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余她》张酒心

19、第十九章

　　我的老板叫娴，长着一张大牡丹脸，漂亮到只一眼就能让人牢牢记在心里，不禁赞叹好一朵人间富贵花。

　　她的皮肤状态很好，好到像剥了壳的鸡蛋，又白又嫩，我一直以为她最多不过二十二岁，但事实上她已经三十六岁，靠收租度日，开花店是业余爱好。

　　她钟爱素色长款旗袍，无论风雨变幻，她都会穿旗袍，胸前还会戴一朵丝绒花，每天都不重样。

　　她每一件旗袍都紧紧贴合她的身材，用凹凸有致形容，有过之无不足。

　　这种样貌，这样家世，让人联想到了小说女主角。

　　她就像从书本里走出来的一样。

　　娴太好了，好到我猜不到什么样的男人才能配得上她。

　　＊

　　娴就像一个开心果，亦或者扫天婆，随随便便一挥手就可以扫走阴霾，为人们带来欢笑。

　　她扫走了我的阴霾。

　　她叫我宝，余宝。

　　我终于成了别人口中的宝。

　　＊

　　我可以睡整觉了，虽然还是做梦，但已经恢复得很好了。

　　＊

　　店里的客户不多，大多来于网络，娴负责打包花束，我负责修剪，气氛很融洽，也很闲。

　　百无聊赖之际，我对娴说：“其实你没必要雇人，这样你自己都做得来。”

　　娴笑了，跟我说了一个秘密。

　　她说她对美没有感知，拍出不好看的照片，天天穿旗袍也是因为旗袍不用花心思去搭配，套上就行了。

　　我很意外。

　　娴给我看她拍的花束，和她的自拍。

　　怎么说呢，都毫无美感，一言难尽。

　　我以前很爱拍照片，对拍照片还算有些研究，我试图教会娴怎么拍照。

　　但这东西很邪，一样的人一样的花，我随手一拍都很漂亮，她认认真真地拍都很难看。

　　娴认认真真学了两天，第三天头上就受不了。

　　她和我调换了工作，并让我把网上的宣传图片通通换掉。

　　说来也怪，自从换了图片之后，工作就忙了起来，我也不得不加紧自学成才的速度。

　　所幸我对手工和美感有那么一点天赋，让我可以顺顺利利完成工作。

　　娴对我的表现很满意，把我的工资从两千五涨到了四千，还给我交了保险。

　　我真的很想在娴的身边做一辈子工作，但我也清楚，娴这样美好的人，随时都有可能离开。

　　＊

　　娴要带我去做旗袍，说这样就可以和她穿姐妹装。

　　我拒绝了，不止是因为定制的旗袍太贵，还因为我气质不行。

　　明明同一件旗袍，穿在娴的身上是正统千金大小姐，穿在我身上就是饭店服务生。

　　气质这种与生俱来的东西，模仿不来。

　　＊

　　忙的时候，娴在我的身边，嘻嘻哈哈逗我开心。

　　不忙的时候，娴坐在门口的鸟巢摇篮椅上看书，我坐在一旁看娴。

　　娴真的是太美好了，我喜欢娴。

　　没错，这是我第一次喜欢人，不带任何杂质的喜欢。

　　＊

　　娴半夜给我打电话，问我可不可以来我家。

　　我同意了，问她：“需不需要我接你。”

　　娴说不用。

　　没过一会，娴就来了，还抱着一件啤酒。

　　我不敢相信，手柔若无骨的娴，竟然有力气抱着一箱啤酒爬楼梯到四楼。

　　“这么重的东西，你怎么不叫我。”我急忙接过她手上的箱子，重到我差点脱手。

　　我赶紧把箱子放在地上，让娴进屋。

　　娴看了一眼室内，笑着说：“你家好温馨哦。”

　　娴是个很会说话的人，明明对她来说过分小的房子，到她的嘴里就成了温馨。

　　＊

　　娴让我带着她参观我的家。

　　小小的地方，我们很快走完，娴说：“我以前也有这样一个家。”

　　我看向娴，第一次在她的脸上见到愁容。

　　她问我能不能陪她喝酒。

　　我对酒不反感，当即同意了。

　　娴说她要去阳台喝，免得弄脏了我的家。

　　家弄脏了可以擦，可是我亲爱的娴，我该怎么擦掉你的不开心呢？

　　＊

　　娴的酒量并不好，刚喝了一罐就晕乎乎的。

　　她告诉我：“余宝，我的初恋向我求婚了。”

　　我沉默不语，连疑惑的表情都没有，静静地听她讲了她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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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娴的妈妈有先心病，为了生下她，直接死在了病床上，而早产的娴也被确诊为先心病。

　　娴的父亲为了照顾娴，更怕娴受人气，一辈子都没有再娶，守着娴长大。

　　娴的童年很快乐，她不羡慕别人有妈妈，因为她有一个比妈妈还好的爸爸。

　　初一的时候，娴早恋了，和班级里的一个名为伟的男同学。

　　伟家境贫寒，母亲长年缠绵于病榻，但伟的学习成绩特别好，人长得又黑又瘦，他们都说他们俩是黑白巧克力组合。

　　娴跟着他从初中到大学，再到工作以后，他们租住在小小的房子里，好不快乐。

　　直到伟三十岁生日的时候，他提出和娴结婚，要一个孩子。

　　娴激动地答应了。

　　婚礼前的一个月，娴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没有告诉伟，激动地去医院检查，被医生告知她的体质不适合怀孕，会危及生命。

　　她傻了，想告诉伟，却又怕伟失望。

　　她想生下和伟的孩子，又怕没办法陪伟百年。

　　矛盾至极的她想听听父亲的意见，匆匆赶回了家。

　　父女俩面对面坐着，总是笑的父亲第一次对娴露出了严肃的表情，他说：“你正和你母亲当年面临同样的选择。”

　　她知道，当年母亲不顾一切生下了她，为她付出了生命。

　　娴父慈爱地摸了摸娴的头，语气很温柔：“我的宝贝，如果站在我的立场上，站在你妈妈的立场上，我们都不选择那个素未谋面的孩子。”

　　娴落了泪：“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和孩子都好好的。”

　　“当年你母亲也是这样说。”娴父叹了口，“机会太渺茫了，我不想再失去你。”

　　娴捂住脸，泣不成声：“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爸爸不会逼你做决定，”娴父轻轻拍了拍娴的后背，“你和伟商量一下吧。”

　　娴抱住了娴父，哭了很久。

　　娴临走的时候，娴父叫住了娴：“我爱你的母亲，如果有重来的机会，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你的母亲，我不想抱憾终身。”

　　娴哽咽不语，回了自己的小家，将一切告诉了伟。

　　伟听后沉默了，一整夜都没有和娴说话。

　　第二天，伟告诉娴，打掉孩子，可以做代|孕。

　　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伟重复：“打掉孩子，做代|孕。”

　　娴接受不了代|孕，接受不了女性被当做商品选来选去。

　　同位女性，今天你像选商品选了别人，有一天你也会被别人当做商品选走。

　　娴害怕了。

　　因为孩子，因为代|孕，娴和伟渐行渐远，感情日渐消散。

　　伟离开了，在娴坐完小月子之后。

　　娴也离开了，回到了父亲的身边，修养了两年多，辗转了几个城市，半年前到了现在的城市。

　　娴喜欢这个城市的风土人情，打算在这里扎根。

　　娴开了家花店，每天都是一个人。

　　寂寞久了的她决定招个员工，第一个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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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娴说：“他说他爱我，告诉我他已经有孩子了，我们可以毫无顾忌地在一起。”

　　所有的安慰与排解在这一刻都苍白至极，我抱住娴：“哭吧，想哭就哭出来吧。”

　　娴哭了，嚎啕大哭：“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跟别的女人生完孩子又来找我，这对我公平吗？对孩子的妈妈公平吗？”

　　娴就是这些一个人，无论她的情况有多糟，她都会考虑到别人。

　　这样好的一个人，不该背上破坏别人家庭的骂名。

　　迫不得已，我借用了娴父的口吻：“娴，我支持你的任何决定，但前提是你好好的。”

　　我给娴讲了我的故事，我不知道喝醉酒的她有没有听清，但是我说了。

　　我告诉她：“你很幸运，有爱你的爸爸，我也很幸运，遇到了你。”

　　自从遇到娴，我的生活有了不一样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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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娴喝得烂醉，我把她裹在被子里，拖到床上，用我的乳液给她卸了妆，简单擦洗了一下，自己在地板上凑合了一晚。

　　第二天，娴还在睡着，我洗漱完，直接去了花店。

　　中午的时候，娴来了，不施粉黛的她看起来更加漂亮。

　　娴开玩笑地说：“我拒绝他了，我这样的仙女没人配得上。”

　　我发自内心地笑出来：“真好。”

　　我亲爱的娴，真好。

　　我亲爱的娴，谢谢。

　　我亲爱的娴，要快乐。

　　＊

　　娴胸前的丝绒花日日变化。

　　我好奇地问娴：“丝绒花有什么意义吗？”

　　娴轻轻摸了摸胸前的丝绒花，甜甜地笑了：“因为奶奶说，今生戴花，来世漂亮。”

　　想必前世的娴也日日戴花，所以今世的娴才那么漂亮。

　　＊

　　娴恋爱了，和一个小她八岁的男孩子。

　　那个男孩子和娴很般配，他的父母也很开明，在知道娴的情况后轻描淡写说了一句：“这是你们之间的事，你们开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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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娴和那个男孩出去旅游了，每天都会给我发他们的照片。

　　照片上的娴很开心，开心到快要溢出屏幕。

　　看着娴的照片，我也很开心，开心着娴的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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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见到了伟，他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找到了娴的花店。

　　他说他和娴真心相爱，但联系不上娴，希望我能帮她联系娴。

　　我撒谎娴已经结婚了，让他不要再找娴。

　　那一刻，我在他的眼里看到了失望，一种很别扭的失望。

　　他沉默了好一会，不再遮掩，直说他的孩子得了白血病，母亲也出现了严重的并发症，问我能不能看在娴的面子上借他一点钱。

　　是因为家人得了病才回来找娴？我庆幸娴没有上他的当。

　　他欺骗了娴，我讨厌他，毫不迟疑地将他赶出花店。

　　我听到他在叹息。

　　＊

　　娴的经历足够写成一本小说。

　　如果状态允许，我一定会给她写一本小说，不用五花八门的书名，就用她的名字《娴》。

　　娴就是娴，没有任何的词汇能描写出娴。

　　亲爱的娴，谢谢你润物细无声。

　　“我的生活很苦，谢谢你送来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