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茅山道士[综恐]》厕所有鬼

19、旧人重逢

　　回忆就像潮水蜂拥而至，汹涌不息贯穿她脑海所有思绪，她只觉嗓音在发颤，呼吸静止。

　　如果说秋生的到来是希望，是她生命的一道曙光；而面前的文才，则是赤/裸/裸的黑暗，是窒息、是地狱、是灾难，是所有无法回头的绝望。

　　“为什么？”她的声音细如蚊蚁，像轻拂在湖面的棉花，在两具僵尸面前泛不起一丝涟漪。

　　“为什么我会站在你面前，为什么你还会活着见到我，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是吗？”文才轻抿唇角，对于林影娥难以置信的反应似乎很有成就感，枉不费他所有苦寻的目的。

　　不，林影娥摇头：“为什么你会变成僵尸？”

　　她的语气明显有颤抖，她已经无暇顾及为何僵尸会说话，会保留人的记忆，甚至和活人如出一辙。她抬头看着他，他的眼眸深邃，皮肤却黯淡无光，仿佛吸收了月华所有精气，呈现在他脸上的，只有璀璨之后的苍白。

　　她曾经最恨僵尸，和九叔一样，茅山道士唯一的使命就是驱尸捉鬼，可当自己曾朝夕相处的师兄变成僵尸，她还是很难消化这段真相。

　　“这不重要，小娥，重要的是我站在了你面前。”文才动容握住她的双手，他的眼里呈现出不符合面庞的温柔神色，如果不是那冰凉入骨的尸温，林影娥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民国时代，回到了从未被蛊毒侵害的世界。

　　她猛然抽回手，像一个攀登者硬生生从冰冷陡崖中抽身而退。

　　“呵。”文才鄙夷笑了声，“你还在意那个小子？”

　　林影娥知道他说的是谁，却并没有就事论事争辩下去，她抬头看他，掷地有声：“都是你做的？我爹曾经怎么教你的？文才？你都忘了吗？”

　　文才张了张嘴，却怀抱双肩，抿唇一笑继续听她说下去。

　　“你是昆池岩精神病院背后的始作俑者！是你教会了它们用香港养鬼的邪恶法术去养野狗魂魄！你到处散播僵尸，寻找血库，你想让整个世界陷入地狱吗？”

　　过了许久，文才双手击掌，似乎在鼓励她的勇敢，他不痛不痒走到她肩旁，用云淡风轻的声音说道：“你只猜对一半！”

　　林影娥惊异转头看他，只猜对一半？那另一半是什么？

　　突然，周遭空气变得凛冽起来，文才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用两根手指扼住林影娥后颈，林影娥瞬间无法动弹，不是因为强烈的僵尸气场和突如其来的危险，而是一种强大力气令她使不出一丁点力气。

　　“我和秋生竞争了大半辈子，最后还是我先找到你，拯救你。”他轻拥她入怀，动作温柔却冰凉，像是点住她的穴位，她只有惊颤睁大眼，甚至连声音也发不出。

　　他张开嘴，尖锐森白的长牙轻轻掠过她细腻柔滑的皮肤。

　　“很快就好了，小娥，我会治疗好你。”

　　治疗？所谓的治疗就是将她变成僵尸？陪他一起堕入地狱吗？

　　林影娥的心脏咚咚直跳，她想阻止，但没力气阻止，在已经变异的僵尸面前，她终究还是比不过民国末年最强大的林玄九。

　　“你哭了？”

　　她的热泪落在文才胸前，像火热的刀片刮破他的皮肤。

　　“让你变得和我一样就那么难受？”他冷笑着，难以置信咄咄逼人，“所以我一开始就输了？你宁愿被蛊毒杀死，也不愿和我在一起？就为了一个死人秋生？”

　　“秋生…没有死…”她憋足所有力气，十分艰难从嘴里吐出这几个字，她看着他的眼睛，等待着被僵尸禁锢的身体慢慢复苏，最后费劲添了句，“至少…在我心里…他永远活着。”

　　文才僵硬的脸庞兀自扯出大幅度夸张笑容，像许久未开垦过的土地，变得异常面目可憎。

　　“在你封印的这几十年里，秋生做了什么？他唯一做过最正确的事就是安葬了你爹！”

　　提及林玄九，林影娥跳跃的心脏忽然猛地攒动起来，那些早已尘封在灵魂深处的亲情如今直白摆在眼前，带来的却是二次伤害！

　　文才并没有怜惜林影娥脸上的哀伤，他反而认为让一个活人放弃全部生命的期望，第一个就应该舍弃亲情。

　　“可是我为你做了很多。”文才放柔了声音，好让自己显得平易近人，温柔可亲。

　　林影娥的眼珠动了动，做了很多？做的都是谋财害命、做的都是杀人放火、做的都是奸/淫掠杀的事吗？

　　仿佛看破她心中所想，文才幽幽说道：“当年你的事情发生以后，师父早已无心经营义庄，天天酗酒，秋生也回到了店铺。只有我一人训练僵尸，最后研发出新的尸毒！”

　　“只要被僵尸咬上一口，再配合吃下它被磨掉的牙齿屑和新鲜糯米。待尸毒从身体消失殆尽后循环往复，做七七四十九次，身体产生免疫之后，再注射僵尸尸水，就能成为我现在这样子。”

　　“七七四十九次啊，林影娥，这途中需要经历无数次的冰火折磨，这世界上除了我，还会有谁这样对你？”

　　林影娥看着他，动了动唇，往身后挪了两步，没有开口。

　　黑夜中，乌鸦嗅了嗅空气，一股活人气息从水面上呼啸而来。

　　一个冷淡的声音响起： “你不是为了她，你是为了你自己。”

　　忽然，乌鸦身形一滞，人头落地，头颅在地上滚了几圈后滋滋冒着白烟，然后被从天而降的一道黄符砸中额头，瞬间化为一滩尸水，连同他的身体一起，骤然滋烟化为虚无。

　　秋生稳稳落在麦田中，他身着道家黄袍，头戴冠巾，脚踩八卦鞋履，身姿挺拔，一股凛然正气。

　　“秋生，你怎么会？你应该死了！”

　　文才难以预料。

　　秋生脱掉黄袍，黄袍的里面是巨大八卦阵，他扔向上空，嘴里念念有词。骤然间八卦阵爆发出剧烈金光，笼罩住文才全身。

　　林影娥见此立刻逃离出去，躲在秋生背后。

　　“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林影娥摇头。

　　秋生迅速丢给她一瓶药：“赶快喝下去。”

　　这是……

　　林影娥眼底有氤氲雾气，打开药瓶，她能感受出里面蕴含的无数厉鬼精丸，这就是秋生一直提及的解药，将怨灵与怨气分离，再以怨气逼退体内蛊虫。

　　“原来你离开是为了炼这个。”林影娥声音有点颤抖，带着饱含幸福与感激的哽咽。

　　谈话间，文才撕掉了金光罩，像撕扯一块完整的布一样，干脆利落，甚至掌心没有任何被烫伤的痕迹，秋生和林影娥面面相觑倒吸一口冷气。

　　“真是令人感动的久别重逢。”文才撑开双臂，仰头飞向天空，他就像古时君主，居高临下，俯瞰他们。

　　“文才，放手吧，你不能再错下去！”林影娥抬头对他大喊，希望能用一点点的温度慢慢融化他早已冰冻冷却的心。

　　文才冷淡一笑：“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为你抵住所有冰火折磨，所有尸毒入心煎熬，换来的仅仅只是你一句放手？”

　　他淡漠灰浊的眼珠扫过林影娥：“你太不了解我了，像以前一样，如果当年你的眼神能多给予我一点，或许结果并不太坏。”

　　结果并不太坏？是什么意思？

　　林影娥无暇顾及其他，她激昂愤慨跳跃的心脏扑通声此起彼伏，带动她体内所有血管，潜伏在血液里的蛊虫蠢蠢欲动，开始啃食她的血肉。

　　她半跪在地上，额头渗出大滴汗珠，脸色霎时变得雪白。

　　蛊毒发作了。

　　她拧开准备将秋生送来的解药一饮而尽，忽然手背露出一条森然血口，伴随手背传来的剧烈疼痛，药瓶落在了地上，液体流进土里，很快渗进地下。

　　“你做了什么？你都做了什么？”秋生惊异看着文才轻松淡然抽回匕首。

　　刚才的一瞬，他看到文才以肉眼未曾见到的速度用匕首打翻解药。

　　他辛辛苦苦熬制的解药，全部功亏一篑！

　　林影娥脸色惨白瞪着文才，她全身肌肤里的蛊虫欢肆啃食，很快她的皮肤青一块紫一块。她有一时恍惚，在多年前的民国时代，她第一次身重蛊毒，是林玄九用道法暂时镇住蛊虫活动。如今年代久远记忆不清，她回忆不起当年是什么道术，只清楚再这样下去，很快她就会被蛊虫吞噬。

　　秋生已经和文才打起来，一个是道法高深的术士，一个是髀肉复生的僵尸。

　　他们打的昏天黑地，不知疲倦。

　　秋生扔下的符箓在深黄麦田上闪烁刺眼光芒，很快一片麦田成为火海，毒燎虐焰的火苗熊熊升起。文才只感口干舌燥，急需鲜血润喉，火花中，他尖锐的指甲掐进肉里浑然不觉，他森白的薄唇勾起，眼眸微眯，露出犀利的目光：“我会回来找小娥的，秋生，你我之间的债日后再算！”

　　丢下这句狠话后，他一转身，仿若蝙蝠消失在火海中。

　　秋生这才忆起被蛊虫伺咬的林影娥，连忙回头找她，林影娥身重蛊毒走得不远，被疼晕过去的她在昏死之前封住全身穴位，倾伏在一颗粗壮的大树旁。

　　聪明的姑娘，封住天门穴，会让人在瞬间陷入昏迷，一旦陷入昏迷，人脑停止思想，一切情绪就会被埋在心里，蛊虫也会再度睡过去。

　　秋生拦腰抱起她，浅浅的吻落在她额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