又怕死的爸爸。

　　我满意地笑了笑，转身回了屋。

　　＊

　　返程的路上，小宝在后座睡觉，我坐在副驾驶，看到窗外火红的晚霞，举起手机拍了一张。

　　这一次我没有和许景阳分享，直接锁屏把手机塞进包里，闭着眼靠在座椅上，试图忘记回家所发生的一切。

　　在我昏昏欲睡的时候，耳边忽然想起了嬉笑声，是许景阳在逗小宝开心。

　　那笑声仿佛是一把把刀子，狠狠扎进我的心脏，痛到我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你看啊，许景阳和谁都可以笑得那么开心，连欺负过我的人他都那么喜欢。

　　我该怎么办？

　　＊

　　车里只有我和许景阳的时候，许景阳开口：“我感觉你和你爸妈的关系很奇怪。”

　　我听不进去他的话，对他对小宝的态度耿耿于怀：“你很喜欢小宝？”

　　许景阳坦然：“还行。”

　　我盯着前方：“你为什么要把我的爱分给别人？”

　　许景阳笑了：“你还和一个小孩吃醋啊？”

　　我愣愣地看着他，与他厮守一生的念头开始崩塌。

　　＊

　　焦虑情绪再次如洪水般袭来，我趁许景阳睡觉后，把自己关在卫生间，反锁上门。

　　小小的地方成了我的避风港，我缩在角落里，眼泪一滴一滴往下落。

　　我不知道我到底在痛苦什么。

　　我无助地扯着头发，数不清扯掉了多少根，直到我听到了脚步声。

　　许景阳在外面打门没有打开，敲门询问我：“小鱼干你在里面吗？”

　　我随手擦了擦眼泪，调整声音：“我在上厕所。”

　　许景阳听出不对：“你是不是哭了？”

　　我清了清嗓子：“没有，就是嗓子有点不舒服。”

　　许景阳没有追问，脚步渐行渐远，没一会又回来，紧接着响起了开锁的声音。

　　腿部长时间蜷缩产生的麻木感，让我无法自由它，稍稍一活动就感觉钻心的难受。

　　我放弃动作，安安静静地看着门被打开，看许景阳走到了我的面前。

　　厕所有暗灯，我可以清楚看到许景阳的表情，在他的眼里，我可怜兮兮，像是被人丢弃的小狗。

　　他朝我走了过来，调整好动作将我从地上抱起来。

　　疼痛感再次从腿上传来，我抱着许景阳的脖子，楞楞地问他：“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我们从来不提爱，更没对对方说过我爱你，此时此刻突如其来的问题，让许景阳心生疑惑：“怎么突然这么问？”

　　我忽然想把我的一切讲给他听，可我又怕他知道我那些“不堪”的经历，对我产生同情或者厌恶。

　　我可以承受住所有人恶意，唯独承受不了许景阳对我有丝丝异样的情绪。

　　我不想毁掉我在他心中开心果的形象。

　　我想把他牢牢地攥在手里：“你只能是我的，如果你敢背叛我，我就把你杀了，然后跟你一块死。”

　　许景阳调笑说：“没出息。”

　　对，我就是没出息，为了他，我承认我没出息。

　　＊

　　许景阳是我生命中最重要人。

　　遇见它之前我没想过百年以后，遇见他之后我想陪他白发苍苍。

　　我爱他，他爱我，我们深爱着彼此。

　　他是骄傲的，从不肯折腰，却能给我洗脚，捶背。

　　曾经我感动他为我做的一切，在精神上极度依赖他，真真是少看他一眼都能死的地步。

　　在我眼里，他就是小说里的男主，又爱我又宠我。

　　他也确确实实做到了。

　　可时间久了，我就觉得出不对了。

　　我不知道他对我那么好是图什么，人活一世，总不可能靠喜欢把对方捧一辈子吧。

　　我必须得改变，让他折服于我的人格，而不是靠单纯的喜欢。

　　在我坚持不懈的努力之下，我渐渐找回了我的独立人格。

　　独立，并不代表我们不相爱，反而我们的感情比以前更好了。

　　我没想到有一天会有别人，还是个我讨厌的孩子来夺走他对我的爱。

　　能夺走的还叫爱吗？

　　他真的爱我吗？

　　我不断搜索他爱我的证据，在那些证据里找寻他不爱我的证据。

　　＊

　　许景阳这种完美的男主人设，怎么可以对别人产生好感呢？更何况是欺负过我的人。

　　我执着到发狂，病态地想他据为己有，不让他和别人联系，不让他去上班，不让他碰手机，只允许他在我眼皮子底下活动。

　　第一天，许景阳一一照做，第二天，许景阳违反了我的规矩。

　　我像疯了一样朝他吼，一会把他赶出门去，一会又求他回来。

　　反反复复许久，许景阳也不耐烦了，甩开我的手就走了。

　　我慌张地追他，刚推开门就感觉头脑一阵眩晕，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

　　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我仍不忘喊许景阳的名字。

　　那天我在地上趴了两支烟的时间，因为许景阳下楼抽了两支烟。

　　我醒的时候，许景阳紧紧握着我的手，边哭边道歉，他说他以为我死了，他说他不能没有我。

　　我骄傲的许景阳啊，你怎么可以落泪呢。

　　＊

　　我怀疑我的抑郁症复发了。

　　我考虑很久，决定真正放许景阳离开。

　　许景阳不依，学着人家一哭二闹三上吊。

　　我没办法，只好答应他不分手。

　　那一阵，是我们最难熬的时候，有的时候我都觉得我们没可能了，许景阳却坚持着。

　　为了我，他辞掉了打拼多年的事业，陪我寻医问药，陪我在花店工作。

　　＊

　　有人在的时候还好，我可以保证正常状态，没人在的时候，就是许景阳的世界末日。

　　我执着于他是我的，不允许他与任何人来往。

　　他甘心照做，世界里只剩下了我。

　　曾经在职场上叱刹风云的许景阳，因为我变成了没有社交的无业游民。

　　他为我付出多少不言而喻。

　　我痛恨这样的自己。

　　＊

　　我不知道许景阳到底爱我什么。

　　我怀疑他不爱我。

　　我只能用性来感受他对我的爱。

　　＊

　　许景阳始终没放弃我，坚持不懈的他像个太阳，将明媚的阳光照进了我的世界。

　　在他的精心呵护下，我渐渐恢复了正常。

　　如果没有许景阳，如果没有许景阳近一年的不求回报，我想我已经孤独地死去。

　　我的许景阳呀，没了你我该怎么活。

　　＊

　　许景阳重新找了工作，每天准时准点上下班，时刻关注我的心理健康。

　　我偶尔会觉得他烦，可回头想想，他不都是为了我好。

　　不同于妈妈的“为我好”，我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许景阳为我好。

　　我何德何能，遇见了这么好的许景阳。

　　＊

　　我不再执着于永远厮守，可以接受许景阳因为不爱我而离开。

　　我爱他，我希望他是自由的，快乐的。

　　＊

　　许景阳看到了我的手稿。

　　他坐在桌前背对着我，我不知道他看了多少。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许景阳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心疼表情，证明他已经看了全部。

　　那一刻，我就像炸了毛的猫，心虚地叫嚣着让他走。

　　许景阳无动于衷。

　　“现在你知道我这样了，知道你就走吧，我配不上你！”我嘶吼，几近崩溃的情绪在大脑中爆发。

　　他静静地看着我，眼里浮现出了若隐若现的泪。

　　看到他为我落下眼泪，我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

　　许景阳起身靠近我，把我抱在怀里，心疼地说：“我们好好的，以后我再也不带你回去了，如果有需要，我就自己去。”

　　我们好好的，我们要好好的。

　　我骄傲的许景阳，我不该让你看到我的过去，我不想你落泪，我想你笑，一直笑。

　　我会努力快乐，努力配得上你。

　　＊

　　我将手稿转成电子版，然后撕碎了它。

　　我不想许景阳再看到我写的东西了，不想让我的痛苦去影响他做决定。

　　我希望他爱我，单纯地爱我，就算有一天不爱了，我也希望他可以轻轻松松离开，而不是顾及我的感受，桎梏他的一生。

　　对他，不公平。

　　＊

　　妈妈给我打电话，让我和许景阳分手，原因是爸爸和姐姐觉得许景阳没有爱心。

　　他们的理由让我摸不到头脑。

　　妈妈解释说：“他不应该阻止小宝骑大马，让小宝不开心。”

　　听到这句话，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妈妈继续说：“断了吧，我给你介绍一个老家的，在我们身边也有个照应。”

　　妈妈说：“断了吧，不被父母祝福的婚姻不会幸福。”

　　妈妈说：“断了吧，回家吧。”

　　妈妈说：“回家吧。”

　　我从小就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