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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57、叶行风 ...

  •   无霜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无风和顾清濯互换身体的事委实奇异,如今叶行云要来带走无风,顾清濯和无风该怎么换回身体?
      无风毕竟是齐国皇子,以往瞒着顾清濯的时候算是相安无事,这会真相却被顾清濯戳破。哪怕现在的顾清濯信任无风,等顾清濯继任出云帝位的时候呢?

      无霜喊住叶行云,“太子殿下今番前来,当真是为了接五殿下回国?”

      叶行云合起折扇,坐下来和无霜慢慢聊,“这次过来主要想看看出云的风土人情,是什么让我的五弟如此流连忘返。方才他只顾着和我吵,一句话都没让我套出来。”

      “太子殿下觉得会是什么人?”

      叶行云瞧着无霜要问个究竟,“为什么是人?我可没听说他有中意的女子。”

      论情论理,无霜对顾清濯没半分好感。无霜抿紧嘴,有些挣扎。

      叶行云手中折扇在掌中敲过一遍,幽幽道,“是顾清濯吧。”

      无霜微惊,脱口而出的话又缩了回去。他和无风相伴二十载才咂摸出苗头,叶行云看着吊儿郎当,察言观色的眼力劲倒是厉害。

      叶行云嫌道,“你就看他在宴会上矫情的样,我一扇子还能拍死他不成,一身功夫还往自己主子身后躲。”

      无霜:…………

      这酸溜溜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家媳妇跟人跑了呢。

      “太子殿下既然想让五殿下回去,如今这局面该怎么办?世人知道的叶行风是夜行宫的叶行风。再者,即便五殿下能回去,太子殿下是让他回去当个摆设吗?”

      叶行云回,“其一,行风当年走的时候带走了东海遗珠,再加上他的容貌,自能自证身份。夜行宫里的叶行风该处理的处理罢了。其二,行风的本事你比我清楚,就算他是个莽夫,仅凭那一身武艺也能在兆都谋个一官半职。在兆都他可是天潢贵胄的人上人,在这里,始终不过一个见不得光的影卫罢了。”

      “哪怕顾清濯对他再好,哪怕破例给他虚名爵位,在旁人眼里始终上不得台面。”叶行云悠悠瞧着无霜,“我不信这些年顾清濯能护他没受半点委屈。”

      无霜拧紧眉头,“不如太子殿下和五殿下好好谈谈?”

      叶行云指了指后面紧闭的房门,“你看他哪有一点要和我好好谈谈的样子?”

      无霜压了压眉宇,斟酌半晌终是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五殿下,是真正的五殿下。”

      叶行云被无霜说得一愣,忽的高声咋呼道,“你可别告诉我夜行宫的那个跛子才是叶行风!”

      “他长的那么丑也配做我兄弟?!”

      无霜:……………真是感人的标准。

      无霜前后给叶行云道明了无风和顾清濯互换身体的来龙去脉。叶行云盯着闭上嘴的无霜好似盯着一个千古奇物。

      无霜微叹,“这的确有些不可思议,但是太子殿下你要知道当事实摆在面前不由得你不信。”

      叶行云摇摇头,他想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叶行云冷着眼,“你刚才是不是还想和顾清濯联手诓我?”

      “绝无此事。”无霜长大嘴,神色冰冷依旧,动作浮夸至极,显得尤为讥讽。

      叶行云轻敲折扇,“这么说方才在我面前叫嚣喊冤的人是出云太子顾清濯。如今坐在太子府里的人才是我的好弟弟叶行风。”

      叶行云掂量着语气说完这句话,嘴角露了一抹笑,问无霜,“你来这叶行风知道?”

      无霜点头,“太子殿下若是想劝五殿下回去,恐要颇费一番心力。”

      叶行云却笑,“我为什么要劝他回去?”

      “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叶行云突然的变卦让无霜陡然生出一股危险感。

      叶行云什么都没解释,喊来了之前埋伏在院中的弓箭手头领,折扇指了指顾清濯所在的屋子,吩咐道,“寻得良机,杀了屋子里的那个人。”

      弓箭手微楞,这本就是之前下达的围杀无风的指令,不明白为何要重申。

      叶行云拍了拍头领,“今日事,今日毕。”

      头领以为叶行云嫌他动作慢,忙是毕恭毕敬的道了句是退了下去。

      无霜惊得说不出话来,拍下袖口的柳叶刀,瞬间抵在了叶行云咽喉,“放他走!”

      叶行云好笑,“你激动什么?不是你跟我说那里面的人是顾清濯不是叶行风?”

      无霜厉声,“那分明是五殿下的”

      “身体?”叶行云打断无霜的话,“你是认屋里子的人是你的主子,还是坐在太子府的人是你的主子?”

      无霜一时无言。

      叶行云道,“既然你也觉得屋子里的人是顾清濯,那我的做法有何不妥?杀了出云太子于齐国百利而一无害,这么好的时机我要是错过才是真的犯了蠢。”

      “那、那你也不能杀了他。”

      叶行云不解,“为何?可是你信誓旦旦的告诉我无风身体里的人是顾清濯。”

      “这事当然是真的!”无霜说,“即便如此,那也是五殿下的身体,你怎么能”

      叶行云说,“就你刚才说的,他们互换身体至少有三个月。三个月都还没换回来难保不会一辈子都这样。只要杀了顾清濯,那无风日后就是出云太子,荣华富贵不说,一朝就是真龙天子,这不比一个小小的影卫更诱人?”

      无霜眉宇耸立,冷声说,“你不过是为了一己私利,一旦五殿下真的成了出云太子,你握着他的这个把柄,日后出云和齐国岂不都是你的天下?”

      叶行云咂摸着滋味,“想想确实不耐。且不论这事能不能成,就算我抱着这样的私心,你同样不能否认此时杀了顾清濯对叶行风最为有利。”

      无霜不为所动。

      叶行云继续劝说,“无霜你自己且不说,就算是无风,想让他拿回叶行风的身份,必不可免的会挑破他是顾清濯影卫的过去。届时就算他功夫了得,才智双全,兆都岂有他的容身之地?这本就是你担忧的事,如今有更好的法子摆在你面前你怎么不知道去做?”

      无霜挪开了手里的柳叶刀,“他终究是我的旧主,这事我不会插手。”

      “人嘛,谁不是明哲保身?”叶行云笑着拍拍无霜胸脯,并不介意无霜的置身事外。

      院外马蹄急促,叶行云的人在门外周旋多时,格桑花引来的皇城军和太子府兵终究是找上了门。院外赫赫人马,整整齐齐的排列开,结结实实的堵在院门口,连过个人都嫌没空可钻。

      无风拎着马缰,目光落在排众而出的叶行云身后,没找到意想中的人,不悦的问道,“他人呢?”

      叶行云故作不知,“青天白日,顾兄找什么人要用这么大阵仗?”

      无风打马上前,“叶兄不会连我出云的格桑花都识不得?是十年前的霍阳战役没见识够?”

      十年前的霍阳一战,齐国犯境多年就此败北,边陲小镇大放格桑花的焰火以庆祝,整个黑夜艳若耀阳。

      叶行云被无风一句话堵得胸口疼,要不是顾着这么多人在场,他真想一巴掌招呼上去,小兔崽子就知道胳膊肘往外拐。

      “顾兄丢了人,想找叶某自然全力配合。再说这可是出云皇城,顾兄都找不到的人我还能藏到哪里去?”

      无风不想和叶行云虚与委蛇,抬手号令,“搜。”

      却在这时院墙里传出哐的一声巨响,墙头囫囵摔下一人,手忙脚乱摔得甚是狼狈,脚下还没站稳赶忙滚向旁边躲着。

      不是旁人,正是顾清濯。

      而他方才落脚的地方正被三支利箭贯穿,墙头翻上蒙面三人,手中箭簇正对着顾清濯的后心。

      顾清濯好不容易翻墙出来,却距离无风所在甚远,也顾不得应付后面追杀的弓箭手,忙是冲无风奔过去。

      叶行云手下的弓箭手没料到顾清濯是打着闯出门的主意,这会根本不可能穷追不舍,手里的三支箭斟酌再三,瞄准顾清濯狂奔的动向,笔直的对准顾清濯的后脑,力求一击必杀。

      “弓!”

      无风迅速接过□□,拉弓,搭弦,一气呵成。
      单眼眯起,剑尖和墙头站立弓箭手的眉心两点一线。

      咻的一声,箭羽破空。十石的弓弦拉满,弓箭离弦后顷刻绷断。

      “咔咔咔”三声,弓箭手搭在弓弦上的箭支棱着坠落于地。他怔忡着眼神几乎不可置信,翻上眼白瞧着自己的额头,一支羽箭笔直的插在他的眉心。直到温热的鲜血从眉心顺着鼻梁流淌,后知后觉的疼痛与茫然才翻涌上来。但他再无法感知到任何,两眼一翻,笔挺的摔下墙头。

      “哐”的一响,顾清濯听出是□□摔在地面的声音,惊得往后一瞧,心里嚯的一声。这死相可不是一般的凄惨。

      顾清濯惊魂未定,方才就院子里那几十个装备精良的弓箭手,要不是他急中生智装孙子,这会铁定成了筛子。

      无人问津的那种。

      顾清濯长长呼了口气,下一刻就被人闷进了怀里,还是拿捏住脖颈使劲按的那种。

      顾清濯被闷得喘不过气,狠狠的踩无风的脚面。

      无风无动于衷,拥着顾清濯不说话。

      顾清濯贴着无风的胸口,听得无风的心跳不可抑制的搏动,一下接着一下,擂鼓一般,透着惊慌,透着紧张,透着劫后余生的侥幸。按在他后颈的勃然力道似乎也成了另一种诠释。

      顾清濯闷闷的,没好气的抚着无风的后背算是宽慰。

      无风哪里见着顾清濯这么体贴的时候,一时惊了魂,脊背僵得很直,松开顾清濯,呆呆的盯着他。

      顾清濯便嫌他,“瞧你那没见过市面的可怜样。搞得我多苛待你一样。”

      无风轻微摇头,“倒真是别开生面。”

      顾清濯听出这人是在讥他,就也嘲他,“果然像你这种人就是不能对你好。稍稍对你好点就大惊小怪,搞得我多坏一样。”

      无风握紧□□,倒也不反驳。

      顾清濯却是瞧见无风手里□□断了弦,瞬间就乐了,拍了拍无风的肩头,笑话他,“怎么,看我有危险,这就慌了?连弦都给崩了,瞧你这点出息。”

      无风脸色煞的一白,嘴里说着,“不曾。”手下偷偷把断弦的□□往身后藏了藏。

      “藏什么藏,我都瞧见了。又做无用功。”顾清濯笑呵呵夺过□□,不顾无风欲言又止的神色,装模作样的审视着绷断的弓弦,过着嘴瘾训人,“就这么点事就慌了神,以后大风大浪可怎么好?你这功夫得抓紧呐。”

      无风脸色白得血色尽失,艰难的嗫嚅出几个字,“以后,不会。”

      顾清濯微楞,听出无风这傻子是真的上心,“没真问你。你这人可真的是木”

      顾清濯话还没说完,无风陡然把他往身侧一推,力道之大几近移山填海。顾清濯猝不及防,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往地上一摔,手掌撑在地面滑出老远,粗粝的砂石磨在柔嫩的肌肤,疼痛尖锐又酸涩。

      “怎么”

      顾清濯没顾上爬起来,目光所及,瞳孔逐渐收缩。

      无风顶替了方才他站立的位置,当胸一箭生硬的钉在无风胸口。如梦似幻一般,无风那张罕有神态的脸爬上细密清晰的挣扎和痛苦,像是溺水的人无力的渴求呼吸,慌张的四处呼救。

      没有滴落一滴鲜血,无风却是跪倒在地,张嘴喘息不止。身体的力道在中箭的瞬间被抽离,再不能支撑他发出任何的动静和声响。

      “殿下!”
      “太子殿下!”
      一声又一声急切的呼喊充斥着喧闹和嘈杂。

      叶行云忙是上前查看无风的伤势,指挥皇城军的上皇宫通报请太医过来,又让无霜去找最近的大夫过来。

      无风平躺在软塌上,胸口没渗出多少血,却是起伏不断,喘息不止,一如濒死鱼儿的挣扎。大夫匆忙赶来,只查看一番脸色便是垮下来。

      大夫说怕是伤及肺脉,愈是没出血情况愈是糟糕,血都淤在胸腔,若是贸然拔箭只怕九死一生。

      叶行云黑着脸色骂道,“庸医,滚。”

      不肖多时,太医院令孟太医和肖公公一道赶过来。孟太医给出的诊断和之前的大夫如出一辙,“肺里肯定充了血,越拖箭越是难拔。而且即便拔了箭也难保不会失血过多。”

      孟太医没敢把话说全,药箱却合上了。肖公公忙是一顿好说歹说让孟太医尽心尽力,救活太子陛下必有重赏。孟太医言辞推托不动手,当朝太子的命捏在自己手里,他可不能做这个主。

      肖公公岂能不知孟太医抽身事外的心思,当下发难让孟太医救人。

      孟太医只好写药方让人去煎药。

      肖公公气急,“孟太医是当杂家耳聋眼瞎吗!”

      无风艰难的锤了下床板,肖公公闻讯忙是凑过来,两眼通红的说,“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切莫心存死志。”

      “拔。”

      肖公公滚了泪,“殿下,这箭要是拔得不好,你知不知道”

      无风无声拨开肖公公,目光逡巡而过,在模糊的视野里找着顾清濯。不清晰的人影在人群的角落,他艰难的动着指头喊他过来。

      悲伤来的太过锐利,刺痛后只余下了麻木和茫然。顾清濯看着无风惨白虚弱的模样,脑子搅成浆糊般,完全不知道该想什么。

      无风的手忽然抚上他的脸颊,冰冰冷冷的,却说,“不怕。”

      顾清濯生冷的面具陡然破裂,泄进细碎的刺痛,想扯个笑,脸上的肌肉抽动得厉害,像是想哭又被死死压制。

      无风用指腹蹭了蹭顾清濯的眼角,声音逐渐失去力道,气若游丝般断断续续,“身体……对不起……”

      我若死了,顾清濯也会死了。
      对不起。

      顾清濯霎时弯了脊背,额头抵着无风的手背,双肩颤动不已,无声无息。

      “……出去。”无风这么说。

      顾清濯被肖公公搀去了外屋,像是惊了魂,从头到脚发着抖,后脊一片冰凉。

      里屋只剩下太医踱步忙碌的脚步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没有出声。只闻“噗”的轻声,孟太医迅猛的拔出箭簇,疾呼快快快快按住!

      分明一声清脆的动静,顾清濯站得老远,可他却听见了,好似针落,径直扎在他心口。他畏得缩成一团抱住脑袋,几乎能够看见箭簇拔出之后,无风陡然反弓的上身,被阎王悬命勾起,不断放大的瞳孔在身体反弓到极值后慢慢涣散,身体也会缓缓的,缓缓的坠落。

      顾清濯疼得厉害,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连呼吸都死死压在胳膊肘里。

      心口好疼,他恨不能把自己揉碎,恨不能替无风受了痛。

      可又不对,他为什么要把无风的生死看得比自己还要重要。

      为什么无风的生死比他自己都重要。

      无风说不怕。
      无风说对不起。
      无风说殿下……
      过往一幕接着一幕,无风没什么好,只是一直都在。

      顾清濯反问自己,终是撕扯着呐喊,无声呜咽。

      孟太医不敢给无风的情况下断言,只说一晚上都得小心看着,喂些药。顾清濯搬了张椅子,坐在床边瞧了无风一晚上。

      夜色那么长,能够让人想明白很多事情。

      天色刚亮,无风的脉搏逐渐有力,眼皮颤了颤,艰难的睁开。视野所及正是坐在他床边盯着他瞧的顾清濯,无风下意识露了抹安慰的笑。

      顾清濯眼睛眨了眨,好似没缓过神来。

      无风抬手轻轻抠了抠顾清濯的膝盖,声音哑着,“殿下,渴。”

      顾清濯噌的一声站起来,连椅子都给带倒弄出好大动静,眼神却还是蒙蒙的好似没搞清状况,只听懂无风口渴的事,“好,我给你倒。”

      无风胸口伤着,躺在床上不好起身喝水,顾清濯只站在床边把茶杯递上,眼神木木的,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无风提醒道,“殿下,属下行动不便,不知道能不能”

      顾清濯陡然醒悟,“对对对,我给你拿靠枕。”

      顾清濯扶着无风缓缓坐起来,坐在床边递上茶杯。

      无风伸手触了触瓷杯,冰冷入骨,九成是隔夜的茶。

      无风随即放下手,转而托住顾清濯的脸颊,担忧的问,“你怎么了?吓着了?”

      顾清濯没敢直视无风过于坦率的目光,明晃晃的担忧,清楚楚的在乎。他的目光逡巡而过床边,窗边,最后垂了下来,连带着耷拉下他的脑袋。

      他是太子,身来矜贵,高贵的头颅像是金凤凰华美的羽翼。而此时此刻,他垂着脑袋。嘴角抽动着,自嘲般无力的勾了勾。

      “我是不是……”疑问的语气忽然在没有佐证的阐述下一锤定音,“好像就是挺没用的。”

      顾清濯心底的悲凉不言而喻,自怨自艾间下颌忽的被人钳住,唇上覆上一抹温热。无风陡然凑上来,撬开顾清濯的贝齿,轻柔的吻过去。

      顾清濯终究是有些惊的,不知是拒绝好还是顺从好,直挺挺的愣在当场。

      须臾,无风退出来,顾清濯茫然问着,“你”

      下一刻,无风的唇又贴上去,堵住顾清濯的话茬。在顾清濯终于有些惊诧的反应里,无风沉着音色,“应我,殿下。”

      他分明用着尊敬的措辞,语气却是不容置疑不容拒绝。

      顾清濯被勾得魂魄直颤,一手按住无风的后颈,毫不懈怠,长驱直入。

      无风本就顾着顾清濯的情绪,任由自己被顾清濯不着调的手法凶狠得吻着,饶是被逼得眼眶呛红也不吭一声,就看顾清濯什么时候回神。

      无风咳了声,顾清濯立马识趣的松了嘴。却是十分嫌恶的,厌恶的,讨厌的睨了无风一眼,还没好气擦了擦嘴。

      无风瞧着顾清濯不服气的神色心里头就乐,舒心的靠回去。敲了敲手边的瓷杯,“凉了,殿下。”

      顾清濯没好气,“自己去倒。”

      无风凉飕飕的说,“良心。”

      顾清濯眉梢使劲跳,又没来由的泄了火,“这么晚,哪里来得热茶?”

      “我渴。”

      顾清濯听不惯无风这神气样,小小的哼了声,“瞧给你能耐的。”

      无风抬手蹭了蹭顾清濯的嘴角,“是真的渴。不如,再来一次?”

      顾清濯霎时红了耳尖,“孟、孟浪。”

      无风笑说,“我见殿下亲得挺乐意的。”

      “我、我那是”顾清濯局促不已,急中生智,盯着无风说,“是你诱我在先!”

      无风手掌后移,攀住顾清濯后颈,把他压到自己眼前,一字一句的说,“是我要诱你,是我要救你,殿下,懂了吗?”

      是他无风要诱惑顾清濯,是他无风要救顾清濯,和顾清濯没有关系,不用自责,不用自伤。

      顾清濯看得清楚,看得明白,可他拎不清,心里头过不去,他如何能置身事外?

      偏偏无风总能、总能、总能察觉他的过意不去,总能把一切怪责一股脑揽过去,哪怕再过细小的情绪,他都能把顾清濯照顾得无微不至,总能叫顾清濯舒心顺畅。

      天底下怎么能有无风这种狗东西。
      活该被欺负。

      顾清濯起身欲走。

      无风忙是拽住,“去哪?”

      顾清濯没好气的顿着声音,“泡、茶。”

      顾清濯拎着茶壶去后院烧水,无风掂量着自己竟然能使唤得动顾清濯的壮举,终于察觉到某些东西似乎在顾清濯心里已经悄然破土。

      无风激动得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不慎扯到伤口,嗷嗷抽气。

      *
      “殿下。”无风亮着一双眼,盯着给他端来热粥过分贴心的顾清濯,喊得甚是轻柔。

      顾清濯搓了搓耳朵,“大早上的你叫魂呢?瘆得慌。”

      无风颇是无辜,“属下这伤可是为殿下受的。”

      顾清濯重重搁下茶壶,“给你脸了是不是?”

      无风忙改口,“那不是,属下是感动,特别感动!”

      顾清濯哼哼唧唧的给无风喂粥,“过会父皇怕是要派人过来,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太子府?”

      无风顾着喝粥,随口说,“这不是我考虑的问题。”

      “你这话什么意思?”

      无风饿得厉害,索性自己端着喝起来,抽空施舍顾清濯几分眼神,“这不该是殿下该考虑的事?”

      顾清濯眉头一挑,一把夺过无风手里的碗,强词夺理道,“我可是为了试探叶行云对你的态度冒死跟他进了这院子,差点被射成筛子,你还想置身事外?你良心呢,狗吃了?”

      无风压了压嘴角,真是,吃饭都不得安生。

      顾清濯瞧他神色,“你是不是搁心里骂我。”

      “不能有!打死都不能有的事儿!”无风往被子里躲了躲,“殿下从叶行云那探听到什么消息?”

      顾清濯搁下碗,也不和无风闹,“很奇怪,一开始叶行云还千方百计的诱我回齐国。也就是你。不知道为什么他叫来无霜之后,对我的态度就极端反转,竟纵人杀我。”

      “无霜……”无风问,“他为什么叫无霜过来?”

      顾清濯摊手,“还不是因为你闷木头的性子只我受得了。”

      “他怀疑你不是叶行风?”

      顾清濯挑了挑无风的下巴,“你得老实跟我说说,这几年你怎么和叶行云私相授受?”

      无风抓了顾清濯的手放在胸口,避重就轻的说,“恐怕叶行云已经知道你是出云太子。”

      顾清濯不放过无风,训人似的拍拍无风脸颊,“问你话呢,五皇子。”

      无风又往被褥里缩了缩,眼神湿漉漉的纯澈又无辜。

      顾清濯可乐得不行,俯身撑在无风脑袋两侧,乐呵呵的说,“无风,你要是想回齐国我不拦着你。”

      “不回。”

      “你装得这么可怜,我可就不信了。”

      无风探手捏了捏顾清濯的耳垂,“真的,殿下。”

      “名字。”

      无风说,“顾清濯,我不回齐国。”

      顾清濯狡猾的笑,“假模假样,不信。”

      顾清濯存了心思要闹,无风无法,攀住顾清濯的脖颈往下压,想用别的法子堵住顾清濯的话。

      偏生顾清濯用了力道撑住自己,不让无风得逞。

      无风看出顾清濯不想,索性乖乖躺好,问顾清濯,“殿下想如何?”他的心里话永远都是殿下想如何便如何。

      顾清濯又去挑逗无风的下巴,“问你,想让我叫你什么?”

      “都好。”

      顾清濯说,“无风吧,毕竟是我给你的名字。”

      “可以。”

      顾清濯轻轻刮蹭着无风的脸颊,手指最终横在了无风唇边。无风自然而然咬住顾清濯的指节。顾清濯趁机问,“我不是问你可不可以,而是问你想要的是什么。”

      无风松口要回话,顾清濯的手指忙是送进几分,彻底卡在无风唇间。

      无风无奈失笑,顾清濯这不就是让他不准回听他的意思么。

      无风没得反抗,就扬扬眉毛以示不是自己的意愿。

      顾清濯手肘撑在无风脑袋顶,身子压下几分,鼻尖贴着鼻尖,呼吸可闻的咫尺之地,他说,“其实我也不愿你回齐国。”
      “做我的影卫不好吗?”
      “一辈子留在我身边不好吗?”
      “做我顾清濯的人不好吗?”

      顾清濯手不收回去,那就是不准无风反驳的意思。

      无风便发力咬咬顾清濯的指节,又不敢大使力,只好顾清濯每问一句他就象征性的咬一咬。

      顾清濯不满意无风不表态的小动作,屈指弹了弹无风额头,“问你话呢,摇头还是点头。”

      无风摇摇头。

      顾清濯瞬间倒吸一口气,脑袋空白了老半天。
      他……被拒绝了?
      他,顾清濯,出云太子,竟然被人拒绝了?
      这不可能!
      更何况是无风。无风怎么可能拒绝他。

      顾清濯眯起眼,“你想冲谁点头?朔原?无霜?还是什么劳什子乱七八糟的人?”

      无风斟酌半晌,点了头。

      顾清濯:……

      顾清濯有些急,立马抽出手指,按住无风的肩头,认真盯着无风的眼睛,“你在诓我。”

      无风慢悠悠的道出一个是。

      顾清濯有些许紧绷的神经忽的就松开了,有些理所当然的释然,又有些自己被耍的气愤。可究其原因好像是自己把无风给闹出了脾气,左右都不是滋味。

      顾清濯神情苦闷,躁得厉害,无风压着嘴角的笑,轻轻的咳了声。

      顾清濯危险的眼神从窗边慢悠悠的移到无风身上,“不急,这事等你养好伤我们再聊。”

      无风又咳了两声,这次是吓的。

      肖公公果不其然在晌午十分来了别院,叫众人惊诧的是,皇帝竟然亲自暗访。对前因后果一通问责后,叶行云给出打死不认的态度后,所有的责任都归到顶着影卫无风身份的顾清濯身上。

      叶行云说,“昨晚的格桑花想必陛下也有所听闻。就在我这院落隔壁,那么大动静我想装听不到都不能。不过身处异国他乡少招惹麻烦事为好,没想到几个时辰刚过,太子爷就带上找上门,二话不说就要搜查。我这也不是搜不得,只不过没想到是风侍卫自己招惹事端躲到我院子里了。”

      顾清濯反唇相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光天化日,叶太子如此扭曲事实搬弄是非就不怕遭雷劈?若非你我长相相似我怎会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刺探你出使出云的意图?真是料不到你竟然骗我是你流落在外的胞弟,想让我留在出云策应以备不时之需。我不肯你就赶尽杀绝,若非殿下来得早,这会我怕是横死街头无人问津。”

      叶行云嘴角好一阵抽搐,他不过是抽身事外,顾清濯倒好,直接掺真带假的编了一套出来。

      “搬弄是非?何来是非?也不知风侍卫招惹了哪路高人。再说那格桑花,叶某不得不叹一句顾太子大方。”

      “格桑花而已,霍阳一战叶太子还没见识够?”

      叶行云正要反击,皇帝震怒而起,“够了!我出云太子险些殒命,此事若不查清朕绝不罢休。来人!把无风压进天牢受审。齐国太子和无风各执一词,真相未明,还望齐国太子不要再擅离别院一步,朕自会派人好生照料齐国太子起居,带下去。”

      顾清濯微楞,天牢?错楞间已然被进门的侍卫反剪双手压跪在地。顾清濯挣扎着,“陛下!”

      皇帝给叶行云和顾清濯两人各打五十大板想着暂且平息,却见顾清濯还在折腾。他抬手屏退侍卫,只留顾清濯一个人跪在地上。

      皇帝板着脸,“你还想说什么?”

      “陛下,属下当真和齐国太子无甚瓜葛。若非齐国太子带了大批弓箭手进京,殿下怎么可能会中箭”

      顾清濯话没说完,皇帝抬起脚猛地踹过去,鼻翼嗡动,显然是气极,怒火怎么都压不住。

      顾清濯受了一记,却是不敢去揉。帝王之怒,饶是顾清濯也只能伏地老实跪着。

      皇帝来回踱了几步,怒火压了三番终究喷薄而出,一把拎起顾清濯的衣领,声音从齿缝里挤压出来,“朕点醒过你多少回?你是影卫,是濯儿的影卫,你活着就是为了濯儿。濯儿若是有伤,朕要你活着做什么?”

      顾清濯冷不丁被这样刻薄的冲撞过去,一时没了顾忌,竟直直的看着皇帝的面容。

      “朕听说濯儿这次是替你挡了箭,你不是第一高手?手残了还是脚断了,不能替主子挡箭也就罢了还连累主子,你在影卫营练的手段都喂了狗?”皇帝抬手死死钳住顾清濯的下颌,压着极低的声音,“你以为朕会顾忌着濯儿对你的那点心思?太后给你上的刑这么快就给忘了?”

      “你、也知道?”

      皇帝眼风压着凶狠,“哪怕来日濯儿继位,你以为哪里会有你的位置?深宫还是朝堂?告诉你,朕活着一日,就决不许此等腌臜之事毁我顾氏颜面!”

      腌臜?颜面?
      顾清濯仰着面,扯着嘴角想嘲讽却没有力气。

      皇帝松开顾清濯,顾清濯随即失力的跪倒在地。他垂头问着,“因为我是庶民,因为我是影卫?”

      “你想说什么?”

      “为什么没人问问我对顾清濯的看法?如果我对他没那份意思该怎么办?”

      皇帝眸色深深,“既然你记不起当日太后给你的教训,朕不妨带你回忆回忆。来人,带下去。”

      “呵。”顾清濯短促的笑了声,讥讽又嘲弄。

      皇帝定睛瞧着他,见屋外没有动静,不悦的重喊道,“来人!”

      紧闭的屋门这才吱呀一声,被肖公公缓缓推开。只不过面色甚是为难,并未迈步进去,而是撤后半身,让出站在一步开外的人。

      是紧赶慢赶被无霜搀着只披了件外衫出来的无风,一路的奔走让胸口的伤口裂开,鲜红的颜色渗透白色的软帛,红了一片。

      他的脸色决计称不上好,失血过多面色泛白,额头是奔走出的虚汗,整个人都紧绷着,五指死死攥着,指节泛白,显然他在这里等了不止一时,方才屋里的话语也尽数收进了他的耳中。

      顾清濯偏头朝无风的所在望了望,瞧见他眼底的担忧和惊慌,他不禁心底泛凉,为何这个人从来对自己报喜不报忧,他的困境他的为难非得藏着掖着才算得本事。

      顾清濯苦涩的扯了个笑,望向无风,原来这就是你所面对的事。

      无风紧攥的手指缓缓松开,竟也无力的扯了个笑,是啊,这就是他需要面对的事。

      不是顾清濯喊他一句无风,道一句承诺能够摆平的事。

      皇帝不满无风负伤前来,“你过来干什么?伤得轻了是吧?”

      “我再不过来就怕父皇要把我的影卫给吃了。”

      皇帝一噎,“说什么糊涂话。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太子回去休息。”

      无风格开肖公公的搀扶,走上前,“父皇,无风是我的影卫,我想自己管教。”

      皇帝没好气的回,“你受伤本就是他护力不当,朕罚他几鞭子算是轻的。”

      无风说,“无风终究是儿臣的人,父皇越俎代庖,儿臣恐要落人话柄。”

      皇帝好笑,“你还有怕被人说的时候?”

      无风拽了拽皇帝的袖口,磨出几分讨娇的意味来,“父皇,不妨给儿臣留些薄面。”

      皇帝抽回自己的袖子,“脸面?我看你根本就不是为了自己颜面。”

      肖公公见皇帝换了称谓,忙是退出去,带上房门。

      “朕也不想再装聋作哑,今日便将事说清道明。”皇帝坐下来,问无风,“你当真是对他有意?”

      无风点头,这点他心知肚明,无需置疑。

      皇帝的指尖在紫檀木的扶手上逐一敲过,“即是如此,来日登基之后,你当如何?藏着他?这可不像你顾清濯会做的事。”

      无风摇摇头,“不知。”他料想顾清濯从未仔细想过这个问题。

      “就为了一时欢愉,何必?”皇帝说,“无风若天资一般也无不可,偏生他资质非凡,区区禁脔着实可惜。”

      “无风不悔。”

      皇帝来了兴致,“你怎知?”

      无风垂着眼,“儿臣和无风相交十数载,比父皇更了解他的为人。他没有父皇想的那么好,待在我身边约莫是他的求之不得。即便来日登上九五之尊,深宫容得下那么多人,怎么就容不下他无风?”

      皇帝扭脸看向顾清濯,“你当真如此做想?”

      顾清濯盯着无风,不回话。

      无风没去看顾清濯,而是冲着皇帝跪拜而下,“求父皇成全。”

      顾清濯看着无风高高的生硬缓缓跪下,缓缓低伏,他的脸色愈发冷漠疏离,不发一言。

      皇帝心疼,扶起无风,“成全什么成全,不过是个养个人罢了。方才朕同无风所言想必你在屋外也听着了,朕和你多说一句便望你不要因此与朕心生嫌隙。”

      无风点头称是,“父皇,这次的事不知可否全权交予儿臣处置。”

      皇帝好笑,“交给你你还能处置了你这影卫?就说上次你擅闯你母后寝宫的事,说是回去处置,你处置了吗?”

      左右皇帝知道他和顾清濯的事,无风索性就坡下驴,装得羞赧不好意思。

      皇帝又说,“你当时应付皇后可是说两个月后定要从重严惩,到了父皇这,反倒什么交代都没有了?”

      无风琢磨不透皇帝的态度,分明要放人一马,这会怎么又端起态度来了。

      皇帝说得意味深长,“濯儿,你得明白,若是无风手无缚鸡之力你便纵着他,总归翻不起风浪。可无风不是,况且你可曾问过他和叶行云究竟有什么干系?”

      无风明白,皇帝疑心已起,此事不可能善了。

      “父皇想如何处置无风?”

      皇帝瞧着地上跪着的顾清濯,沉吟须臾,转眸瞧着无风,缓缓开口,“废了他的功夫。”

      仅仅六个字,顾清濯如坠冰窖,彻底呆愣当场。

      皇帝只瞧着无风,心里默默数着数,一,二,三,四……

      七个呼吸之后,无风唇瓣轻启,开口道,“好。”

      皇帝微惊,有些话噎在了咽喉。

      顾清濯失神乏力的目光不可置信的扭向无风,讥讽和嘲弄绞在一起,最后汇成哭笑不得,“你疯了。”

      无风没有避开顾清濯的目光,而是竭尽所能和顾清濯四目交接,视线纠缠着。他那么沉静,不卑不亢,眼底黑而深邃。

      “即是如此。”皇帝抬手,自房梁上翻下两名护龙卫。

      一名护龙卫抬手要往顾清濯胸口拍去,直接废了内力。

      顾清濯本是跪着,掌风拍来之际,眼眶被激得发红,抬手一掌,硬生生应了上去,直直把护龙卫震出三步远。

      顾清濯掀衣起身,目光凶狠发红,喝道,“我看你们谁敢!”

      皇帝仿佛早有预料,冲无风的方向努努嘴。左边护龙卫看着皇帝的眼神,抬手一掌迎面劈向无风。

      顾清濯心下大惊,若是平时他自是相信无风,偏是如今无风身受重伤,气力不怠,这一招接下非得殒去半条命不可。

      “无风!”顾清濯着实急得厉害,脚下一滑竟是施展出了无风看家本领,缥缈步瞬间移到无风身前,替无风接下这一招。

      两个护龙卫轮番攻上,顾清濯顶着影卫的脸,护龙卫根本不会留手。顾清濯又顾着无风受伤,以一敌二三招之后便是捉襟见肘。

      顾清濯当胸吃了一掌,气口还没缓过来又是运气和另一人过招,内力没有提上来,一口热血直接喷了出来。

      无风单手环住顾清濯,脚踩缥缈步急退三步,侧眸瞧着脸色煞白的顾清濯,眼神幽幽转黑。

      无风抬手摸进顾清濯身后挂的腰包,四指出来时已经夹着三枚柳叶刀,锋利见光。

      无风并未回眸瞄准,抬手一掷,稳,准,狠,径直钉在了两个护龙卫前冲的方向摁住二人势头。

      借此空隙,无风按住顾清濯的腰带,抽出悬扣软剑,迎风而上。

      两个护龙卫面对顶着太子脸的无风有些顾忌,皇帝没发话,他们也不敢停手。交手十招之后,无风的剑招鼓动如风,斜楞里直刺而上径直逼退左边的护龙卫。

      右边的护龙卫心中大骇,赶忙趁此时机一掌劈向被无风揽住的顾清濯。

      无风岂能让他得逞,带着顾清濯往身后一退,左手丢下剑,即便错过最佳时机也不愿放开顾清濯,左手运力直逼而上。

      无风眸中精光大盛,断喝一声,直逼护龙卫急退而出。

      无风运气太过,胸口的鲜红色已经晕染大片,脸色白一阵红一阵,他喉头压了又压,血迹还是从嘴角溢了出来。

      无风强撑着,一脚挑起地上的软剑,凌空接住,拇指摁去嘴角的血,剑花一挽,剑尖直逼当今皇帝。

      打斗过程无风移动的方位甚是巧妙,从一开始被逼至房间边角到逐渐把两个护龙卫引至边角他站在皇帝和护龙卫中间。如今的站位无风比护龙卫离皇帝更近,饶是无风是强弩之末,两个护龙卫也深感忌惮,不敢多动。

      皇帝抬手止住暗地里还想冲出来的护龙卫,边鼓掌边走近,“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能扭转局势,不错。”

      无风手里的剑始终没有放下,哪怕皇帝已经走到他的剑尖之下。

      顾清濯受得是内伤,气息冲撞一时半会缓不过来,强提一口气压下胸口的不适,抬手抓住无风执剑的手腕。

      无风冷冽的眉头微微蹙眉,“没事?”

      顾清濯压着声音嗯了声。

      无风听出顾清濯的难受,两条眉头恨不能拧一块去。却还是挽了剑花,收起剑,“我看看?”

      顾清濯尝试自己运功调息,被无风夹着腰也不愿多动,弓着背慢慢给自己舒缓气息。

      无风站得直,轻易看见顾清濯弓背后裸露的颈后大片肌肤,一抹艳丽的红色枯枝正缓缓的自背脊往上爬。

      无风微楞,复又了然,“殿下无需费力,等会让无霜帮忙即可。”

      无风说着放开了顾清濯,静默立在一旁,不再有僭越之举。皇帝整这一出的结果是试出他和顾清濯互换身体的事实,身为影卫无风他自是不能再过多逾界。

      顾清濯偏是黏上去,给他擦血,又给他探脉,搞得自己很懂医似的。反正就是很忙,没空搭理别人。

      无风恨不能两眼翻翻,“殿下,我没事。”他特意朝皇帝的方向挤了挤眼睛。

      皇帝在一旁被晾得有些不同框,重重的咳咳咳了三声。

      顾清濯抚抚无风的眼角,“怎么了眼皮抽了?”反正就是不理皇帝。

      皇帝狠狠的喝了口茶缓解尴尬,开腔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顾清濯还想不理,无风直接把他扭弯的身体摆正面对皇帝。顾清濯听无风的,大发善心回道,“诚如父皇所见,我和无风互换了身体。”

      皇帝嗤一声,“我问你了吗?小嘴叭叭的回。无风,你说。”

      顾清濯:……

      无风捂嘴压住笑,简要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当然自己搞了顾清濯才会互换身体的因果不能坦白,不然难保顾清濯不会炸毛把他扎个半死。

      “这也难怪你会去挡箭……但”皇帝脑海急速闪过几条关联的事,顾清濯,叶行风,叶行云,无风,忽而乍现灵光,“你……是叶行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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