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影卫成了太子》鲤絆

27、27、剑光霜寒

　　萧音锋芒毕露，如刀似剑。似在特意寻着琴曲的漏洞，见缝插针。琴声更是不甘示弱，直追而上。
　　顾清濯和叶行风皆是精通乐理之人，琴声与萧音针锋相对，偏又合拍得形成曲调，让听众心旷神怡。
　　渐渐的，顾清濯敲在音孔上的力道变重了，萧音传出，呜呜咽咽，却刺痛耳膜，令人心神皆震。

　　萧音传出，叶行风弹奏的手指稍一停顿，微笑道，“素问风侍卫武艺高超，今日一见果然不假，竟然能够将内力融入萧声，实是难得难得。”
　　叶行风最有一个难得出口，指尖在琴弦飞舞，宛如穿林飞花，层层叠叠，似幻影而出。奏出的琴声如封似闭，将顾清濯夹着内力的萧音尽数化解。

　　顾清濯着实意外，即便他事先对叶行风有所高看，不成想今日此人对内力的运转竟也如此自如。

　　顾清濯断然不会认输，他更不会认输无风的内力会输给一个瘸子。

　　琴声与萧音似刀枪剑戟一般在空中震荡着。即便不懂武学之道的一众大臣也从逐渐叫嚣分离的两股曲调里听出了胶着的意味。
　　更让一众大臣吃惊的是，太子侍卫的乐艺功底竟然丝毫不弱于这个齐国质子，更是能够和太子比肩。

　　顾清濯没有放过叶行风的意味，一路纠缠而去。叶行风同样没有服输的念头。曲调以快打快，以静制静，非要正面迎上去比个高低才肯罢休。琴声和萧音缠绵争斗如胶着的双龙，时而深海蛰伏，时而潜龙腾渊，直上云霄。

　　曲调一音拐过一音，灌着内力的曲调越发凶猛，甚至毫无差别的影响着周遭的人。风声渐起，古树的枫叶竟簌簌而下。大臣们的脸色也有些难看，恶心的感觉逐渐涌上心头。
　　顾清濯的额头冒了虚汗，叶行风弹琴的手开始些许颤抖，“风侍卫内力当真是深厚，不过这般胡闹下去怕是不好。”

　　想平局？
　　顾清濯的手指在玉箫上一抹，比之先前更有气势的曲调恢宏而出。动静得当，急缓有致。

　　顾清濯显然没有罢手的意味，叶行风轻叹，他竟不知这个风侍卫竟是个不能惹的主。

　　顾清濯凭借无风的内力才得以支撑，但终究是吹箫，气息终究不可绵长下去。渐渐的顾清濯的脸色也有些发白。

　　无风紧蹙了眉头，顾清濯本就是个不能惹的性子。即便此时叶行风想要收手，顾清濯也只会步步紧逼。顾清濯要的胜利是绝绝对对的完胜。

　　只不过再比下去，只会是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无风执剑，屈指一弹，噹——

　　忽起铮鸣，带着内力的钝响穿透了众人的耳膜，荡出一圈圈波纹接连撞在了琴音萧声之中。让一众大臣的心神为之一震，恢复了清明。更是从中截断了顾清濯和叶行风的势头，逼得二人同时一停。

　　“你干什么！”顾清濯放下萧，不悦的皱眉。

　　无风向顾清濯伸出手，道，“过来。”
　　顾清濯哂笑，“你唤狗呢？”

　　无风依旧伸手，看着顾清濯。他眸子深邃着，仿佛什么都懂，懂得为何顾清濯突然出手，突然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也要与叶行风比试一番。
　　他静静的目光默然注视着顾清濯，仿若千年百年都不会动摇。

　　顾清濯被无风盯得难受，走上了露台，“说，什么事？”

　　无风将剑放在顾清濯手里，握住顾清濯的手，带着他舞剑。

　　无风看向叶行风，示意伴奏快起。
　　叶行风讪笑的抖了抖手，示意他受伤了。
　　无风斜眼鄙视，他这可是在替他哄人。
　　叶行风了然，“得，权当是我惹事生非。”

　　琴音鸣，剑势起。无风的手腕带着顾清濯的手腕转动，腕力转承之间呈大开大合的阳刚之势，回旋之时偏又柔和得紧，进退有余，乃是上乘武学。

　　但是顾清濯终究是学艺不精之辈，只得其型不得其意，如今被无风这个高手带着舞剑，即便知道下一式该是如何起手，身体确实跟不上。只能被无风牵着鼻子走，仿若一个初学者的笨拙。

　　顾清濯渐渐起了计较的心思，想和无风对抗几分。

　　无风站在顾清濯身后，一招一式带着顾清濯动作，故而身体很是贴近顾清濯。顾清濯反抗的心思一起，无风立马了然。

　　无风靠近几分，在顾清濯的耳边道，“殿下无需担心，只需放松身心，跟着属下便好？”

　　“我做什么要跟着你？”顾清濯抬眸就给无风呛回去。
　　无风却笑，“殿下这么着急的要出来展示一下你吹箫的功夫，难道不是想在众人面前表现表现？”

　　“放屁，你当我是什么人”
　　顾清濯说道一半忽的不说。
　　顾清濯当然不是为了满足什么虚荣心才吹出一曲，只不过无风这般认为他倒是乐得自在。忽然有了几分藏有小秘密的满足感。
　　“是啊，本殿下就是看不惯你一个人在上头出风头。”

　　从无风的方位看去，只能看到顾清濯的侧脸，一副得意洋洋的骄傲模样。
　　心知肚明的无风嘴角只露了一个欣然的浅笑，“但是殿下终究是顶着无风的脸面，属下这才请殿下上来舞剑。”

　　顾清濯哼哼一声，“算你还有些心肝脾肺肾。”
　　无风笑而不语。

　　无风带着顾清濯舞剑，权当是一场教学。“殿下切记力随心转，心神合一，方得无上之境。”

　　这剑招本就上乘，无风舞剑舞得认真，讲解得也是认真。炙热的气息喷吐在顾清濯的颈间，不禁让顾清濯分了心神。

　　无风低沉而又认真的语气勾引着顾清濯，让顾清濯心脏直跳，几乎要跳到嗓子眼了。

　　顾清濯的手掌随着无风的动作运转如意，他自己丝毫没有附加力道。一双眼眸痴痴的向身后瞟去，他想看见此刻的无风，看见如此认真的无风，刀削斧砍一般的侧颜，会勾得人心神发慌。

　　无风察觉到顾清濯的分神，却也不戳破，带着顾清濯的身子向后一转，手掌抚上顾清濯的腰侧。
　　二人的身形重叠着，遮住众人的视线。
　　无风再无丝毫顾忌的靠近顾清濯，两人的衣襟紧密相合，毫无缝隙。
　　无风更是就着剑招将顾清濯拉近几分，在顾清濯的耳际警告道，“殿下若还是分心，可是要受罚。”

　　顾清濯浑身一个激灵，无法克制的电流从指尖翻涌而上，被人窥破心思的羞愧感直逼得顾清濯涨红了脸颊。顾清濯嘴上可不会服输，“你、你这剑招不过尔尔，何必费心去学？”

　　“是吗？”无风雅然一笑，颇具危险。

　　无风腕力一起，强劲的力道从手臂灌至手腕，长剑在他手中急转直下，铮鸣出声。强劲的力道竟然将顾清濯从无风的怀里灌了出去。

　　顾清濯满目震惊。

　　无风却是言笑晏晏，手上招式再起，丝毫没有留手放过顾清濯的打算。

　　顾清濯被力道惯出去，脚下尚未着力。无风一招又起，长剑自下而上，带着顾清濯的手臂向上一引。顾清濯手臂被拉得生疼，身子被不由自主被带到了无风身前。

　　顾清濯惊魂未定，无风手腕松开，长剑下坠，径直贴着二人相望的视线垂下，险些划破顾清濯的鼻尖。
　　顾清濯瞪大了眼眸，一颗心被紧紧揪住。

　　就在长剑即将倒插于地之时，无风左手一捞，接住剑柄。无风右手拍中顾清濯的肩膀，将顾清濯推转过来。却又在顾清濯转身之际，将长剑自顾清濯的眉眼间划过，仅余一寸的空隙，险些割破顾清濯的眉目。

　　顾清濯在无风的推搡之下，身体完全不受控制，或远或近，左右不离无风一步。
　　无风手里的剑更似在戏耍顾清濯一般，贴着顾清濯的手背扫过，让顾清濯切身感受那份刺骨的冰凉，自顾清濯的下颚割过，逼着顾清濯不得不高昂起头，露出一段优美的脖颈。

　　顾清濯生怕无风一个不小心就让他破相，眉目紧追着无风的手里的剑，丝毫不敢懈怠。

　　无风舞剑的动作行云流水偏又越来越快，顾清濯应接不暇，细密的喘息着。

　　铮然一声，无风止了动作，惯性带动之下剑身发出清鸣。最后一式，无风将剑身将将横亘在顾清濯的颈间，冰冷的寒锋带着死亡的气息，让顾清濯一寸一寸向后昂起脖颈，来躲避这冰冷的剑锋。

　　叮的一声，一直悬挂在顾清濯下巴的冷汗终于凝结成珠，承受不住，泫然而落，正好砸在了如玉的剑身。

　　顾清濯的咽喉下意识滚动，他畏惧极了。

　　无风提上顾清濯的手，握住这把剑。待顾清濯握住剑柄之时，无风忽而翘起剑尖，冰冷的剑脊径直贴上了顾清濯的下颚。

　　尚未凝结的冷汗顺着剑脊滑落，一直流淌到了握住剑柄的顾清濯自己手中。

　　无风轻声言语，“殿下自己的汗水是否也让你冷得发慌？”

　　顾清濯手指轻颤，胸膛只打哆嗦。冷锋就在颈侧，无风说的话更似另有所指，顾清濯心脏连跳动都不敢，连呼吸都被压制，他丝毫不敢动弹。他不难受，只是被禁得发慌。

　　冷锋在侧，却无丝毫杀气，无风的语调更是温软亲昵。顾清濯竟从无风的杀伐之中读出了一份媚色。
　　火热的滚烫骤然浇淋着刺骨的雪，冰火交融之下，噗呲直响。
　　滚烫却永不止息。

　　无风松开手，悄然退去，“殿下可是学会一招半式？”
　　紧绷的弦骤然松开，顾清濯终于得以喘息。

　　无风眉目含笑，神态谦逊。顾清濯却最是厌恶无风的镇定从容，他不爽至极，上前一步，“你似乎很是嚣张？”

　　“殿下不可小觑这剑法，万一哪里属下不再身侧”
　　无风没有再说下去，顾清濯一脚已然踩在了无风的鞋上，使劲研磨。
　　“本殿告诉你，没有这个万一。”

　　顾清濯旋衣走人，徒留无风一人站在露台之上。
　　顾清濯和无风的对话多数是传音，旁人不可听闻，饶是就在近侧的叶行风也不得听闻。但见顾清濯离开，叶行风这才起身，“太子殿下对这影卫当真是上心，任由他如此胡作非为也丝毫不恼。”

　　“叶公子既然知晓，如此费尽心思便仅仅是为了惹恼本殿那小小影卫？”无风反问。
　　叶行风失笑，“叶某不过是无趣得紧，闲来无事罢了。殿下何必如此谨慎？”
　　无风却是摇头，“身在他国却能掌控齐国诸事。以叶公子纵世才能怕是没有闲情逸致来关照本殿那小小的影卫。”

　　“小小影卫？”叶行风狐狸的假面终于撕破，不再周旋下去，“殿下那小小影卫可是隐藏着足以动荡整个出云的秘密。”

　　无风道，“劳烦叶公子私下盘查一番，本殿在此事先谢过。只不过叶公子越过本殿调查本殿的人，当真是不想把出云放在眼里？”

　　叶行风缓了语调，“堂堂一国太子，却和一个影卫形影不离。叶某只是觉得好奇，故而查探一番。只是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却是让叶某更生出了几分探究的意味。”

　　“原来殿下与风侍卫交好一事竟是朝野皆知，就连太后都曾出手教训殿下那侍卫。虽说打着为三殿下出气的名号，但终究是让殿下伤心了一回。”叶行风口若悬河，说得洋洋洒洒，神色之间金石看好戏的味道。

　　“殿下的软肋昭然若揭，便说今日之事，风侍卫大闹宫宴不说，最后竟是逼得殿下跪地求情，最后更是被人为难要扮成舞女跳一支舞。”

　　无风辩驳道，“本殿并为求情，更未曾被人逼迫。”
　　叶行风却是吟吟一笑，“殿下以为明日传在这深宫之中的究竟你口中的事实，还是叶某口中的戏文。”
　　无风微微蹙眉。
　　叶行风抚了抚衣袖，“叶某一早便说，这宫闱之中从无什么尔虞我诈，只是令人闷得发慌罢了。”

　　叶行风悠悠一笑，眉目之间过分闲适自在，嘴上却道，“殿下，叶某不放提醒你一声，这深宫之中，男人不可怕，女人才最是可怕。太后只是其一。”
　　“你这是什么意思？”

　　叶行风道，“皇后久居深宫，却是个多愁善感的性子。她不愿掌管后宫也是不愿招惹是非。但殿下毕竟是皇后亲子，如今却为了一个影卫失了性情，又失了颜面，眼见着储君之位不保，她还会坐视不理？”

　　“狗急了要跳墙，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殿下可得慎重才是。”叶行风沉声劝慰。

　　顾清濯性情张扬跳脱，但皇后是顾清濯的生母，即便百般为难，顾清濯也决计不会有抗拒之时。

　　无风连忙向顾清濯的位置望去，目之所及竟然再寻不见顾清濯的身影。
　　无风大步向自己的位置走去，仅一个昭阳还在位子旁坐着吃东西，“他人呢？”

　　无风冷面冷言，分明没有丝毫怒火，却刺得昭阳一个激灵，“哥哥这么生气做什么？”
　　无风一把扼住昭阳的手腕，低沉的声音逼问，“他人在哪？”

　　昭阳本就是娇生惯养的公主，无风的力道更是不可忽视，“好疼，哥，你干什么这么凶！”

　　叶行风也跟着过来，见此便是出言解释道，“殿下勿恼，刚才我似看见有宫女将风侍卫叫去了后宫。”

　　昭阳挣脱了无风手，揉着自己的手腕抽气，“你说无风大哥？他刚才被母后叫过去了。”

　　“真是皇后？”无风眉头兀自一紧，“可有说所为何事？”

　　昭阳摇头，“是母后身边的侍女叫的，应该不会错的。说是为了上次没有说完的事，这次再交代一番。哥哥，母后上次交代了无风大哥什么事呀？”

　　无风脸色骤然一沉，心道糟糕。

　　昭阳兀自道，“不过刚才父皇去叫母后来看你舞剑，母后却是叫人传话说是身体不适。母后拂了父皇的面子却去请一个侍卫。哥哥，母后不会听说了什么，这会要和太后来个双管齐下吧？”

　　无风漆黑的眸子瞬间搅起了风霜。昭阳自知失言，立马捂住了嘴巴，“哥哥你别担心，无风大哥非同常人，上次他都熬过来，这次指定没事。”

　　“而且母后不是不讲理的人”昭阳话未说完，无风便是迈腿出去。昭阳赶紧一把拉住，“哥哥，你要去哪？这会宴会还没结束，你就这么不管不顾的去找无风大哥？”

　　无风没有说话，但他纹丝不动的身形已然彰显了他的决心。

　　昭阳有些急，“哥哥，这是父皇准备的宫宴，且不说你是太子，即便你是一般皇子也不会贸然离席。若是父皇当真怪罪下来，你该如何是好？”
　　“我自担当。”

　　昭阳冷了声音，“话倒是潇洒漂亮，若是你当真丢了储君之位，你还有这般潇洒？”

　　无风的身形兀自一颤。无风可以什么都没有，但顾清濯不行，顾清濯这个身份更不行。

　　昭阳将无风拉回了座位，劝慰道，“哥哥，你听我说，母后不同于太后。母后原本就知道你的心思，她心知劝不动你，但她也不会对无风大哥如何。她最多会逼你娶妻，断然不会有别的作为。”

　　叶行风却是泼着冷水，“公主此言差矣。今时不同往日，殿下的心思是个人都能明白，但谁又不是今晚才得以真真切切的明白。往日殿下可藏得紧紧的。这皇后娘娘只怕也是明白了事态严重，这回若不给那风侍卫一些颜色瞧瞧，只怕殿下这心就拉不回来了。”

　　“晦气晦气。”昭阳拍走叶行风，在无风身边宽慰道，“哥哥别着急，等宫宴一结束我便陪哥哥去找无风大哥。父皇这会兴致缺缺，想必一会就会回去，届时我们再走。”

　　“哥哥你一定要以大局为重。”昭阳握紧了无风的手，眼里布着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