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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47 正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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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教主眸子利了几分,脸面上的笑却是不减,“你听他说什么了?”
阿韵丝毫没有感觉到危机的靠近,依旧一五一十的说道,“那只螃蟹说言教主知道大师兄是谁,大师兄却不知道言教主。这么说来言教主应该是认识大师兄,而且应该是认识过去的大师兄。而且应该跟以前的大师兄关系很好。”
言教主没有否认,眸光却向苏尚卿望去,这人是自己寻不到真相,找个人来问话?
“可是大师兄不认识教主姐姐呀!”阿韵神色遗憾,自导自演,绘声绘色。
“教主姐姐你别生气。”阿韵又说了一遍。
言教主耐着性子摇头。
阿韵凑到言教主眼前,眨巴眨巴眼睛,纯粹的眼里全是干净的颜色,“教主姐姐,阿韵是说,大师兄不认识你了这件事,你别生气。”
这小姑娘讲得太过太过清楚明白,戳中言教主心坎,让言教主一瞬间全副武装,警惕起来。
阿韵顺着言教主蹲下身来,抬头望着她,“教主姐姐,大师兄一定是希望和你成为朋友的,不然他一定早就一走了之,不会留在这里和你干瞪眼了。”
言教主挑眉,是这样?
“而且,”阿韵戳了戳手指头,“而且师兄他真的是不知道,教主姐姐你却要以身犯险去试探他,师兄他怎么也会不开心”
言教主将手里的薄饼一把塞进阿韵的嘴里,止了她的言语。
言教主讪笑,“小丫头,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阿韵说话声不大,但在场全部都是高手,蚊子振翅都能听见。阿韵的话音一落,几乎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魔教的一群人尤甚。
言教主根本不是因为自己腿伤难愈准备找人接手魔教,她的目的只是为了试探苏尚卿,试探他的取舍,试探他的抉择,试探他是否记得她。
可她的方式极端又偏执,以身为诱饵,只为试探一个结局。若非右护法及时赶到,她定会和庞榭拼个你死我活。
哐当一声,方济世丢了手里药杵,钻进了马车。约摸只有方济世才真正清楚言教主的伤势是怎样的命悬一线。
阿韵丝毫感觉到气氛凝滞,一边咬着薄饼,一边含糊不清的道,“教主姐姐,大师兄和你很像的,心里很软的,哄哄就好了。”
“阿韵,过来。”苏尚卿把阿韵喊了回去。
某人要被批,简直是大快人心。苏尚卿高兴得几欲眉飞色舞。
夜深人静,魔教的几个人把言教主团团围住。静默的竹林里,方济世还是开了口,“教主,你为何执意要寻回苏尚卿?十年已过,你做你的教主,他做他的武林盟主,这才是最好的局面。”
言教主道,“方叔,您别听小孩的一面之词。当时我是真的以为自己的伤势难以痊愈,才出此下策。我也不否认我存了试探苏尚卿的心思。况且此举本就可以一石二鸟,让苏尚卿欠魔教的人情,又可以试探他,我觉得并无不妥。”
苏尚卿着实低估了言教主,她的诡辩能力一向卓绝。
言教主的做法实在太过合情合理。但方济世总觉得遗漏了什么地方,“既然这么麻烦,何不索性告诉他?”
不知情的人总觉得坦白是最好的解决方式,但最后的真相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言教主道,“他既然入了天山派,想必是不愿和魔教有所牵扯。”
凉风也摇摇头,“况且我们没有找到任何证据,关于苏尚卿十年前的事,不论是天山派还是武林盟都没有丝毫的消息。”
“人只要活着,就定然会留下踪迹,但十年前的苏尚卿仿佛不曾活在这个世上一样,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消息。”凉雨分析道,“这只能说明是苏尚卿隐藏得太深,滴水不漏,根本不想让我们找到,也不想认魔教。”
方济世蹙眉,“既然这么麻烦,那就弃了他,魔教也并不是非他不可。”
言教主摊手,“这就又回到当初的问题了。只要我能恢复如初,重振魔教并非难事。”
言教主不想承认的事谁也逼不了。况且这个解释比另一人让人安心许多。被言教主再三软磨硬泡,方济世和凉雨凉风终于安心的回去了。
言教主长出一口气。看着身旁依旧靠着树干的人,“你不走?”
“几成?”
“什么?”
右护法道,“我问你,想试探苏尚卿的心思和让他欠你人情的心思各占了几成?”
言教主却是笑,“你这算是拷问我?”
右护法逼近言教主,逼得言教主退了一步,靠在了树上。右护法一手抵过去,将言教主逼进狭小的范围。
他笑,“这是当然。”
言教主挑眉,“我不接受。”
右护法贴近了言教主,他道,“你不回答我便自己判断,来决定需不需要杀了他。”
言教主不悦,“你这是什么意思?”
右护法道,“你挂念他太多,甚至要牺牲自己的功夫,这种感觉太过糟糕,我不喜欢。”
“疯子,你就不能冷静点?”
右护法钳住言教主的下颚,盯着她的眼睛,“妖孽,回答我。”
言教主一股闷气抵在胸口,双手不自觉的扣住了身后的树皮。
她得安慰老人家弱小的小心脏,得在下属面前做出稳如泰山的表率。只有这个人,他问她的话从来都是希望她真心实意的回应,她也从不骗他。
她与右护法对视良久,终是厌烦的移开了眼,回答道,“十成。”
言教主话音一落,右护法擒住她的下颚,强迫她转过脸,“这个答案真让我不满意。”
他笑着,“这么说来你不顾伤势也要将庞榭赶尽杀绝,就是因为他对苏尚卿出手?他对苏尚卿出手一次,自然会有第二次,你想杀了他永绝后患。看来我是冤枉你了。”
言教主冷哼一声。
右护法猛然间加大了力道,捏住言教主的脸颊,声音首次染着愠怒,“苏尚卿究竟是你什么人?值得你如此付出?”
这个人的怒火丝毫不加掩饰。言教主索性闭了眼,不闻不问。
右护法松开言教主,自己却愈发靠近言教主,低声道,“我有千万种方法让你开口,逼你听话。”
右护法倾下身子,他们鼻尖对着鼻尖,只要稍稍一动,他就能吻下去。
言教主紧闭着眸子,睫毛紧紧颤着,在右护法马上就要触及的一刻,蓦然扭开了脸,“我不准。”
右护法的动作一滞,抵在树干的五指紧绷着。
片刻后,他静滞的血液回了神,“好,你说不准就不准。”
右护法和沈默终究不同,沈默死皮赖脸像块牛皮糖,右护法一次又一次越线,但她让停他就绝对不会再动。
“你把我关在血池那么久,见了面连句道歉都没有?”右护法又摆上了那副邪气的笑。
言教主啧了一声,“抱歉。”
“我不接受。”右护法立马接话。
言教主转过脸去,厌烦控诉道,“让我道歉的是你,不接受的也是你,耍猴呢?”
右护法淡笑的看着她。
言教主嫌恶的移开脸,心烦气躁不想说话。
右护法道,“庞榭的事你不必插手,我来解决。”
言教主烦躁的移开眼。
右护法笑,摸了摸言教主的发顶,“乖。”
右护法转身离开,言教主一脚踢中他的屁股,然后一哧溜躲到了树后。乖你个大头鬼呀乖!
右护法也不生气,扭脸就把言教主从树后提了出来,夹在腰间走人。
树林阴翳,魔教一众走后,一切无声无息,也没有人注意到,不远处的古树上,沉默站在树冠上,他抱着剑,目送言教主和右护法远离。
定是今夜月太圆,高悬在沉默背后,整片穹苍空无一物,才平添了几分落寞。
待沉默回去之时,所有人都陷入了梦乡,篝火也只剩下了燃后的余灰。
忽的萧声渐起,传诵在这悠悠明月之下,分明照得清冷,徒增一地的黯然神伤。
“你心情不好?”
沉默坐在树杈上吹箫,言教主不知什么时候蹿了上来,坐在离沉默不远的树杈上,一只腿架着,另一只腿任它晃荡着。
她一脸的享受模样,颇有闲情雅致,想来该是来了有一会了。
言教主问了一句,沉默没回,萧声依旧,呜呜咽咽,他从来都不会开口道明些什么,所有的话都融进了萧声。听懂的便去听懂,听不懂的便是作罢。
言教主却笑,“沉大人,您知不知道半夜吹箫,很容易扰人清梦?特别是对于本教主这样总是痛得睡不着觉的伤员。”
沉默萧声果然一停,他扭脸去看她,有些歉然。
言教主神色温了些,“怎么突然这么客气?”
沉默摇摇头。
言教主道,“你可是介意我试探苏尚卿的做法?”
沉默不同于魔教众人,他们看到的是言教主为魔教的付出,担心言教主的伤势。沉默明白,但他看到的更多,看到了苏尚卿的为难,看到了苏尚卿的委屈。
不仅不知道真相,还被言教主百般试探,又无端挨了几鞭子,这就是为何阿韵会说言教主在欺负苏尚卿。
正道之人行的端坐的正,像沉默这样的人更是懂得体谅他人。言教主若想试探苏尚卿,她大可不必如此逼迫苏尚卿。
言教主解释,“沉默,我承认我是个坏人,也并不善良。”
沉默摇摇头,写到,[善与恶是人心,正与邪是手段。你是邪魔歪道,但同样也是心善之人,只是你只对某些人善良体贴罢了。]
言教主不得不说,沉默真的很懂她。所以她才不解,“既然你都知道,那你为何?”
[我能理解,却不能谅解。我很抱歉。]
沉默露出几分歉意的笑,他不赞同言教主的做法。当初在少白山如此,如今面对苏尚卿更是如此。
言教主眸色黯然了几分,她自是明白沉默在说什么。能够理解却无法接受,这是每个人面对世界需要做出的抉择。很显然,他们做出了不同的抉择,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言教主忽的伸手,抓住沉默,她嘴角溢着笑,她从来不会沉浸在落寞之中。“分明是苏尚卿挟持我在先,我不过是顺势而为,你们却个个来声讨我,你就不能心疼心疼我?”
她笑得趣味十足,丝毫没有她话里一分求人心疼的意味。
沉默捋开言教主的手,[让你说出这番话,只怕也是为难。]
言教主从来不会为自己申辩什么。
言教主手指一紧,忽又一松,“我很抱歉。”
沉默点头,[我知。]
她不过是因为三宝或是别的原因才对沉默百般照顾,极尽引诱。
沉默翻身而落,一落地,眼前三步之遥便站着右护法,那个第一刺客。
这约摸是沉默和右护法一道之后第一次对上眼,他们都穿着红衣,前者红得热烈,后者红得妖邪。
沉默点了点头,错身而过。
右护法走近,对树上的言教主道,“下来。”
言教主啧了一声,“你让开,我自己知道怎么下去。”
右护法道,“有我在,你不需要自己动手。”
言教主心里一万句卧槽。脚尖一点,还是自己下去了。
可右护法也不是省油的灯,料定她不肯让他接,脚一点地,直接上去接住了言教主。
右护法将言教主抱在怀里,缓缓落地。言教主很厌烦的道,“你就不能不乘人之危?”
若非她受伤,她能让他得手?
右护法笑,“谁让你给了我乘人之危的机会?”
“你还有理了?”言教主厉声反问。
沉默脚步不快,一直没走远,身后嬉笑怒骂的声音就在耳边。他迈出去的步子越来越沉,越来越重。
啪嗒一声,沉默手里拿着的玉箫被他捏得粉碎,摔在地上。
可他还是不嫌够,残留在他手里的玉箫碎片被他紧紧攥着,直到血色从他的指缝流出来,直到他的掌心被鲜血温存,再没任何的冰冷。
沉默周身都紧绷着,他的眸色越发得黑着,愤怒与不甘紧紧的折磨着他,碾碎了他所有的是非善恶,正邪有别。