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鲤絆

64、64 画

　　叶掌门道，“非是我不信言教主，若是一饱眼福，断然是要众人齐观，可没有言教主独享的道理。”

　　“那是那是。”言教主连连点头，“只不过言某怕为争这琉璃盏最后斗得头破血流却是不好。”

　　叶掌门心下警惕，“言教主这话是何意？”

　　言教主道，“江湖规矩，宝物能者得之。如今这琉璃盏既然已被叶掌门所寻，自该是天山派之物。”

　　三宝向来烫手，谁都不敢轻易接过。

　　“言教主此言差矣。琉璃盏原本就是朝廷之物。”叶掌门话音陡然一停，眸光瞬然锐利。

　　天山派一旦说抛开这烫手山芋，接锅的人定是沉默这个朝廷代表，但届时的天山派根本交不出琉璃盏。

　　叶掌门收敛神色，“而后被言教主带入江湖，言教主实力非凡，这琉璃盏本该是言教主之物。但如今落在我天山派手里，我天山派断然不会私吞。”

　　言教主颇为遗憾得叹了声，“但想来叶掌门也不会轻易交还于本教主。”

　　言教主一扫四方江湖人，说道，“这次的武林大会原本就是黑白两道的盛会，不如本教主就将这琉璃盏当做最后的奖赏，众位以为如何？”

　　叶掌门不置可否，却是说道，“言教主能够割爱，自然是武林一大幸事。”

　　言教主笑，“叶掌门以为言某会舍不得？言某可是巴不得丢了这烫手山芋才好。”

　　言教主突然松口让众人心疑。叶掌门却知言教主不过是想为难天山派。言教主伤势已然痊愈，江湖同辈之中，再无人能与他争锋。琉璃盏最终依旧会落到言教主手中。

　　叶掌门道，“言教主，这白道的武林大会向来由武林盟做东，不知这□□的武林大会，言教主有何见解？”

　　白道虽是冠冕堂皇，却也面和。□□利益至上，鲜有和睦，哪怕浮于表面。

　　“叶掌门莫不是指望魔教？魔教可是解散了。”

　　叶掌门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言教主不过短短一月便能集结各路英豪，着实有一派教主之风。”

　　言教主磕了磕茶盏，“言某鲜少参与正道之事，听闻自武林盟接手武林大会之后便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为了避嫌身为主办或是裁决之人不得参与比试？”

　　只要不让言教主参与比试，最后不论是谁夺冠，于天山派都不会有过多损害。

　　叶掌门道，“言教主成名江湖十几年，也是时候给这些后辈一些出头的机会。”

　　“我若不呢？”

　　江湖年轻一辈自然是言教主独占鳌头。但叶掌门乃是活跃在言教主未出生前的人物，南星城更是老一辈的人物，时间带来的积淀必将深不可测。

　　南星城道，“老夫虽是退隐江湖，但早已听闻言教主的传奇，如若有幸，老夫也想趁此向言教主讨教一二。”

　　言教主抚上食指的宽戒，抬起的眼眸肆意狂妄，“是吗？言某这小小名声还能入得前辈的耳目？却不知是哪件事？”

　　南星城隐世多年，早已不问世事，不过客套一说，言教的主脸皮却着实太厚，断是要南星城说出一二来。

　　南星城薄怒，“无知小儿！你可知老夫身份！”

　　言教主点头，颇为敷衍，“燕南剑阁，老前辈成名于三十年前薄海一战，力挫海贼，故而扬名。”

　　“知道就好！”

　　言教主笑，“只可惜，就怕如今没人敢让您老下海飘一飘了。”

　　“狂妄之徒！饶是当年魔门门主都对老夫礼敬三分，你个黄口小儿当真不知天高地厚！”

　　经风雅阁的宣传一番，在众人眼里，魔教不过是披着当年魔门的外壳，假借魔门的威名，故而才如此不堪一击，得以覆灭。如今苏尚卿疑似魔门后人，魔门大有复辟之嫌。魔教更成了众人眼里的假货。

　　言教主勾起一抹笑，“魔门门主？南前辈可知三十年前的魔门门主姓甚名谁？”

　　五十年前魔门盛况空前，三十年前魔门寂静无声，但又无孔不入。谁也不知当年魔门门主名讳。

　　南星城大话一箩筐，被言教主当众戳穿，怒然掀桌，“黄口小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言教主不痛不痒得回笑，“人老记忆总是不好，是言某为难前辈了。”

　　言教主话是在给南星城台阶下，但她声色张扬，极具挑衅，颇像是施舍。南星城见之更怒，抬手一拍，茶盏震起，砸向言教主。

　　在场全是正道中人，一旦动手，言教主定然不利。

　　言教主没有二话，屈指一弹，将杯盖弹将出去。指尖微动，严阵以待。她向来不怕逆境。

　　杯盖撞上杯盏，宛如开战的信号，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搭上自己的兵刃。

　　锵！锵！

　　剑光闪过，剑身一面震开言教主的杯盖，一面震开南星城的杯盏。没有任何东西落在地面，撒下的尽是齑粉。

　　最后一声落下的是插在地面的流光剑。如同标杆一般，震慑着所有人，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沉默手里的流光剑已然出鞘，徒留黑洞洞的剑鞘。但出剑的人不是沉默。而是坐在沉默身后的老者。

　　白发苍苍，手拿拂尘，断然一派仙风道骨之资。

　　“三十年前魔门门主姓苏，名流年。言教主，不知老朽可有说错？”老人微笑，温文尔雅。

　　这个人言教主不识，在场的众人亦不认识。

　　“不知前辈是？”言教主问。

　　“老朽姓苏。”苏老依旧笑容和煦。

　　在魔门风声很紧的此时此刻，苏姓总能让人浮想联翩。

　　“但此苏非彼苏。”苏老道，“老朽和魔门没什么牵扯，只是有幸见过当年的苏门主一面。”

　　沉默思忖半晌，忽而落笔，[前辈可是天水照云苏衍前辈？]

　　江南苏剑，天水照云。苏老虽然只是拔出流光剑，只出了一招，身为剑客的沉默依旧敏感的察觉一二。

　　天水照云的苏家剑法以快取胜，的确一绝。但是苏家剑法后继无人，天水照云自苏衍后再无兴起，苏家在江湖上的地位逐渐没落。

　　“不想如今还有人识得天水照云。”苏衍有些感叹，多瞧了沉默几眼。

　　听闻天水照云的言教主却古怪了脸色，眸色落在苏衍身上，“刚才那招是天水照云？”

　　苏衍微笑，“老朽已然老了，断没了天水照云的影子，让言教主见笑了。不过听言教主的话音，似也是认得天水照云？”

　　言教主僵硬的神色堵在脸上，没承认也没反对。

　　苏衍也未过多在意，道，“言教主这十年来闹得江湖腥风血雨，此次不妨旁观一回？况且只有由言教主主持□□的武林大会才令人心服口服。”

　　苏老的话虽有奉承的意味，却是实话。除了言教主，□□断然不会有第二个人可独领风骚，令人折服。

　　言教主没有拒绝，应下此事。

　　言教主不再纠结于琉璃盏，甚至主动放弃琉璃盏的争夺。让人深觉这个言教主已然失势，不再是当年那个嚣张跋扈的魔教教主。

　　言教主已然失势，叶掌门却对言教主礼遇有加，邀言教主一行前往天山。

　　“尚卿是我门下大弟子，之前因为阿韵的事对言教主多有冒犯，还望言教主海涵。”叶掌门忽而端起长者的架子。

　　苏尚卿是天山派大师兄，但除了阿韵，天山派没有一人如此称呼他。

　　言教主道，“这倒无妨。只是言某听说苏盟主入门较晚，却是叶掌门的关门大弟子？”

　　叶掌门微笑，“江湖规矩一向强者为尊，尚卿原本就极具天赋，担大师兄之责实属实力使然。”

　　“只是有些事，叶某却是要向言教主坦白一二。”

　　叶掌门从书柜上拿出一个纸盒，里面装着几卷画轴，叶掌门将其递给言教主，说道，“叶掌门，此物是尚卿交由我保管之物，但我想此时的言教主也许比叶某更需要这些东西。”

　　言教主摊开其中几卷画轴，正如苏尚卿当日交给风雅的画轴一样，同样的水墨画，画风和笔触稍显稚嫩一些，该是好几年前的画作。但内容几乎相似，画的都是魔门被灭的哪日场景，一张比一张清晰，送给风雅的是最为清晰的一张。

　　“叶掌门这是何意？”言教主卷起画轴，不置可否。

　　叶掌门道，“言教主一路对尚卿颇为照料叶某感激不已。但是尚卿一日是我叶某门下就一日是我天山之徒。”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叶掌门都不愿失去这样一个身兼武林盟主的天山弟子。

　　言教主抚过画轴，淡笑，“但愿来日叶掌门也能够如此坚定不移。”

　　黑白两道的武林大会在风雅阁的推动之下如火如荼的进行，正道坐镇是天山派，南星城以及突然出现在苏衍。在□□方面，唯一能够叫上台面便是言教主。

　　□□上手段大多不适合单打独斗，如青花局这类以杀人为主要营生的组织一上台更是以杀人为主。

　　两方擂台，一黑一白，白道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台上战得火热，台下更是一片叫好。□□这一边台下拥挤得紧，台上却是冷清的紧。言教主在道上的号召力绝非小可，只是□□上向来都是亡命之徒，与其光明正大，不如背地动手捡漏。

　　一人跃上□□擂台，自报名号乃是魔教言教主麾下。魔教盛名不再，宛若板上鱼肉任人宰割。江湖人鲜少旁观，不论是正是邪总该做出一二。僵局就此被打破。

　　“魔教？今时今日何来什么魔教？”跃上擂台的青年人腰上挂着马刀，倒钩鼻着实吓人。

　　“即便魔教在众人眼里已然解散，但只要我们教主仍坐高位一日，我魔教就依然存在。”魔教之人瞟来来人，“你又算什么东西也敢来置喙一二？”

　　挂着马刀的青衣人冷笑，“我算什么东西你等会就知道。”

　　能够自称言教主麾下的人功夫不会太差。交锋十三招之后，挂着马刀的青年人被魔教之人震出数步之遥。

　　“现在我终是知道你算什么东西了。”魔教之人捋平左襟，淡然嘲讽。

　　挂着马刀的人却笑，提刀再上。

　　十招之后，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轰然倒地的是前一刻还在嘲讽的魔教言教主麾下。

　　“现在你该是知道你算什么东西了。”

　　刀峰氤氲的血迹化开，又从刀尖滴落，血液依旧温热，话语却是冰冷刺骨。这种冰冷与寂静一直从擂台上蔓延至擂台下，人群寂静无声，没有人能解释发生了什么。

　　但是点到为止的规矩在□□擂台上已然失效。

　　挂着马刀的青年人提着滴血的刀锋，指向高台上坐着的言教主，“言教主可敢上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