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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chapter.024 ...


  •   chapter.024

      她醒来的时候伊豆的天已经是大亮。旁边的人照例已经离开,她撑起半个身,看了一眼时间,竟已经是十点半了。她摇摇头,站起身去拉窗帘。腹部空空,她起身时就感到了头晕目眩的饥饿。

      她披上外套去洗漱,镜子里自己的一张脸苍白到可怖。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大约这两年一直都在巨大压力和精神紧绷的状态里,她气色差了不少。前一夜迹部景吾的吻痕留在侧颈,他很执着,就连在床上,吻痕也总留在一个地方。按照他的说辞,是为了让她的身体也永远记得自己。她把头发向前顺,遮住了男人留下的痕迹时听见了敲门声。

      “哪位?”她在卫生间问道。
      “是我,柴崎。凛小姐,景吾少爷让我大约在十点四十左右给您送早饭来。”
      她依稀记得前一晚照顾他们进门的就是这位柴崎。她把头发顺到一边,绑好,开门。
      “麻烦您了。”
      “应该的,少爷的要求,我们只是照办而已,凛小姐不必客气。”
      端来小桌,鱼贯而入的几位服务生,碟子盘子布满整张桌面,“听少爷说您不是很习惯吃和式早餐,所以厨房准备的是法式的,望您用餐愉快。”
      “好,多谢。那我就开动了。”她坐下叉起水果挞顶端的蜂蜜送入口中。柴崎在身边恭恭敬敬地站着:“要不,你也坐下吃吧。”她抬头对柴崎道。
      “不了凛小姐,这样不合规矩,要是经理看见会责怪的。”对方大概与自己岁数相当,却比自己还要容易脸红。
      “没事,我也吃不了多少,多了也只是浪费。经理怪你我帮你解释。你坐吧。”她和颜悦色道,再次抬头望向柴崎——白色的发绳绑在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一双盈盈的眼睛,只是鼻子长得略微粗糙了一些,穿着酒店统一的制服,她本应有更好的人生。
      “那好吧。”左右为难,她只好战战兢兢坐在自己对面。

      “凛小姐您运气真好。”她坐下后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这样的话她已经听到太多遍——“凛你运气真好。”;“小凛真是好命啊。”她有时冷漠地想,自己好运在哪?九条家的财产不可能分到自己头上一分钱,这一点她十六岁第一天跨入九条家时,秀中就已对她说的明明白白。她只是一个空头的寄人篱下的“九条家二小姐”而已,是母亲的拖油瓶,是迹部景吾掌上的金丝雀。

      “没有什么好运的。”她淡淡地回应道,“运气好”是她最不想听到的赞美。
      “凛小姐是最近刚和少爷交往的吗?从前没有看他带您来过。”
      “难道他带过前女友来过吗?”她饶有兴趣地偏过头,柴崎这句话显然有别的信息。
      “啊,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啊。”对面的人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更加惊慌了起来。
      “没事,我不会告诉他。”
      “少爷上次来是半年前来参加一个商务聚会,再上次来可能就还是没有上大学的时候了呢。”
      “这样。一个人吗?”
      “……”
      “好吧,我知道了。”她心里一抖,表面却依旧很从容。
      “像少爷这样的人,二十一岁了,有前女友也不奇怪。您不必放在心上。”
      “不会。”她点点头,“我比他小两岁,他带姑娘来的时候,可能我还在大阪上国中呢吧。”
      “对不起,凛小姐。不该告诉你这些。”女孩惴惴不安,恨自己一时多嘴卖了多年的雇主。
      “没事,感谢你告诉我。”她喝掉半杯牛奶,表情毫无波澜。她从没指望自己做过迹部景吾心里的唯一。她和他之间的阶级和距离本来就是天堑一样辽阔,从他们第一次邂逅,他让给她的那只“咖啡忌廉”开始,她心里就很了然。这么多年,她都是在爱他和追逐他的过程里辛苦前行。为了不被说自己只是迹部景吾的金丝雀,她付出了艰辛的努力走成今天这一步,却发现在外界眼里,第一印象已经注定了她之后的人生底色,她早就不是十六岁时的那张白纸,从她十七岁时选择了迹部景吾开始她就不再是那张白纸——至少在知晓内情的外人眼里是这样。

      初夜醒来的早晨,她问他的那个问题,我是第几个。迹部景吾果然没有骗她。她其实想问第一个是谁,其实心里嫉妒疯了他没有得到的第一位,但她缄默了。她怕问出任何细节,她怕自己包容不了他的过去,她怕最后还是中伤了自己。
      真是不公平。迹部景吾已经比自己优秀了那么多,却又偏偏比她多出两年的人生经历和阅历加成,让她这一生都难以追上。
      “少爷一早去哪里了?”她沉默片刻,偏过头问柴崎。
      “去了附近的高尔夫俱乐部,您知道,这片度假区都是迹部财团旗下的。”
      “这样。”她点点头,望着桌上的残羹剩饭:“收桌吧。”她说。

      迹部景吾下午带她去了海边,她本不想出门,最后却还是被强行拉了出去,理由是:“难得本大爷有好兴致带你旅行,怎么能只窝在酒店里。”她只好懒懒地套上连衣裙,把头发散开,擦了防晒霜,点了一点口红跟他出门。她的裙子错落有致,她退下凉鞋,缩在副驾上,头上戴着一顶草帽。迹部景吾每次带她出行都不会征求自己的意见,因为知道自己选择困难症的毛病,所以他都提前为她决定好。

      他是个很好的男友,任何方面:家教、人品、长相都无可挑剔,唯一有些让人头疼的就是大少爷脾气。特斯拉前行到南伊豆,公路雪白的地标和蓝天碧海形成鲜明对比。“你会游泳吗?”迹部景吾转过头问她。
      “会一点。”
      “那就好。”他偏过头。
      “你不会要我下水吧。”她嗔怒:“我可没有擦全身防晒啊。”
      “你那么白,晒黑点应该也没什么关系。”
      “喂!”她蹙眉,最后又叹了一口气。她知道在他的后备厢里已经已经为自己准备好了尺寸合适的泳衣。

      车行至南伊豆的海水浴场边,迹部景吾用外套盖住车窗,倚在车门外抽烟等她,她磨磨蹭蹭地脱掉连衣裙换上泳裙,脱掉凉鞋换上拖鞋,盖上披肩后她敲敲车窗,向他示意自己已经准备结束。他拉开车门,“你抽烟了。”她偏过头问,她通体白的有些刺眼。

      “……啊嗯,难得抽一次。”
      “什么时候学会的。”她跟在他后面,走快两步,拽住他的小拇指。
      “就,很早就会啊。不用学吧。”
      “好吧。”她撅撅嘴,想说什么最后没有说出口。
      “好了,本大爷以后不抽就是了。”
      “嘁,你要再抽怎么办?”
      “罚本大爷跟你过夜一次?”
      “迹部景吾!”
      “好了好了,乖。”他摸摸她的头,把她往怀里一拥。
      这样的时刻,在他们这里已经非常稀少。白滨海滩还未到旺季,只有零星几个游客。迹部景吾把外套和裤子脱在沙滩边,一猛子扎入海里。凉宫抱着他的衣服,把自己严严实实盖在他的外套里,她知道他的体育一向很好。无论是网球还是马术、高尔夫、西洋剑。就算是游泳也像一条矫健的鱼。她眯起眼睛看他慢慢远离她,心情很潮湿。

      迹部景吾很快游到了远处的礁石上,爬上岸冲她挥挥手示意让她过来。她摆摆手摇摇头,对方呈现出生气状,抱起了肘。她无奈,只好把他的衣服放在一边,慢慢挪进海里,五月末的伊豆,海水还没有被太阳晒到温暖的程度,她打了一个寒噤,一头扎入水中向他游来。触碰到礁石边缘时候,她扶住,探出头。迹部景吾把她拉上岸,泳衣沾水变得很沉。连他都费了点劲才把她拉出水。“看着挺瘦,没想到这么沉。”

      “海水也有重量好不好?”她拧着裙角边缘,在他身边坐下。她把头靠在他肩上,对方很自然地抱住她的肩膀。太阳即将西沉,颜色丰厚的落日堆积在海平面上,把云朵映衬的五光十色。“这个角度看伊豆的夕阳上最好的。所以本大爷一定要带你来。”
      “这样。”
      她想,自己真矛盾啊,一面在他的庇护下享受,一面又想着要出逃的自由。“你带过别人来吗?”她还是忍不住要问这个问题。她对他的贪心,简直控制不了。
      “我说实话,你会生气吗?”还是这样的问题。
      她沉默:“会。”
      “有带过。”她回答的很出乎意料,但话说到这个份上,似乎也收不回去了。
      “谁?”
      “初恋。”
      “是浅草吗?”
      “不是。”
      “还要早?”
      “浅草准确的说,没有算和本大爷在一起过,我们只是条件般配,彼此过度而已。”
      “可是她最后是要嫁给秀中的,你们两似乎不用演这出戏。”
      “那只是半路换了策略,也就换了合作伙伴。”
      “好吧。”她沉默,“她是,什么样的人?”问出这个问题时,她的心痛如刀绞。三年来迹部景吾绝口不提这位初恋,到底是怎样的人值得保密这么久。
      “很善良,也,很漂亮。像你一样。”他说出这句话时,她的心像被揪起来一样疼,她最怕他说出那个人和自己很像,敏感自卑让她在这场恋爱里几乎捉襟见肘。而这句话只会更确认自己是那个人的替身。哪怕他没有这个意思。
      “那为什么分开了?”
      “很多原因,说不清楚,但是她现在已经过世了。”
      “过世了?”
      “是。本大爷是在一场舞会上和她相识的。”
      “这样。”
      “没有还要问下去的了?”
      “没有。”

      她知道自己在嫉妒那个女孩,因为过世了,所以更加值得嫉妒。年轻时没得到的人,可以靠将来的衰老与时间的刻痕去证实心中的那个形象不过是滤镜作用,但过世了怎么办?人变成了一幅画,并且永远年轻下去。她没法竞争,没法比较,甚至没有出口去发火。谁会跟一个死人计较?但她就是会。

      她的眼里涌出一汪热泪,又慢慢倒流回去。夕阳笼罩着沉默的男女,气氛像冰冻一样凝固了。
      “你不会想她吗?”
      “会,但是遇见你后就,很少再想起过她。”
      “景吾,我这样平凡的人,到底有什么可以值得你喜欢?”
      “不知道。见到你的第一面觉得你有点懵懵的,很可爱。”
      “咖啡馆哪次吗?”
      “对。”
      “好吧。”她苦笑

      “Cinderella,你知道吗,你不需要为本大爷改变什么,那时就是你最可爱的时刻。”
      “好不公平啊。”

      她的笑几乎有点惨了,埋着头迹部景吾看不见她的表情,原来这些年的努力都付诸一炬。成熟、冷漠、懂事、茹毛饮血。换来的竟然是迹部景吾那句:“其实那时才是你最可爱的时刻。”

      她心里好委屈,委屈的快溢出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最后写哭了,太懂凛的感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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